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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皇紀四千六百年(五)

  “閣下,奧斯托利亞特使已經在外面等著了。您是否現在接見他們?”

  秘書恭敬的問到,在李林點頭后,小姑娘立即乖巧地倒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引著低調的客人們走近了總裁專用會客室。

  特使們也是貴族出身,見識過不少大場面,可見到這間會客室時還是大吃了那么一驚。

  財團總裁在生活方面一直很簡譜,但是待人接物卻是豪奢聞名,從他對養子無微不至的關懷就可見一斑。不過這間會客室……不說切割的嚴絲合縫的大理石地板、巨大的水晶吊燈、擺放金燭臺、金相框、金墨水臺和文具夾的金絲檀木辦公桌。光是看見茶幾上放著水晶大碗,里面盛滿未經切割的鉆石、紅藍寶石、蛋白石、翡翠、瑪瑙和祖母綠,身著鑲金邊、金線、金紐扣、金袖扣的白色絲綢西裝的總裁把手伸到碗里,深深埋入冰冷的寶石之中——光是這一幕就讓他們的小心臟有點受不了了。

  炫富也是一種外交手段,畢竟財力也是實力的表現,對落后文明格外有效。不過李林的目的不在于此,特使們也并非完全沖著錢來的。

  “很高興見到您,總裁先生。”

  靠前的特使點了一下頭算是致意,這是個體型發福、發際線靠后,前額日漸稀疏,蓄濃密八字胡的男人。第一眼看去像是人文高中里的參議教師或是哪里的文職小官僚,舉止彬彬有禮。目光冷硬。這個男人的禮貌中還多了一些狡黠、冷淡與傲慢,這些復雜的東西是無法從小人物的眼睛里看到的。

  翻出了對方的資料,李林起身朝對方深深鞠了一躬,笑著說:

  “在下真是受寵若驚,阿爾貝利希只是告訴我來了兩位奧斯托利亞的客人,可我沒想到王冠領最杰出的兩位政治領袖居然會站在面前。官閣下,還有伯爵閣下。”

  “總裁先生,不是誰都像您這樣,僅僅看到我們的臉就立刻知道我們是誰。”

  圣伊斯特萬王冠領高等法院前官德阿克.費侖茨甕聲甕氣地說到,一旁的安德拉希.久洛伯爵右手搭上腰間。德阿克和鮑詹尼.拉約什伯爵是王冠領貴族中的溫和派領頭羊。在王太子入侵王冠領時。他主動掛冠而去,用消極抵抗來應對王太子的蠻橫。在提坦斯鎮壓革命后,鮑詹尼.拉約什伯爵被處死,德阿克和安德拉希則流亡國外。期間被缺席判處死刑。并執行了模擬絞刑。如今他們以奧斯托利亞特使的身份出現在財團會客室。這其中的意味可是值得好好琢磨。

  是打算學荊軻刺秦。來個圖窮匕見?還是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有什么有意思的新聞?

  “總裁閣下,我們是來尋求妥協的。”

  “很抱歉。”

  李林舉起手,用嘲弄似的冷酷笑容打量著兩個流亡者。接著說:

  “我覺得,這種國政大事找黎塞留首相更有效,你們看,在下不過是一介商人,對屬地和王國政府之間的關系插不上嘴。”

  “不,總裁先生,我們不會和背信棄義的查理曼進行任何妥協,我們只是想和財團——更確切的說是您所領導的查理曼北部國家達成妥協。”

  喀——

  手指在茶幾上敲出聲響,躲在暗室里準備采取行動的親衛隊停止了動作,他們手指依舊搭在沖鋒槍扳機上,屏息靜聽會客室里的談話。

  “官閣下,這種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您的偽裝也很拙劣。”

  德阿克同樣冷笑著回敬。

  “如果我們什么都不知道,何必到您這里來呢?您也是確信了這一點才決定讓談話繼續下去的。”

  “這可未必。一群流亡者和依靠銷售軍火謀利的財團總裁碰頭——這個事態怎么看都像是陰謀小說的情節呢,對財團抱有敵意的人們一定有興趣拜讀這個情節,并公之于眾。”

  “聽起來很像那么回事呢,那么又會是誰在幕后撰寫劇本呢?”

  “官閣下,您覺得我的敵人少到靠推測動機就能鎖定對象?”

  “既然我們無法確定彼此的誠意,那么不如換個話題,談談會給我們雙方帶來好處的事情吧,相信以閣下的判斷力,應當能分辨出其中的誠意。”

  “不妨說來聽聽。”

  接下來的半小時內,德阿克和安德拉希慢慢兜售著他們稱之為“妥協”,李林稱之為“三元帝國”的方案。

  妥協——精靈語為ausgleich,王冠領語為kiegyezse,其實質為奧斯托利亞、圣伊斯特萬王冠領、財團之間的一項契約。在財團起事分裂查理曼北部成為王國后,立約三方組成一個共同帝國(reich),這個帝國由三個在內政上各自的立憲制國家——“帝國皇帝直屬領地(亞爾夫海姆)”、“帝國議會各王國及領地(奧斯托利亞)”和圣伊斯特萬王冠領組成。三國均分別設立兩院制國會和各自的行政機構,各由一名首相領導。三國除共擁一君外,還有共同的外交、軍事、財政和每十年修訂一次的關稅同盟。三國的共同事務由設立在“帝國皇帝直屬領地”的機構來領導,由三國議會選出同等人數組成的六十人委員會和代表團進行監督,委員會和代表團的例行會議則在三國京城輪流召開。三國分攤國家債務,王冠領和奧斯托利亞分別承擔共同費用的20%。

  從技術角度來說,這個“妥協”將會創造一個史無前例的三元君主國,亞爾夫海姆可以用很小的成本實現擴張,建立起足以和查理曼對抗的大國。

  不過——

  “算盤打得真精啊。”

  聽著兩個人類嘮叨個沒完的空頭支票。暗室里的布倫希爾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

  名義上是三元君主國,但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得到的好處之多,不如說是“奧斯托利亞——王冠領——亞爾夫海姆”更為貼切。那兩個經濟、技術、軍事全面落后的屬地分別只負責共同開支的20%,享受的權利卻與負擔60%的開支和幾乎全部防務責任的亞爾夫海姆相同,同時還保證亞爾夫海姆無權插手他們的內政。

  這絕對不行。

  亞爾夫海姆的確有計劃將這兩塊屬地納入麾下,并且賦予他們相當程度的自治。為此私底下部分支持執政官的官僚還建言日后登基加冕時,李林的封號不再是傳統的“吉爾曼尼亞的皇帝”,把那個代表專屬排他性質的von(的)拿掉,改為相對溫和的“吉爾曼尼亞皇帝”。以免侵犯被統一地區所珍視的傳統權利,從而招致不必要的抵觸。以此為代價。亞爾夫海姆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為超然各國之上的“指導國”。以類似聯邦的形式將諸國統一。

  以上就是亞爾夫海姆的底線,而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這兩個連都做不到的屬地居然想要得更多……

  絕對不行,一點商量余地都沒有。事實上對這個提案,軍方和激進派也不滿意。認為對被征服地區太過軟弱。只會加強被征服者的分離主義傾向。即便嘴上不說,這些人類心里必然或多或少希望精靈政權走向衰落,對任何能夠增強新吉爾曼尼亞國力的舉措都會進行反抗。如今他們還想搞出一個少付出多收益的三元帝國?這幫家伙真該找個腦科醫生檢查一下是否腦殘。

  換個沒有政治經驗又沖動的小伙子去談判的話。恐怕早就當場拒絕德阿克和安德拉希的條陳了,李林卻不是毛頭小子,而是一只狡詐的狐貍。在表達了“我會考慮,給我一點時間”之類的態度后,客客氣氣地送走了兩位特使。會客室大門剛一關上,布倫希爾從偽裝成肖像畫的暗門后面走了出來。

  “是阿爾比昂把我們的事情捅出去得嗎?”

  “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多半不會有錯。沃爾辛厄姆卿也真是個慎重的人吶,光是口頭保證還不夠,還給我們招來一群當鬧鐘用的幫手。”

  值此亂世,亞爾夫海姆的自處之道何在?內部較為普遍的看法是拉攏被查理曼打壓的屬地,與阿爾比昂及羅斯聯合公國結好,同時設法煽動卡斯蒂利亞與查理曼開戰。但現實情況是,從里加圍城的經驗來看,阿爾比昂陸軍規模太小,對全面的大陸戰爭幫助不大,而亞爾夫海姆即使和查理曼的屬地結盟,也不過是以一個半中等強國的國力抗衡整個世界的保守勢力,勝算不大。更何況“新帝國的疆域太小,難以容下兩個主人”,倘若亞爾夫海姆不想為欠缺工業基礎、民生凋敝的奧斯托利亞及王冠領重建“買單”,勢必不能接受三元帝國的提案。唯一可行之道只有通過一場干脆利落的閃擊速勝擊敗查理曼這個大陸主導者,展現出無比強大的實力,進而組建一個以亞爾夫海姆為核心的新體系。

  在這種時候,原本是要被當成棄子拋出去的奧斯托利亞突然派來了兩個王冠領的流亡者當特使,一上來就說“我們知道你們準備造反,大家結盟吧”之類的話。當中是誰在穿針引線,簡直再明白不過了。

  就連目的,也是一清二楚。

  “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的保密意識一直不怎么好,眼下還只是上層少數人從阿爾比昂那里知道關于我們的只言片語。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消息泄露到黎塞留那邊也只是個時間問題。大概……需要一年左右的光景吧,正好是我們和沃爾辛厄姆約定好的時間,用這樣的方式確保我們不會背約,會按照時間表起事。哎呀呀,大家都是蠻拼的。”

  沃爾辛厄姆和大多數同時代人還不會想到亞爾夫海姆那復雜無比的戰略,在這個地緣戰略還沒有形成具體的學說和法則的世界里,人們唯有憑借經驗行動。阿爾比昂同樣如此。

  打到了強大的敵人,卻培養出新的更強的敵人就危險了;

  對付潛在威脅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之扼殺在萌芽狀態,即便做不到這一點,也要給他們下絆子,不能讓他們舒舒服服把戰果吞下去;

  伊麗莎白女王和沃爾辛厄姆是這樣想的,他們也確實采取了行動,并將這種行動限制在不會過分刺激財團的程度。光這一點就值得陳贊了,沒必要對他們太過苛求,非把他們和開掛作弊的亞爾夫海姆放到一起比較。

  “總之先應付著吧,等黃色計劃完成之后,他們就知道該怎么站隊了。在這之前,別把他們太當回事,也不要太冷落他們。”

  “明白了。”

  “接下來……是公國的特使吧?,希望他能帶給我們好消息。”

  奧爾洛夫特使確實帶來了好消息,好得讓偷聽的布倫希爾都嚇了那么一跳。

  “您是說,公國要授予我爵位?”

  “是的,針對閣下和財團在戰爭中做出的杰出貢獻,偉大的尼古拉陛下決定授予您領地和爵位。”

  奧爾洛夫伯爵露出無可挑剔的虛偽笑容,將一紙詔書遞給李林,眼角的余光偷瞄盛滿寶石的水晶海碗。

  閃閃發亮的寶石撩撥著特使的嫉妒之心,盡管他對工作、女人、權勢之外的事物都保持著不同程度的漠不關心的態度。但現在他還是忍不住嫉妒李林——這個太過有錢,而且一下就獲得與他同等爵位的家伙。而且如果不是維特大長老的反對,李林可能直接受封奧斯維辛公爵,而不是如今的比克瑙伯爵。

  金錢、權力、前途——沒有誰能在這些面前還能冷靜思考,無論多么豁達,面對一介年輕奸商輕松攫取到這一切時,也很難不產生負面情緒。

  ——這小子的運氣未免太好了!

  奧爾洛夫伯爵憤憤不平時,他嫉妒的對象正擺出混雜了受寵若驚和強行壓抑狂喜的復雜表情,將他絲毫不受封爵影響的心情偽裝起來,麻痹著對手。

  王侯將相。這些尊崇的頭銜對李林意義不大,充其量會對他的計劃產生一些影響。不過這些聽上去莫名有集中營司令即視感的頭銜,究竟會產生怎樣的影響還需要進一步的情報進行分析判斷。

  所以——

  “沙皇陛下的垂憐令在下感動不已,不知有什么是在下能效勞的呢?”

  小心翼翼地收起詔書,透過感激涕零的面具,李林緊盯奧爾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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