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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少女與戰車(五)

  防衛軍裝甲部隊中,第101試驗重裝甲營可謂極為特殊的單位。

  從番號上不難看出這是一支試驗部隊,主要負責新型裝備的測試工作。但與眾不同的是,這支部隊經常參與實戰,在實戰中摸索裝備改進方案、編寫維保手冊、探索戰術運用等等。

  基于任務的特殊性,別的部隊尚未列裝的裝備往往早就被第101試驗重裝甲營玩了個遍。其中既有后來被正式采用,大批量生產的,也有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被送回煉鋼爐的。

  從總體上來說,這支部隊的裝備可謂代表著防衛軍裝甲力量的最尖端水平,每一輛戰車都代表著未來技術發展的潛在可能性。

  比如說,正從4輛灌木叢里緩緩駛出,展露出沉穩威榮的試做型“虎ii”戰車。

  設計代號e50,項目名稱“次時代主力戰車計劃”。

  名字上就充滿濃濃高大上的氣息,從里到外堆砌的技術也是高規格。不同于吸收vk3001(db)、vk3601、vk4502(man)、t34技術搞出來的蘇德混搭風“虎式”,防衛軍的虎ii汲取了歷史上納粹末日戰車e50和冷戰時期聯邦德國的黃鼠狼步兵戰車的技術,單就技術水平來講已經跳出二戰的水平,足以和冷戰早期的某五對輪譜系一較高下。

  和虎i相比,虎ii最大的改進是行走裝置。之前大大的五對輪雖然生產簡單,越障能力出色,但汲取蘇德兩家風格的扭桿彈簧懸掛減震能力并不足以滿足行進射擊的需求,且越野時晃動程度還廣受詬病。總裝備部一度打算用交錯負重輪來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然而試驗證明這種布局過于復雜且重量過大,負重輪之間過小的間距間隙很容易被泥沙碎石塞滿,為了拆卸一個受損的負重輪,必須將所有負重輪全部卸下才行。更換履帶也必須拆卸全部負重輪才行,這對后勤維保工作來說是難以承受的額外壓力。更要命的是多排式設計限制了負重輪的厚度,導致負重輪剛度嚴重不足,在戰場上極有可能發生敵軍炮彈打中負重輪導致負重輪變形卡死,戰車無法行動的情形。斟酌再三,最終放棄了交錯布局結構。

  新設計的虎ii采用扭桿式懸掛裝置和液壓減震器,每側有6個雙輪緣掛膠負重輪和3個托帶輪,主動輪在前,誘導輪在后,第1、2、5、6負重輪處裝有液壓減震器。履帶為雙銷式銷耳掛膠鋼質履帶,底部有可更換的橡膠襯墊。冬季使用時,可將橡膠襯墊換為防滑齒。

  底盤行駛穩定性提高,加上新開發的垂直穩定器,配合使用新研發高速鎢芯穿甲彈使得虎ii那門56倍徑88mm主炮足以徹底主宰戰場,即使不按照某些設計師預期中那樣安裝71倍徑88炮或68倍徑戰車炮,也足以橫掃一切障礙。

  譬如面前如同玩具一般的幾輛輕型戰車。

  如果再把展開半包圍陣型的6輛e25“犀牛”驅逐戰車和4輛豹式戰車也納入視野,沒有人會對這場戰斗的結局產生懷疑她往月亮走。

  一般人的話,此時多半已經開始選擇自暴自棄或是投降了。

  “各車輛發射煙霧!a1、a2、a3發射煙霧彈,擾亂他們的視線!”

  安裝在車輛裝甲板四周的小型圓管紛紛爆開,白色煙霧將擠在彎道的6輛輕型車輛包圍起來,一朵又一朵的白色霧花在重型戰車前方炸裂。一時間獵人的視線內失去了獵物的蹤影。

  “……正確的判斷,反應也很快。”

  輕型戰車不可能在正面交戰中戰勝重型戰車,數量多一倍的話或許還有點想法,可現在只有6輛——其中3輛還是不能作戰的架子貨——擠在彎道上被2倍以上的主力戰車包圍。面對這種絕死之境,能當機立斷做出正確決斷,這不光光是才能,更是不斷在生死極限下磨礪積累的經驗與本能。兩者相互結合作用下,才能在最短時間內做出最正確的決策。

  當然,這邊也是一樣。

  “各車組注意,微速倒車,不要開啟霧燈。特別是j車組,敵軍很可能選擇你們作為突破口,注意間距,別讓對手摸到屁股。”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早就趁著煙幕造成的混亂掉頭逃跑了。

  一般人的話,早就撤退了,不過——

  諾娜很清楚,以一般常識套用羅蘭的行動,絕對會吃大虧,他和“那位大人”無法用一般常識來預測行動。

  煙霧不光擾亂了諾娜的視線,也遮擋了羅蘭一邊的視線,在這種狀態下擠在彎道上的縱隊倉促掉頭只會造成混亂,開啟霧燈或是使用無線電必然會成為顯眼的靶子,就算勉強成功脫離接觸,從這里到查理曼防線一側多為開闊地,在這種地形下將脆弱的背后暴露給敵人,和自殺沒什么兩樣。

  利用煙霧從橫隊間隙穿插,繞到敵軍防線后方脫離接觸——這聽上去很亂來,卻不是毫無機會,特別是j車組,即驅逐戰車(jagdpanzer)車組,采用固定戰斗室結構使其難以應對左右兩側的敵人,如果要選擇突破口,趁著視野不佳從6輛“犀牛”中間穿過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此時讓全體維持隊列慢速倒車,確保視野和射程優勢是最穩妥的戰術選擇。

  一般對手的話,到了這一步就只有被將死的份了。

  但,還是那句話。

  一般人的話——

  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響刺穿煙霧,緊接著沉重又堅硬的機械異常工作音在白色世界中嘶鳴。

  “這里是115號車!履帶中彈斷裂,車輛無法操作!!”

  115號“犀牛”驅逐戰車車長諾伊鮑爾下士的誦報冷靜沉穩,對異常事態的驚訝卻難以掩飾。

  戰車是集火力、防御、機動于一身的鋼鐵堡壘,正如沒有永不陷落的要塞,戰車也有難以克服的弱點——行動機構。無論設計的多么精妙,一旦行動機構受損,性能指標再好的戰車也只能趴窩在原地充當碉堡。因此從爛泥坑、地雷到火箭彈,各類“專業斷腿”武器一直都是戰車揮之不去的噩夢網游之畫江山gl。

  道理倒是很簡單,問題是怎么做到的?

  偵察豹和追獵者的俯仰角只有2度,至少需要50公尺的間距才能瞄準并命中對面戰車的履帶,在能見度不足5公尺的煙霧里,以戰車狹窄的視野,臉貼臉都不一定打得中,羅蘭手下那群連菜鳥都不是的鳥蛋們是怎么做到的?

  偶然的幸運?還是未知的秘密武器?

  沒有多糾結這個疑問,諾娜冷澈的指令浸入部下們的腦髓。

  “各車組繼續后退,j車組外,所有車組對115車組前方50公尺進行覆蓋射擊。”

  每個戰車車長都會盡量避免盲射這種浪費炮彈且幾乎談不上命中率的行為,戰車的視野本來就差,加上煙霧干擾,根本無從瞄準,開炮時的焰光還會暴露位置。可如今還死摳著炮彈數量的小算盤,只會讓對手有機可乘。除了難以靈活射擊的j車組外,所有戰車集火盲射進行攔阻射擊是唯一可行之道。

  “不用在意殘彈量,把榴彈都打出去!只要堅持到煙霧散開就是我們的勝利!”

  諾娜怒吼的這一刻,她麾下的戰車已經打出了三輪齊射,隆隆炮聲中,一團又一團火球炸裂。

  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煙霧就將徹底散開。

  就在防衛軍戰車兵們準備再接再厲,把煙霧和敵人一起炸碎之際,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再度傳來,113號車車長兼驅逐戰車排排長維夏少尉和他的部下們的驚呼同時響起。

  “113號車履帶中彈!敵人是拿反戰車步槍的步兵!重復!敵人是拿著反戰車步槍的步兵!對人兵器準備!快點用霰彈轟爛他!!”

  “112號車,敵人朝你們那里去了!”

  “機槍齊射!別讓她們靠近!”

  “蠢貨!你朝哪里打槍,想殺了自己人嗎?!”

  “108號車,我們前方出現人影。要攻擊嗎?”

  “我到底該朝哪里開槍?”

  “煙霧濃度又增加了!見鬼,到底他們帶了多少發煙劑!”

  “少校!”

  混亂急速擴大,炮彈在面前炸裂也面不改色的戰車兵們此刻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到處都是人影,敲在裝甲板上叮當作響的子彈不知來自敵人還是自己人,炮手們急得滿頭大汗,面對白茫茫的世界,放在射擊踏板上的腳遲遲無法施力。

  同樣是身處能見度極低的環境,戰車與步兵的視野卻是無法相提并論的,就算車長頂著槍林彈雨站在指揮塔上,比起能隨意移動的步兵,兩者的視野依然無法相提并論。坐在戰車里靠駕駛窗和潛望鏡的狹小視界來掌握戰場信息的戰車兵就更不用說了。相對的,對方可以通過步兵掌握敵我態勢,以最快速度調整隊形應對戰場變化。

  在單方面信息透明的戰場上,單一技術裝備的數量性能優勢是毫無意義的。

  作戰已經無法繼續了——

  咽下苦澀的現狀,諾娜迅速下令重生之星光璀璨。

  “所有車組停止行動,等煙霧散去后重新整隊。”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

  冰冷刺骨的聲音將戰車兵們拖出混亂的泥沼,槍炮迅速停歇,只剩引擎運作的聲響和漸漸遠去的車輛運作音。微妙異樣的感覺一點點在諾娜心中翻騰發酵。

  不是敗北的苦澀,也不是被拋下的失落,糾結在心中的,混雜焦躁和惆悵的空虛。

  “‘明明是我先的’——你在這么哀嘆嗎?格奧爾斯基少校。”

  戲謔的笑聲傳來,諾娜一下皺緊了臉孔。

  “真是低級的興趣及挑釁。”

  “是嗎?在我看來,這是很有品味的興趣。順帶一提,我早就想說一次前面的臺詞了,感謝少校提供了難得的機會。另外,要是剛才你們能來個查理曼式熱吻,再來上一句‘為什么你接吻接的那么熟練啊’——那就更完美了。”

  “……你想被打死嗎?”

  凜冽的殺氣在加密頻道里回蕩,線路另一端傳來毫無誠意的賠罪。

  “開玩笑而已,真沒想到你對‘他’之外的人如此缺乏幽默感。總之,祝賀少校你圓滿完成了任務,哎呀呀,之前我還擔心你能否確實表演出拙劣的指揮呢,如今看來,由你接下這個任務實在是太好了。之后就請咬著手指,欣賞我的表演吧。”

  切斷通訊,嘲弄戛然而止,聆聽全程通訊的車組成員一起朝某個方向比劃著中指。

  自始至終,主導作戰的都不是他們這些一線軍人。而是那個執政官簽發的命令書、拽得要死的混蛋、人渣、垃圾親衛隊中校。第101試驗重裝甲營不過是照他的劇本起舞,扮演著驅趕獵物進入獵場的獵犬。

  如果是他們自己發起這個作戰,第一輪齊射就會結果那群鳥蛋,哪會有機會給鳥蛋們釋放煙霧玩貼臉游戲。

  被迫扮演了一回被“小米加步槍”打敗的“飛機加大炮”,他們的心情可想而知,對那位始作俑者更不會有什么好感。

  “那混蛋還真有閑情逸致玩這種游戲,真想知道那貨爹媽長啥樣,怎么生出這么個心理扭曲的玩意兒。”

  “估計也是個扭曲的家伙,可能是……叫什么來著?對,病嬌,一定是個腹黑的病嬌,不然怎么能生出個愉快犯。”

  “我沒興趣研究那個混蛋和他的父母,我只在乎他能不能照計劃做好最后一步。看得出那些人類欠缺經驗,但確實是很狡猾的對手,即使用上‘那玩意兒’也……”

  “這些都不是需要我們關心的問題,我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結束修理后,我們就離開這里。你們最好回去想想今天的簡報例會上該怎么檢討,先生們,我不得不說,你們的夜戰霧戰技能訓練要重新來一遍。”

  猶如女王般威嚴的命令終結了部下們涉嫌大不敬之罪的爭論,電臺頓時陷入寂靜。緩緩長出了一口氣,諾娜扶著指揮塔邊沿,神情復雜地眺望著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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