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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制止導彈之日(九)

  想要完成某個作戰,除了計劃合理性、可行性,組織協調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如何調集器材,協調資源分配,溝通各部門,有效的推進計劃進展這種能力是計劃順利推進的潤滑劑和力量倍增器。有一個好的組織協調者,頂的上一個師的援軍。反過來攤上一個無能的協調人,等于為敵軍增加了四個師的兵力。

  就目前各方面的反饋來看,羅蘭身邊的協調人應該屬于前面所說的好的那一類。

  能將彼此互不隸屬、甚至相互敵對的查理曼各派系魔法師集結在一起,讓他們協同作戰,并且充分利用陸海軍不同規格標準的各種資源,使之最大限度的發掘出潛能能做到這一點完全可以稱之為無與倫比的組織天才了。

  “或許他直接讓法芙娜去面對那幫吵吵鬧鬧的家伙了,龍族公主一發威,那群鴨子就閉嘴了。”

  “鴨子?”

  “啰啰嗦嗦的女人抵得上五百只鴨子,糾纏不休的男人則比一千只鴨子聒噪更叫人心煩。”

  收起勃朗峰訂制金筆,文件迅速被親衛隊隊長收走歸檔,亞爾夫海姆獨裁官輕輕搖了搖頭。

  “派系這種東西,真是麻煩。”

  “可正因為各派系爭斗不休,我們才有介入其中的機會,不是嗎?”

  親衛隊隊長微微一笑,朝乖巧的心腹投去一個贊賞的笑容,李林托著下巴繼續說到:

  “不管怎么說,現在羅蘭將散沙們聚集起來了,這股力量不容小覷吶。”

  要打穿德基爾的“嘆息之墻”,不能指望實彈兵器,所能使用的只能是高能物理兵器比如激光、粒子束之類的。

  由于采取了徹底的保密措施,依據各部門及對象的負責范圍分別發放情報資料,讓所有人都無法掌握計劃全貌,史塔西的間諜們到現在都無法掌握此次作戰中,羅蘭具體會采用什么術式。

  李林卻知道羅蘭會采用什么方式去突破德基爾的嘆息之墻。

  陽電子束。

  以不穩定粒子帶正電的陽電子與帶負電的電子相互湮滅,將湮滅能量釋放出去破壞目標。這就是陽電子武器的基本原理。

  威力方面沒什么問題,只是產生、存儲、收束、發射陽電子束的過程需要巨大的能量,以突破德基爾的嘆息之墻為目標,至少需要一億八千萬千瓦的巨大電力,這可不是什么小數字。作為參照,207年7月中國大陸全口徑發電量6047億千瓦時,全國日均發電量約95億千瓦時。

  換言之,羅蘭要在瞬間釋放、消耗夠207年的中國全國使用4個多小時的電力。

  一瞬間要釋放如此巨大的能量,這可不是說說的。即便是高度發達的現代化工業國家要完成這項工程,也必須耗費龐大的預算,涉及到的器械材料更是天文數字。最終展現在人們眼前的將是一個依托龐大交通網絡,由驚人數量的輸變電網絡、轉換設備、冷卻裝置、超級計算機、巨型工程車輛、預制設備構件、巨型粒子加速器……等等組成的工程奇跡。大概也就三峽大壩和探測外星人的巨型射電望遠鏡之類可以與之比擬。

  查理曼可沒有這么好的條件,光工程機械一項就足夠讓后勤部門上下統統去懸梁投井,其它的更不必說了。

  即便如此,羅蘭依然不遺余力的推進這個計劃,其必然有所倚仗。

  最起碼,他不會搗鼓什么“用愛發電”。

  “用術式陣列取代變電站和變壓器,用魔法師代替發電機嗎?”

  尼德霍格道出了自己的猜想,隨即又補上了疑問。

  “理論上的確可行,可風險未免太大了吧,一不小心的話,當場自爆,整個國家的魔法師一夕之間死光都不奇怪。”

  話語說得輕佻,其中的內容卻有著真實的份量。

  魔法這種東西,既纖細又復雜。對人類這種脆弱的個體來說,本來就是過于強大的力量。即使是個人使用,一步走錯都會引起嚴重后果。將數千不同的個體集結在一起進行同步,施展的又是涉及反物質這種極度危險的存在,尼德霍格所說的情形反倒是損害程度比較輕的預想了。

  冷戰時期蘇聯在新地島引爆的“大伊萬”氫彈,爆炸當量約為5000萬噸tnt,也僅相當于千克反物質湮滅產生的能量。萬一羅蘭的賭博失敗,引發最糟糕的結果的話……想想查理曼的土地上騰起一個直徑4600公尺的火球,然后化為一道高60公里,寬40公里的蕈狀云,沖擊波一直波及000公里外,爆炸引發的大氣擾動環繞整個行星三次,整個大陸移動9……這畫面太美,叫人簡直不忍目睹。

  “風險必然存在,但和收益比起來,又不算什么了。對手可是德基爾吶,沒有風險的常規方案對他會有用嗎?”

  “那么,要通知德基爾注意一下嗎?”

  “不必了。”

  沒有遲疑或猶豫,穩重的笑容吐出讓人感受到寒意的語句。

  “這次的戰斗,我賦予雙方同等的權力。我不會干涉羅蘭的行動,同時也已經叮囑過德基爾,務必竭盡全力,有沒有將這話記在心里是他自己的事情。有了格利特的例子還對羅蘭掉以輕心而落敗的話,那就只能證明他只有這種程度而已。反過來,羅蘭也是一樣。他們已經不是小孩了,也該學著自己照顧好自己了。”

  沒有什么是不能替換的,棋盤上的棋子如是,在掌心起舞、爭斗的人們也是。替代品總是能找到的。

  紅色眼瞳瞥向窗外,李林浮現出開心一般的笑容。

  “究竟是德基爾技高一等,還是羅蘭略勝一籌,就讓我們見識一下吧。”

  閃亮的白銀餐刀切下一塊抹茶味巧克力蛋糕,細細咀嚼著松軟的蛋糕,微苦的甜味在舌尖擴散,高度濃縮的美味和熱量剛剛咽下,存儲了30年的白蘭地又開始沖刷舌頭。酒杯還沒放下,空下來的左手已經伸向了奶油夾心餅干。

  “你的胃口還真好。”

  餐桌對面的杰勒斯揉著眉角,對眼前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他已經連吐槽的想法都沒了。

  任何智商、情商都在正常水準以上的人,在充分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都會產生和杰勒斯相同的想法。

  一個能把帶有“最后晚餐”性質的一頓飯吃得如此津津有味的家伙,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不是不知恐懼為何物的怪胎,就是反射弧長的叫人頭暈目眩,再不然就是破罐子破摔,刻意展現出所謂的“氣魄”,用不知死活來掩飾自己的內心。

  德基爾本來就無法歸類進“正常人”里面,有什么偏離常識的舉動也不會叫人意外。縱然是戰斗在即,以“七宗罪”之“”的實力,想必也沒什么需要特別在意的。在足以碾壓一國全部軍力的力量面前,什么樣的對手都不過是擋車之螳而已,無論他們擺出什么樣嚇人的架勢,擬定出什么樣的策略,最終都會成為被車輪碾碎的螳螂。

  這本應是絕對的定律,就像一加一等于二,熟透的果實會落到地面,水總是從高處流向低處一樣,是世間的法則。然而如今,不會改變的“絕對”被動搖了。

  七宗罪之一,貪婪的格利特被消滅了。

  能產生億萬分身,甚至可以用無窮無盡的數量淹沒整個世界,本體卻藏在人類無法觸及的狄拉克之海彼岸如此強大的格利特被打敗了。

  你到底了不了解事態?

  好幾次杰勒斯都想拍案而起,對德基爾如此吐槽。可每次想想就算自己說了,眼前的吃貨還是會一臉淡定的專注于消滅眼前的美食,他也只好繼續坐在椅子里運氣,等待著難熬的時間耗盡。

  不過,對面完全沒有在安靜中結束午餐的想法,杰勒斯的盤算注定要落空。

  “進食可是生存的基本保障啊,把進食當成還活著的象征也不為過,就算明天就要上斷頭臺,也不應該浪費今日的一頓豐盛菜肴。”

  突如其來的豁達話語讓杰勒斯有些措手不及,隨即開始擔心起德基爾的精神狀態,琢磨著眼前的吃貨是不是吃多了?撐糊涂了?好好的怎么給自己樹flag了?

  “別擺出那么嚇人的表情,會影響別人食欲。”

  “重點不是這個吧?!”

  杰勒斯差點怒而掀桌,幸好德基爾動作夠快,差點糟蹋了陳年好酒。

  “冷靜一點。不就是格利特被打敗了,至于慌成這樣嗎?”

  “你到底搞沒搞清楚狀況!不是別的什么人被干掉了,是格利特被干掉了!”

  “有區別嗎?”

  悠哉悠哉地續杯,德基爾以近乎令人心寒的平淡語調說到:

  “對我們和那位大人來說,格利特或者別的誰死了,有什么差別么?”

  答案當然是沒有。

  李林自不必說,就算是同為七宗罪,也沒有誰因此感到憤怒和悲傷。感想或許有一些,無非也是針對事態發展本身的焦慮,對于格利特的死亡,誰也不會產生能夠被稱之為“感情”的反應與感想。

  “我說杰勒斯吶,你覺得我們是什么?人類嗎?怪物嗎?神之使徒的尖兵嗎?都不是哦,我們只是被交托了任務,賦予能力去執行任務的系統之一。只是為了執行任務而運轉的系統裝置卻被冠以人類的罪惡之名,還被賦予了知性和感性,然后像等待處刑的隊列一樣挨個上去……這可不像主張效率至上的那位會做出來的行為,之所以會干這種看上去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你覺得是為什么呢?聰明的杰勒斯?”

  “為了獲得更多的參照比對數據。”

  毫無躊躇的正確解答。

  人類和機器對抗的話,只能促成和謀略的成長,這樣或許可以得到一騎當千的強者,卻無法保證可以制造出需要的“勇者”。

  要想得到理想中的“勇者”,還是必須讓其和持有人性的對手對抗才行。

  “沒錯啊,是為了獲取數據。雖然并非真正的人格,但只要有知性存在,虛擬人格也可以派上用場,成為重要的試煉。于是那位大人根據自己對人性的觀察和理解,創造了我們。一方面分擔部分工作,主要則是為了促成小少爺的成長我們七宗罪就是這樣的存在。要不然,我們就不會是七宗罪,而應該是六波羅密才對。誰讓那位大人認知的人性只有惡呢。”

  “事到如今才對這一點感到不滿嗎?”

  “才不呢。我可不會像沃爾格雷沃那樣糾結真物、偽物中無法自拔,就算偽物超過真物,依然還是偽物。虛假的生命不會因為偏執的認定而成為真實,無論如何也不會。不過嘛……就算是虛假的生命,依然還是生命,僅僅因為一個虛假的標簽就放棄享受生命,人生也未免太苦短了。”

  我思,故我在。

  存在,即合理。

  正因為活著才會有的存在,沒有什么比丑陋又美麗的更能作為生命存在的證據。

  哪怕那個生命并不真實。

  “我可沒想過你是一名存在主義者呢,我原本以為你會盡可能以延長壽命為前提行動的。”

  重新坐回座位,杰勒斯嘆息般的說著。

  對同類的感嘆,德基爾搖了搖頭。

  “像那位大人那樣永存不滅,卻無法感受到他人的善意和溫暖,這樣的人生也太痛苦了。”

  整理著餐具,與之前的輕浮態度全然迥異的低沉話語在空中飄蕩。

  “我不會放水的,一定會掙扎到最后一刻的。”

  “我會全程見證,不論你還是小少爺,最后時刻的樣子以等待處刑隊列的后位者身份。”

  失去溫度的事務性回答傳來,對德基爾來說,這已經很足夠了。

  無論勝敗,無論難看抑或美麗,只要能留下曾經存在的痕跡,留在別人的記憶之中,縱然依舊是虛假的生命,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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