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厲的警報和槍支的轟鳴回蕩在船艙內,偶爾還會加入一兩聲骨頭碎裂的脆響、男人的怒吼以及垂死的哀嚎。
如果敵軍的制導火箭攻破了“嘆息之墻”,接連命中“奮進”號,以其動輒300公斤甚至噸的戰斗部威力來講,就算整條戰艦當場被還原成零件也不值得奇怪,被炸出一堆窟窿,死人和燃燒的金屬散落一地什么的反而可以視為某種幸運抑或不幸。
然而制導火箭并未突破空間相位移筑起的壁壘,爆炸產生的物理能量依舊無法觸及“奮進”號。
不是來自外界,而是從內部迅速擴散蔓延的殺戮正在一點點侵占“奮進”號。
“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指揮艦橋里,蜘蛛咬著大拇指,對著空氣投射出的畫面蹙起眉宇。
幾名留守指揮艦橋的魔法師們投影出船體各處的情況,傳聲管將現場的聲音同步送入艦橋,聲音與畫面一道勾勒出令最為膽大之人也為之戰栗的場景。
無數的人影遍布“奮進”號各處。
不止是船艙,船殼、上甲板、桅桿、兩舷機翼、舵機上密密麻麻布滿了人影,遠遠望去和被螞蟻覆蓋的青蟲相仿。
人類可不是昆蟲,攀附在飛行中的鋼鐵戰艦上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
為了降低空氣阻力,高速飛行器大多采用流線外形,外表也經過仔細嚴格的打磨,像“奮進”號這種采用雪茄外形的飛行船在停泊狀態下想要立足外殼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說航行中。高度、溫度、氣流、飛行姿態、震顫——足以致命的要素要多少有多少,腦子正常的人類根本不會去想要趴在那層冰冷的船殼上享受更甚拷問的死亡之旅。
外面的人,或者說有著人類外表的東西卻克服了所有困難,堂而皇之的未經買票強行上船。
蜘蛛也好,其他船員也好,沒有誰想讓這群不速之客補票。能把這群怪物請下去已經是謝天謝地、祖上積德了。別說什么暴力驅逐下船,控制入侵成度與確保損害不進一步擴大都未必能夠做到。
畫面中902游騎兵營擺弄著各種武器發起攻擊,口里不斷呼喝著口號和臟話,儼然正在進行一場慘烈的塹壕肉搏戰。
可如果仔細觀察一下,不難發現,這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連奇美拉都嚇不倒的百戰勇士正處于極度恐懼當中。
站在他們面前的人群是長著同一張臉的少女們。
她們未著片縷,毫不吝惜地曝露出尚未發育完全的軀體,赤著腳踩過翻卷的金屬、滾燙的彈殼與粘稠的血液,以散步般悠然的姿態信步于船艙內。少女們不光長相沒有分毫差別,從肢體、頭發的長度比例,到肌膚的色澤和眼睛的顏色,每一個細節都沒有任何誤差。有如大量生產的規格品一般高度相似。不,這已經不是相似的程度了,只能稱之為一模一樣。
正是這群少女們扒在船殼上,沿著僅有的幾個通道侵入船艙。一進入艙內,少女們立即揮動著看似纖弱無力的手臂將靠近她們的船員一一殺害。
只要輕輕一揮,或是隨手一擊,船員們不是脖子折斷就是頭部爆裂,哪怕只是擦過胸腹,也會有人當場倒下口吐鮮血和內臟碎塊,隨即被一只沾滿血的腳掌踩爛腦袋。
和少女們笨拙卻有效的殺戮相比,船員們的反擊顯得無力又可笑。不管是鈍器重擊、利刃劈砍還是槍械掃射,少女們全然不以為意。她們就在血流不止,或者腦袋和肢體扭向奇怪角度的狀態下,繼續睜大著迷茫空洞的雙眼,一點一點逼近快要崩潰的船員們。
“死怪物!”
“給我乖乖躺下啊!!”
902游騎兵營的士兵們也是見識過各種人間地獄的,經歷了最初混亂之后,他們迅速調整戰術,不再將準星對準各處要害,也不再進行近身白刃戰,轉而使用沖鋒槍和霰彈槍集火射擊少女們的頸部和四肢關節。他們試圖以此剝奪少女們的行動能力,進而堵塞住通道。
戰術想定并無問題,在無法使用爆炸物的船艙內,這是為數不多的可行之策。能在倉促之間想到這一戰術,并果斷執行,902游騎兵營不愧為戰場老兵。
只是——
戰場經驗也是要看對象是否適用的。
用同為智慧種生物為對手獲得的經驗去對付擁有不死之身的常識外怪物,根本不應指望會發揮效果。
少女們并非鋼鐵或幻影,她們的身體依然是用血肉骨骼構成的,被槍擊就會從傷口流出血,被轟掉手腳就會摔倒,用物理方法確實可以給她們帶去傷害。
可這并不能阻止她們的行動。
失去手腳的少女用四肢斷面在地上爬行或是蠕動,失去了手腳后她們依然會用牙齒撕咬對手,吞下對方的血肉,然后迅速再生出肢體。掉在地下的斷肢殘臂更是朝著最近的尸體爬去,依附其上進行融合,不一會兒原本的成年男性尸體便轉換成少女的模樣,套著松松垮垮的衣服向身著同款式制服的男人們走去。
這絕對是一場噩夢,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那幫家伙……真的是連表面功夫都顧不上了啊。”
咬著牙,蜘蛛擰出一個痙攣般的苦笑。
哪怕沒有詳細確切的情報,她也大致上猜得到眼前這一幕是誰的杰作,畢竟能搞出這種極不合理事態的就那么幾位。
亞爾夫海姆獨裁官直屬的影子親衛隊,堪稱恐怖與災禍之化身的七宗罪。
除了他們,其它不做他想。
那些家伙的真實身份,之前從哪里來,在什么地方。到目前為止,沒人知道。能確定的,只有這些家伙異常強大,且有著與其力量相對應的殘酷與瘋狂。
之前能連續擊敗兩名七宗罪,不得不說很大程度上依賴了運氣和對手自身的大意。
人類不過是螻蟻;
區區人類;
我們的力量無人能及;
靠著這些許心理漏洞,加上必要的計算和運氣,羅蘭等人千辛萬苦才擊敗了對手。但這一次對手顯然是有備而來,從他們并不選擇大威力、大排場的招數來炫耀力量,轉而采取針對船員下手的攻擊模式來看,對方已經填上了心理漏洞,明確以過去不放在眼中的人類為對手了。
或許這是一種榮譽也說不定,不過蜘蛛對此實在高興不起來。
這樣的對手最麻煩了。
更何況——
咬著大拇指指甲的蜘蛛緊盯著畫面中的少女臉龐,一股不詳的惡寒在她脊背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