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至3小時前。
“你們要幫我?”
從尼德霍格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那一刻起,羅蘭就有不好的預感,而尼德霍格也確實沒讓他“失望”。
先是政變的消息,接著就是提供幫助。
羅蘭眉頭微微一皺。
李林不是不會提供幫助,他可沒那么小心眼。只是他提供的幫助總會附帶一些意外的驚喜,接受援助者日后必定會為此支付高昂的利息。
“亞爾夫海姆什么時候變成了‘正義的朋友’和慈善機構?好心到為對手提供援助可不是你們的風格。”
“你還真是多疑。”
“抱怨別人多疑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誠信記錄,你們送給別人的援助,哪一次不帶點毒的?”
“別這么說嘛,我們每次都是提供你急需的援助,收點費用也不算什么。”
尼德霍格攤開手笑了笑,這個動作讓法芙娜差點沒按捺住沖動,差點就對準那張營業用微笑來上一拳。
無視了法芙娜沖自己比劃的中指,尼德霍格說到:
“我們的目標是建立新秩序,不是毀滅世界,這一點你們也應該清楚。”
這倒的確不是什么謊言,亞爾夫海姆和李林德目標是建立起以精靈陣營為支配核心的新秩序,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這場戰爭除了被限定規模和持續時間之外,對破壞的程度也做出了一定程度的限制。畢竟沒有誰愿意辛辛苦苦大半天就占領了一片廢墟和荒野的。
“但是有時候,世界平衡被破壞的太過嚴重時,那位大人就不得不親自出手處理,最嚴重時,整個世界都需要重啟,所有文明都會被白紙化。相信你也不會想見到那種末日風景吧。”
“你們打算怎么辦?”
雙方目的一致,多余的試探和客套也就可以省掉,直接進入實務交涉階段。
“難道要直接把我們丟去呂德斯,壓制住各方?”
如果只有王太子一系暴亂,這倒的確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以陸軍在呂德斯殘留的戰斗力,光海軍陸戰隊就夠他們喝一壺,更不要說正在呂德斯郊外修整的90反戰車獵兵營、902游騎兵營。壓制叛軍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弄不好還能順手解決掉那些冥頑不靈的家伙,促成和談……
不過,局勢可不會輕易隨著人們的希望發展。
“壓制不了的,參與暴亂的部隊除了王家陸軍駐留呂德斯的正規軍之外,還有教會的人,肅清者、伊斯卡略,還有被教會煽動起來的一些普通信眾,你要怎么區分,怎么處理?”
“教會?好吧……”
羅蘭捂住臉孔,后槽牙緊緊咬合在一起。
沒有什么比裹挾、煽動民眾行動的宗教團體更叫人傷腦筋的了,你根本不可能區分誰是普通人,誰是狂信徒,誰是煽動者。如果沒有專用裝備和專門訓練,除了強力鎮壓,幾乎沒有解決辦法。
“比起鎮壓暴亂,你專心負責如何確保王女殿下的安全就行了,這邊已經準備好了快速飛行船,只要你點頭,隨時隨地都能出發,最多一小時之后你就能踏上呂德斯了。”
“你們已經派人去呂德斯了?”
“未雨綢繆而已。”
“未雨綢繆?恐怕一開始所有的事情就都在你們監控下了,現在能派去應對這種事態的……你們把‘人狼’派到了呂德斯?!”
“他們是專家,知道該怎么處理。還是說你認為派一個師團規模的奇美拉過去比較好?”
尼德霍格聳聳肩,擺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苦笑。
“我們又不是魔鬼。”
“魔鬼都沒你們可怕。”
羅蘭捂著脹痛不已的額角,關于財團時期的一些不好回憶——把上門砸場子的幫派成員全部綁架后集體做了變性手術,好好的漢紙變成了妹紙之后綁在密室里進行洗腦轟炸教育,最后通過一系列堪比修羅場的訓練后,送上舞臺,以“后街女孩”的藝名出道,成功以一首一炮走紅,各種周邊產品熱銷大賣——能面帶笑容、毫不猶豫干出這種事的財團,就是魔鬼見了也會嚇得遠遠逃走吧。
整理了一下心情,羅蘭朝法芙娜比劃了一個手勢,會意的法芙娜轉身離開。
“既然貴方愿意提供幫助,那我國便心懷感激的接受了,只是——”
羅蘭微微吊起嘴角,擺出了十分親切的營業用微笑。
“光憑這樣,還不足以挽回整個事態,為了讓事態不至于失控,為了平息暴亂,我國要求貴方進一步提供支援。”
“喂喂喂,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尼德霍格敲了敲桌面,瞪著羅蘭說到:
“我們可是經過正式宣戰程序的交戰國,不是什么相親相愛的盟友,要不是為了止損,我們才懶得管你們自己窩里斗呢。現在居然要求追加援助,要不要請腦科醫生來幫你做一下全面檢查?”
“這是交易。”
法芙娜將托盤放在茶幾上,依序取出紙張、羽毛筆、墨水,放在兩人之間。
“你們提供援助,我們負責平息叛亂,雙方各取所需,很合理。”
“哪里合理了?不是只有查理曼單方面獲利嗎?!”
“付出勞力,收取報酬,哪里不合理了?更何況到頭來,你們獲得的利益仍舊遠遠超過現在的付出。這可不是一枚金幣變成兩枚的蠅頭小利,而是真正的一本萬利!這樣一來,你們也無話可說了吧!”
沉默了片刻,尼德霍格咂了咂嘴。
現在回想起來,一貫錙銖必較,有時候連“我就是不爽”這種理由都能拿來刁難人的尼德霍格居然會那么快就點頭,當時就已經覺得有問題,等到收到“李林和姬艾爾圣女在賭博”的消息,整個陰謀的全貌才浮現出來。
亞爾夫海姆,或者說李林已經沒有興趣繼續糾纏下去了,為了消滅所有的危險要素、震懾潛在的敵人,同時又不至于造成世界范圍的大滅絕。最終李林決定親自選定一個舞臺來展示自己的力量,讓所有人深刻了解“超越種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
和圣女的賭博游戲正是為了促成這一步而準備的小插曲。
“那個自命為神的怪物是打算玩恐怖政治嗎?”
安徒生神父終于冷靜了下來,語氣也大大緩和,聽上去就像是松了一口氣。
事實上,他也的確是松了一口氣。
如果李林真的打算搞恐怖政治,建立起一個以恐嚇、威壓大眾為根基的獨裁體系,那倒是正中教會下懷。
只有被大眾認可的敵人存在,人們才會渴求“正義的朋友”、“英雄”,而只要“神意代行者”成為大多數人眼里的暴君、惡魔,討伐他的教會自然而然就能成為行使正義的“英雄”。到那時,無論是背棄神明也罷,改變教義的方向也罷,還有誰會在乎呢?
可以說,只要李林著手實施恐怖政治,教會就同時獲得了無窮無盡的生力軍——這在與母神及其代理人的長期化抗爭中是一張極其重要的王牌。
“神父,你對剛才的交手怎么看?”
羅蘭沒有直接回答神父的問題,他把交涉切換到了一個比較尷尬的軌道上。
“你是想說,神意代行者比那條瘋狗強得多嗎?這種程度的認知,我們當然——”
“不是強得多。”
充斥著憤慨和威壓的眼神壓了過來,堵住了安徒生神父未能說完的話。
“是根本不同層次。”..
螞蟻和大象之間的戰斗力差距一目了然,可人們還是會討論螞蟻那十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的勝率。可一旦把比較對象換成是地震或海嘯,不論是大象還是螞蟻,相信沒有人會去討論是否存在勝利的機會吧。
因為那是不存在任何懸念的單方面蹂躪。
“把李林視為‘擁有強大力量之人’的你們從一開始就大錯特錯,那不是人類,也不是怪物,齊格飛.奧托.李林是會呼吸的地震,會思考的臺風,會行動的海嘯。與其將他視為單一個體,不如說他是一種現象以及……機器。”
咬牙切齒地吐出最后一個詞時,一陣金屬扭曲的聲音傳來,乘客們呆呆的看著在纖細手掌中扭成一團的操縱桿。
“抱歉,失態了。不過,在下所說的話都是千真萬確,很快……大家就都會見識到,超越人類智慧理解的……強大之物。”
對查理曼的圣少女也會如此失態感到震驚的乘客們并未完全將羅蘭的警告放在心上,對于那些脫離認知范圍的警告,人們總是會選擇性無視。然而只過了5分鐘,他們就親身體認到那番包含著恐懼和憤怒的警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喲,諸位,回來的挺快吶,是不是路上遇上了什么好事呢?”
會議室的大門洞開,背對著羅蘭一行的高背椅上傳來那個熟悉的笑聲,抓著一張紅桃k、一張方塊2和一張方塊9的手晃了晃,坐在圓桌另一側的姬艾爾圣女正用凝重的表情瞪著這邊,就算隔著圓桌也能感受到隱藏在凝重之下的不甘、憤怒以及恐懼。
輕佻的笑聲突然變了,那是仿佛從地獄底層伸出的手穿透頭蓋骨、緊緊攥住腦髓一般的聲音,所有聆聽者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都感到自己失去了體溫和心跳。
假如真有惡魔存在,他一定是用這種漫溢出惡意的聲音向人們發出嗤笑的吧。
“哈哈,不管是紳士還是淑女,精神都相當好嗎。這樣就好,要是觀眾和演員們都提不起精神,我可是會傷腦筋的。”
頭也不回,任由撲克從手中滑落,李林聳聳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