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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土地與鮮血(十三)

  決定武器發展的是戰略戰術需求,決定戰略戰術需求的則是國家戰略,而國家戰略又是根據戰場形態和自身條件變化來擬定的。說得極端一點,武器沒有高低優劣之分,只有是否適應現實戰場和國家戰略方向是否正確及切合實際的問題。畢竟戰爭從未結束,殺人的玩意兒在任何時代都不會過時。

  這里可以舉一個例子。著名的M1“艾布拉姆斯”戰車和T72戰車,兩者研發時間相近,且設計之初都是為了用于假想中的第三次世界大戰,稱得上是除NBC武器之外,陸地戰場上最重要的“決戰兵器”之一。然而這兩種戰車在海灣戰爭以及之后的伊拉克戰爭中的表現卻讓人大跌眼鏡。裝備“艾布拉姆斯”戰車乃至更老舊的M60戰車的美軍裝甲部隊幾乎是如同砍瓜切菜般單方面屠殺了裝備包括T72在內的蘇系戰車的伊拉克裝甲部隊,蘇系戰車各種飛炮塔表演簡直成了何為“劣質產品”的注腳。而車臣戰爭中俄羅斯軍隊自用的各型戰車被車臣武裝打爆的畫面更是篤定了人們對蘇/俄系戰車“粗制濫造”、“不堪一擊”的印象。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從國家戰略上來講,美蘇在冷戰時期的目標就不一樣。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想得是如何擋住在核彈掩護下沖過來的鋼鐵洪流,以蘇聯為首的華約則是準備戰爭一旦開始,就要以不惜一切代價的氣勢沖破鐵幕,占領整個西歐,飲馬大西洋(這里并不是說蘇聯的國家戰略就一定是傾向于進攻,事實上蘇聯的戰略核心目標一直是以防御為主,只不過經歷過偉大衛國戰爭的毛子對防御的理解是“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先發制人”、“一旦開戰就是解放全人類的決戰”)。

  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戰略指導下,兩邊的戰車從一開始就要承擔不同的任務,M1的主要任務是防御,身披厚甲,裝備高精度主炮和喪心病狂的貧鈾穿甲彈,配備先進的觀瞄系統,儼然就是一個安裝了炮塔的重型驅逐戰車,就連工作內容都和驅逐戰車差不多,即仰仗大威力火炮和觀瞄系統的優勢遏制住紅色鋼鐵洪流,堅固的正臉則賦予強大的生存力和持久作戰能力,以便堅持到預備隊趕上來加強防線;而T72的被賦予的使命是進攻,更準確的說是用來和敵人同歸于盡,在蘇聯紅軍的戰術構想中,一旦開戰,駐東德的裝甲突擊集群將頂著核彈與北約的空地一體打擊不顧一切地向前沖鋒,在此過程中就算駐東德集群全部拼光也要撕開北約的防線,用厚厚的尸體為后續部隊鋪就一條前進的通道(典型的蘇式大兵團大縱深作戰思想)。在這種作戰思想下,戰車基本上和廁紙差不多,都是用完就丟的一次性消耗品。所以也就不用浪費時間和資源去設計一種如同藝術品一樣完美的戰車,只要夠用,能夠保證正常交戰距離上能夠摧毀敵軍裝甲力量就足矣了。

  兩種截然不同思想下誕生的戰車,在預想之外的戰場上交手,擁有更完美體系支撐、且作戰意志和決心更為堅定的美軍裝甲部隊碾壓伊拉克軍隊并不值得奇怪。反過來,同樣是裝備“艾布拉姆斯”,擁有強力空中支援的沙特裝甲部隊,面對裝備極度簡陋的也門武裝,照樣被吊打得不要不要的。至于車臣戰爭……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反恐治安戰中,被吹上天的“艾布拉姆斯”不也時不時的表演飛炮塔么。

  所以還是那句話,武器沒有高低優劣之分,只有是否符合國家戰略需求,以及國家戰略方向是否正確且符合現實需要。

  國家戰略不同于商業行為,成本、投入和獲益并不是絕對的指標,就連勝利的標準都很模糊。

  什么是勝利?打垮敵人的軍隊,摧毀敵國政府,占領敵國領土——這些絕不能算是最終勝利,就連階段性勝利都算不上。硬要定義的話,只能算是一個良好的開局。對實現最終目標而言是一個有利因素,但絕不是可靠的保證。歷史上開局時形勢大好,中盤被敲打到懷疑人生,最終被按到地上摩擦的案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任何國家戰略的最終目的都是確保生存空間,所謂核心利益、重要利益、次級利益都是圍繞生存空間這一最高命題展開分級的。絕大多數戰爭也是圍繞生存空間問題所展開的,市場、資源、人口、領土、地緣安全——全都是生存空間的一部分,直到創造出一個適合其發展的外部環境并保證這個外部環境能夠維持很長的一段時期為止,生存空間的問題才算告一段落,戰爭也會暫時停歇。

  道理很簡單,然而牢記這一點,或是有能力將這一理論貫徹執行到最后的并不多。絕大多數國家在累積起足夠的資源之前便挑起戰爭,后世的人常常會批評這種行為毫無理智,是拿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去賭博。然而很少有人注意到,那些賭國運的國家本身多為資源貧瘠的國家,在累積起足夠的資源之前,他們很可能因為自身內部的經濟危機導致自滅。使用戰爭來轉嫁經濟危機或許是一杯劇毒的鴆酒,但面對馬上就要渴死的危機,還有幾個人能拒絕這杯毒酒呢?

  查理曼便是如此,這個國家飲下了自己親手釀制的毒酒,轟然倒地。并吞其國土的神圣吉爾曼尼亞帝國未嘗不會重蹈對手的覆轍。

  精靈們很清楚反抗壓迫的力量將會是多么的強大,他們自己就是最好的榜樣。

  一旦反抗的星火擴散傳播開來,在整個占領區形成燎原之勢,才剛誕生不久的帝國很有可能面臨被顛覆的危機。到那時候除非殺光所有反抗或有反抗嫌疑的查理曼人,否則永遠別想平息反抗的烈火,如果此時再加上國外勢力的介入,當那些此前心懷不滿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的敵人走出幕后趁機展開對帝國的攻擊時,真正的災難便開始了,這場斗爭很可能會演變成一場足以將帝國溺死的血腥泥沼。

  精靈們對自己的問題有著十分清醒的認知,從以前開始,他們就竭力避免陷入曠日持久的戰爭,帝國防衛軍現有的兵力無法保證在與諸國對峙的同時撲滅后方的反抗火焰并保護那些資源渠道的暢通與穩固。這個問題涉及深層的戰略結構問題,不可能靠純粹的軍事行動和一味擴軍來解決。是故,在游擊隊剛出現的階段,防衛軍的表現與其說是克制,不如說是綏靖。原因正是他們實在騰不出手來解決這些蒼蠅,與其貿然行動導致剿匪不成還激化矛盾,還不如暫時靜觀其變。結果隨著情勢一再惡化,防衛軍總參謀部也不得不承認,阿爾卑斯邊境地帶的狀況已經到了“不得不動手術解決”的地步。

  盡管決心已下,執行的意志無比堅定,然而問題依然擺在哪里——剿匪的兵力從哪里調?派的少了不頂事,想派多又變成拆東墻補西墻。要想解決邊境上的游擊武裝,兵力不足的問題是怎么都繞不過去,且短期內無法解決。

  話雖如此,卻不是無法可想,最起碼存在著運用技術手段解決的可能性。

  前面說過了,精靈們對自身問題有著極為清醒的認知,從防衛軍建軍的那一刻起,這支軍隊就表現出兩個非常具有精靈特色的特點。

  其一是防衛軍的武器設計都是建立在“以少戰多”這一前提之下的;

  其二是相比熱衷強調勇猛、果斷和“萬歲沖鋒”的外國同行,防衛軍更熱衷“用技術換性命”;

  當這兩種思想結合在一起,經過一系列化學反應作用之后,如今即將結出迄今為止最令人畏懼的成果。

  曠古未見的美麗毒花即將在阿爾卑斯群山間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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