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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狼(二十二)

  痛恨帝國者千千萬萬,其中有遭受迫害打壓之人,有利益受損之人,有親人因帝國而死之人,有痛恨帝國專橫傲慢之人。要讓他們痛陳帝國邪惡之處,他們可以說上三天三夜,然后將帝國的種種罪行編纂成一部鴻篇巨著。

  他們充滿了仇恨、憤懣與怨恨,只要不是在公開場合,確定周圍沒有帝國的密探和監聽設備,他們一定會將無窮無盡的恨意通過語言文字盡情發泄出來。發泄完之后又像普通人一樣,融入帝國屹立不搖,支配著方方面面的日常之中。

  考慮到帝國的強勢,這種做派盡管讓人不齒,卻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趨利避害才是生物的本性,自殺不是。

  有膽量公開直斥,而且還是當著一名親衛隊上校的面,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地直斥帝國種種行為“即非正義,亦非正確”……且不論其論點、邏輯如何,這份膽量就讓馬賽欽佩不已。

  馬賽自問換成是他自己,能正常的站著說話都已經不容易了,更不要語言流暢的說出這種話。

  不,應該是連話都說不出,站都站不起來——就像現在這樣。縱然還沒有進入現場,直接旁觀兩人的對峙,馬賽也沒有插嘴出聲的余裕。

  極具沖擊力的現場,當事雙方卻顯得極為平淡,甚至還有那么一絲輕松。

  “我找你個混蛋找了三年啊,你知不知道這三年里我放棄了多少正常休假和帶薪假”

  “那還真是災難啊,不過反正都有正常發放補貼吧。和我們這種連日常用品的采購經費都捉襟見肘的窮人不同,帝國在發工資上還是很慷慨的。”

  “我們是國.家.社.會.主.義嘛。”

  “既然如此,在種族差別對待上也慷慨點如何先從給所有民.眾.議.政的權力做起。”

  “那可不行,我們可不想評議會變成扯皮機構,每天除了吵架、打架、鬼扯,干不了一點正事。”

  “真是刻薄的評價啊,不過我覺得吵吵鬧鬧的風景也不壞,起碼比死氣沉沉的一言堂好得多。”

  “等你們能干成什么事再說,連教個學生都教不像樣的家伙說出來的話一點都沒說服力。你那學生腦袋腦袋不怎么靈光,害我都想回去睡覺了。”

  “先不說你明明樂在其中,一個老手算計新人,怎么也說不過去吧。”

  “別說蠢話了,連被人算計的心理準備都沒有就上戰場這種人能活到現在該說做老師的保護過度,還是狗運好到爆表”

  閑話家常般的對話中,空氣中不斷爆發出術式碰撞所產生的火花。

  整列整列的飛刀不斷出現又崩潰,偶爾出現漏網之魚,在接觸目標之前,生生被“障壁”擋了下來,隨即回路崩解,還原為瑪那。

  破壞、重組、破壞、重組——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數公尺,不過卡斯帕爾的攻擊始終未能越過中間線一步。

  乍一看似乎是不相上下,其實是卡斯帕爾輸了一陣。

  破壞和制造相比,破壞更容易一些,但“崩壞”不同于純粹的破壞,作為一種以“解析”與“認知”為前提的術式,其技術含量絲毫不低于任何一個已知的術式。更何況對方還一邊破壞不斷變化的術式組合,一邊還要構建出“障壁”來擋下突破第一道防線的各種速攻術式。

  卡斯帕爾固然是怪物,他的對手也不遑多讓,甚至還略勝一籌。

  如果非要分出勝負,恐怕必須有一個人倒下不可。

  “看起來沒退步嘛,這下子我就放心了,嗯,感覺很不錯。”

  卡斯帕爾朝馬賽藏身的位置瞄了一眼,隨即揚起嘴角。

  “要不要給學生上堂實踐課,見識一下真正以命相搏的廝殺是怎么樣的”

  “那還真是勞你費心了。不過你現在還是上班時間吧,建議你最好把個人興趣和工作分開,否則就成了假公濟私了。”

  “……你還真敢說。”

  嘖了嘖嘴,卡斯帕爾邁開腳步。

  一步,僅僅一步,卡斯帕爾就殺到了眼前,銀色的弧線對準年輕人的頸肩斬落。

  速度堪稱神速,以極高密度瑪那筑起的“冰刃”更是堅固鋒利,然而眼看著刀尖即將砍中的一剎那,“冰刃”化為無數碎片,隨風消散。

  對方并不是用“崩壞”干涉破壞,而是用同等強度的“冰刃”抵消了這一擊。

  “很危險的。”

  年輕人蹙了蹙眉,用有點為難,但依舊十分客氣的語調說到:

  “繼續這么打下去也沒有意義,能不能就此收手”

  “事到如今還說這種話……你覺得身為陛下的劍和盾,身為親衛隊上校的我可能讓你平安離開”

  “如果你能做到,那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年輕人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紫色的雙眸直視對面殺氣騰騰的雙眼。

  “戰斗馬上就會結束了,讓我們就此別過吧。”

  “我可沒同意你離開,你以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嗎”

  “不,只是戰斗已經結束了。”

  還來不及反唇相譏對方在胡言亂語、虛張聲勢,骨傳導通信耳機里傳出一個略顯焦急的聲音,隨著信息的播報,卡斯帕爾的表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拳頭攥緊又放開,放開又攥緊,發白的拳頭發出卡吧卡吧的脆響,最終無力的垂了下來。

  解除了所有術式,瞇成一條縫的眼睛惡狠狠的瞪著對面。

  像是為了避開他的殺氣一般,年輕人向后退了一步。

  “那么,我先行一步了,希望下次能在稍微正經點的地方碰面。”

  “滾吧。趁我還忍得住殺意,帶上你的小崽子快滾。”

  別開臉,卡斯帕爾顯得很沒趣似的朝地面啐了口唾沫,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開了。

  目送著老友兼宿敵的背影沒入黑暗,直到膨脹的殺氣完全消失,狼一樣的腳步聲不再傳來,藏身在陰影處的年輕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卡斯帕爾的實力很強,如果要見真章的話,他并沒有絕對的把握能戰勝卡斯帕爾。

  從之前的戰斗來看,卡斯帕爾有很認真的分析和構思對抗“崩壞”使用者的作戰方法。能高效使用“崩壞”的對手很少見,所以很難積累這方面的戰斗經驗。就算精心設計了針對性的戰術,也很容易流于紙上談兵,沒有真正交戰過,誰都不清楚未經檢驗的戰術到底是否有效。然而從結果來看,卡斯帕爾找到了一種簡單且有效的戰術戰法。

  “崩壞”使用者的戰術本質為奇襲,破壞對方的術式,讓對方精神遭受沖擊,出現短暫的意識空白,然后沖過去用刀子或槍支來結束戰斗。因為魔法師中攻擊和防御兩方面都依賴魔法的人比較多,大多數時間這一招都能取得成功。但反過來,如果被人知道攻擊模式的話,只要持續不斷的釋放術式,用密集的彈幕使對方無法接近就足矣。

  適才卡斯帕爾就是這么做的,如果不是初次在實戰中運用,術式的啟動速度和變化一定會更加精簡快速,屆時略遜一籌的,恐怕未必是卡斯帕爾。

  如果戰斗持續下去,要么演變成持久戰,要么就是雙方以生死為賭注,拿出壓箱底的王牌進行生死對決。一旦發展成這種局面,最終必定會有一人倒下,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卡斯帕爾。概率是百分之五十,一切看雙方的臨場發揮,以及誰比較受到命運的青睞。

  他并不是惜命,只要有需要,這條撿來的性命他隨時都能獻出去。可事到如今,說是借口也罷,說是責任也行,在完成重要的責任之前,他絕不會浪擲這條性命。

  沒錯,在打倒帝國,打倒這個所謂的“新秩序”,最起碼培養出能夠傳承革命星火的下一代,為他們塑造出盡可能好的環境之前,他還不能輕易死掉。

  不過在此之前——

  “……還有很多東西要教啊。”

  深切感受著革命與教育之路的任重道遠,羅蘭捂住額頭,露出了一絲苦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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