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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黃金的終焉(三)

  “駐諸國的使館都向駐在國高層提出了緊急會面要求,但是……”

  阿斯托爾福搖搖頭,放下了文件夾,裝甲指揮車內的諸人沒有讓他繼續報告下去,大家只是沉默著,雙眼死死盯著桌面。

  這種會議氣氛在大商社里倒是經常出現,遇上頭疼的問題或是需要扛責任的重大抉擇,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等著老大拍板。不過現在可不是大商社的甩鍋大會,在座的也不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之所以沉默,全然是狀況太過險惡所致。

  皇帝令人畏懼,不再被政治利益算計所制約的皇帝更令人畏懼。

  大家都畏懼著皇帝,尤其是其無人能敵的力量,之前諸國敢在臺面下搞小動作,完全是基于“皇帝固然強大,卻被政治絆住了手腳”這一認知所展開的。

  諸國并不愚蠢,也非純粹的利益動物,掌控國家政權的人之中不乏能看清長遠趨勢的聰明人。所有人始終對那個認知深信不疑,帶著焦躁和僥幸的心情展開合作,試圖在長期競爭中贏過帝國。

  一直以來,這都行之有效,人們也漸漸麻痹,或者說下意識的去回避一個基本的問題。

  這個認知可以一直維持下去嗎?

  自己到底是在和什么交涉?

  所謂政治和利益這些概念層面的無形之物,真的約束住那個深不可測的怪物嗎?

  如今,答案已經顯現了。

  皇帝乃是絕對。

  持絕對力量,以絕對意志,行絕對之事的存在。

  在絕對的存在面前,有形的人類和無形之物,根本不值一哂。

  如今,皇帝已經無視了國際政治關系準則,踏出了決定性的一步。諸國赫然發現,自己壓根就沒有對其進行約束和反擊的力量。此前深信不疑、賴以維持安穩日常的支柱轟然倒塌,措手不及的諸國正深陷混亂中不能自拔,根本沒工夫也沒勇氣做出哪怕象征性的敵對行為。

  這一刻,皇帝是名副其實的世界支配者。

  原本共和國也沒指望諸國能兩肋插刀,不惜以戰爭威脅來遲滯帝國的行動,絆住皇帝的手腳。但他們相信諸國私下各種虛虛實實的動作應該能產生投鼠忌器的效果,影響帝國的判斷和行動。但皇帝親自出馬徹底打破了這種期望。

  這是名副其實的決戰。

  不管抱著什么樣的想法和立場,膽敢阻撓皇帝即為敵人,必須做好承受滅頂之災的覺悟。各國顯然還沒有這種覺悟。

  只能靠現在這些人去挑戰皇帝了。

  如果這時候有無關系者在現場,一定會拍案而起,直斥這是自殺行為,是無謀之舉。

  他們對此也有自覺。

  可是——

  “不去不行啊。”

  羅蘭苦笑起來。

  “那家伙都已經放話了,就算知道是陷阱也只能去了。”

  以李林的身份和力量,他沒必要也不屑于去玩什么陷阱。考慮到當前的形式和他的立場,不惜以整個共和國為人質要挾“自由軍團”,徹底踐踏國際社會秩序,調動要塞大張旗鼓行軍。其目的無非是“公開處刑”,通過展示力量來警告所有想要改變現狀及未來的勢力,用恐怖政治來穩定新秩序。同時通過這場作秀帶來的恐怖沖擊掩蓋“阿卡夏之劍”的秘密,徹底埋葬所有知情人。

  這個計劃充滿了倉促和變數,換成其它人來執行,多半會顧此失彼,無法掌控力度平衡。李林自己來執行,倒也是最佳選擇。只是不惜做到這種地步也要守住秘密和維持新秩序,李林背后那位的偏執和焦躁暴露無遺。

  這是個好消息,但不足以成為突破口,更不會改變局勢。

  李林言出必行。

  既然做出宣言,必然會痛下殺手。

  “我們可沒辦法把這種宣言當玩笑來視而不見啊。”

  “去的話可就是送死,順便幫對方完成殺人滅口,支配世界。要為了幾百萬生命舍棄所有智慧生物的大義,還是為了成就大義不惜犧牲幾百萬生命?”

  法芙娜插了進來。

  “那家伙是不會為這種問題所苦的,但我們不是全知全能又冷血的神明代理人,注定要為這種事情煩惱——這種事情不是老早就知道了嗎?”

  這是一場戰爭,是世界秩序的維持者和破壞者之間的戰爭。從一開始,大義就不存在與任何一方。

  創造出離開了他,世界就無法運作的秩序維護者;

  不惜毀掉現有的富裕,哪怕因此將世界拖入地獄也誓要追求自由的秩序破壞者;

  何者手中握有真正的大義?何者配自稱大義就在自己手中?這場戰爭對人類而言有多少意義?不論哪一方勝利,又有什么變化?抑或什么都不會改變?

  誰也不知道。

  或許最后獲得勝利之后,人們也會得出“還不如讓李林贏了,世界迎來永遠的繁榮與和平比較好的結論”。

  不管怎么說,那也是一個事實。

  可羅蘭以及在座的每一個人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李林的根本目的是“以最恰當的方式維持世界的存在”,至于包括人類在內的眾生不過是順帶保護的,對他來講,“人類的未來”根本是可有可無。

  誠然,天地萬物和幾粒小石子之間毫無可比性。打倒帝國和皇帝,更是打倒了支撐世界文明的經濟和技術兩大支柱,之后必然會引發巨大的麻煩。

  但是。

  即使是苦澀的自由,也意味著會有從痛苦中突破出去的自由,之后還會有用自己的雙手開拓未來的自由。

  就算要承受一代人乃至幾代人的苦澀,也比永遠活在皇帝和神明制造出來的風景畫里好。

  “這可是一邊痛揍那個混蛋,一邊高喊‘去死吧,皇帝!’的絕佳機會,缺席的話,就算進了墳墓也會心有不甘的。”

  “我也受夠了那群整天把‘世界和平’掛在嘴上的神明,也不想缺席這場用拳頭進行的辯論會。”

  “光是‘去死吧,皇帝!’似乎有點不夠勁啊。可要是加上神明,似乎會讓別人感到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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