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卻是令得葭葭更為羞愧,不由低頭道:“說來當時若非衛東衛真人在后推波助瀾,我恐怕是要退縮的,實在當不起路真人這一言。”
陸敏搖了搖頭:“你不知。當時我陸家老祖宗在整個修仙界中聲名赫赫,以他的地位,若是說出這樣的話,便是有人有所質疑,也不能拿他如何,但他偏偏將此事爛在了肚子里,委實有幾分軟弱,遠遠不能與連真人相比。”
葭葭笑了笑,卻沒跟在陸敏的后頭多嘴。
陸敏嘆了兩聲,復又起身:“當然,今日喚你前來,不單單是為了此事。而是另外一件事。”
說罷不等葭葭有所反應,陸敏又兀自說了下去:“本座聯合陣法聯盟的幾位陣法師已然決定,要為連真人正名。”
“那幾位呢?可有意見?”葭葭聞言先是高興,卻不過眨眼便相斗了問題的關鍵:“那幾位可會同意?”
她說的那幾位自是指的以任天游、吳遺策的師尊吳法道人為代表的,亦是世間人數最多的老牌保守派陣法師。
“不同意也無妨。”陸敏卻是不以為意,“陣法聯盟之中,陸某人已打通關節,只要九位長老之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愿意認可,便能通過。陸某人便是其中一位”
葭葭挑了挑眉,亦是很快便跟上了陸敏的步子:“我記得陣法聯盟中的保守派的真人占到了六七位,路真人,這……”
“無需擔心,陸某人此次既然叫連真人來,便已做好了準備,連真人只管接受了便是。”陸敏說道,“連真人只需掛個名號。以天地為廣道,天地一道終有成的一天。”
又聽人提及了“天地道這個名諱”葭葭心中不可不謂之有幾分觸動的:她的天地道啊!雖自己與衛東的關系有幾分古怪,但當時他說出天地道這三個字之時,彼時豪情縱使年邁蒼蒼,亦不敢或忘。
然而心中縱千折百轉,到了最后,葭葭卻不過是深吸了一口氣,向著陸敏重重的的行了一禮:“如此,多謝陸真人了。”
陸敏雖沒有什么旁的表情,葭葭卻是知道的,要在陣法聯盟間游走,可不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完成的。
“不必。”陸敏擺了擺手,“為人陣法師,此道亦是我所認同的,陸某人自然不希望自己認同之道成為他人口中的邪魔歪道而已。”
葭葭笑了笑,復又道謝。
談罷此事,陸敏這才帶著她離開了密室,待二人破水而出躍至空中的那一顆,葭葭抬頭望去,正見陸敏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看著自己,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葭葭被這雙眼睛看了片刻,自是有些不習慣的,朝陸敏笑了笑一步踏至岸上。
那陸敏亦緊隨其后,想來除了此事,陸敏已無其他的事了,葭葭便要告辭,但見陸敏負著手點了點頭,卻在此時,陸星羅也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眼巴巴的直向她沖來,望著她,連聲道:“連真人,這回,你該告訴我賞上次的答案了吧!”
葭葭莞爾一笑,再次提步躍至了半空中,朝陸星羅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躍至半空中。
二人俯瞰整座陸府,葭葭伸手指了指東西兩面,舉手投足間竟有一份指點江山之感,只聽她道:“將東面六十四棵除了、西面三十二棵除了,正中柳樹林除外圍,我便認得是上古的古柳百行陣。這便是我的答案。”
陸星羅早已張大了嘴巴,吃驚的看著葭葭,葭葭笑了笑,正要說話,便聽下首陸敏開口了:“大隱隱于市,惑者見真知。陣法師需得生就一雙好眼。”
“竟是如此。”陸星羅搖頭喟嘆,再次不敢置信的看向葭葭:“想不到連真人竟是第一回來陸府便看了出來,當真是太厲害了。”
葭葭輕笑了兩聲搖了搖頭,再次向陸敏拱手一禮,正要離開,卻聽那方沉思了半晌的陸敏突然開口了:“連真人,你修行幾十年,都是獨自一人,是也不是?”
葭葭點了點頭,著實不明白陸敏問她這話的意思。
眨巴著眼睛盯著陸敏看了片刻,卻見陸敏擺了擺手,算是送她了,竟是什么也沒說,葭葭心中雖然不解,卻也無甚可說的,這才轉身離去。
葭葭并未問什么,倒是陸星羅待得葭葭離開之后已然忙不迭地問了出來:“老祖宗,你問連真人這個作甚?”
“與你無關。”陸敏卻拋下這一句之后,再無旁的表示了。
陸星羅被老祖宗這么一說,自是只好默默鼻子,再不問了,只是心中難免好奇的厲害。
卻說葭葭得了陸敏這么一說,心中自是有幾分欣喜的,只是這份欣喜還未保持多久,待得她進了云開書院,那欣喜便跑了個精光。
看著那一身舊道袍,橫眉怒目的盯著自己看的伏青牛,葭葭本能的反應是看看周圍有沒有別的路,只是可惜,只此一條。
盡管伏青牛那雙目中的怒火確實是對著她的,只是葭葭卻不想與伏青牛多爭執:對伏青牛,從一開始的敬畏,到后來的退避,葭葭自也看清了,自己不是靈石,不是誰都喜歡的,譬如伏青牛,就對女修有天生的不喜,只是對旁的女修卻沒有表現出來,對自己卻是表現的更深。
眼看葭葭挨著一旁想要過去,伏青牛卻突然吼了一聲:“小兔崽子們都給本座滾回去,本座有事要問她!”
葭葭抽了抽嘴角:似乎今日要躲過伏青牛并沒有原先她想的那般容易呢!
伏青牛也未令她失望,冷哼了一聲,行至她的面前怒目對著她,伸手一指,離葭葭的鼻尖當真只有一寸之距而已。
“妖女!”
葭葭反射性的低頭掃了一遍全身:論穿著,她自覺自己雖不像伏青牛那般整日里破道袍穿著到處走,但也與驕奢沾不到一點邊了,論長相,葭葭自己亦有所覺,是修真界中最為推崇的清麗,這無論長相還是穿著,葭葭左思右想,似乎與妖女都搭不了一點邊。
“顧朗近些年都不大理會本座,你敢說不是因為你?還有秦雅,偏偏不聽本座,將你弄進勞什子的暗部,現在倒好了,自己的執法堂都不要了,你敢說不是因為你?”
葭葭聽得一頭霧水:感情伏青牛把師尊師兄的撒手不管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好啊你個妖女,現在便是妙無花也……”伏青牛說的唾沫橫飛,卻見葭葭根本連先前的禮數都沒有了,提步一躍便越過了他,直向自己的住處行去。
這下伏青牛心中怒火更甚:“你見到本座居然連招呼都不打,你,你這是為人師表么?”
但見這話一出,前頭行了幾步的葭葭這才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伏青牛,聲音淡淡:“伏真人,我二人都撕破臉皮了,葭葭自是知道再如何行大禮,到了您老這里都是一文不值。是,我蠱惑的師兄、師尊不要理你,你滿意了?我能走了?”
葭葭現下對著伏青牛早已是破罐子破摔了,左右自那日與伏青牛動過手之后,她與伏青牛不合的事情早已傳的整個昆侖皆知了,光天化日之下動手,當然流言紛紛,其中傳的最廣的便是伏青牛看不過師尊與師兄待她這般好,心中怒火,二人這才大打出手。
世間雖因為那魔頭之事不算安生,但在昆侖、在明定城,卻還是有著一大票素日里無甚大事的修士對八卦之道樂此不疲的,首當其沖的便是明光真人。
為秦雅、顧朗二人,她與伏青牛大打出手,被妙無花所止之事經過明光真人那唱念做打俱佳的渲染,尤其渲染了牽扯其中四人的容貌,演變出那“為藍顏兩輩修士大打出手”等等給人留下萬般猜測的故事,最近倒是成了不少修士的談資。
“妖女,你莫走,你……”到底是上回妙無花的聲威猶在伏青牛雖是怒的雙目通紅,幾次揚起了拳頭卻終究強自忍耐了下來,只是咬牙切齒的跟在后頭喊道,“妖女,你莫得意,你……”
話未說完便見那方行出了幾步的葭葭忽然停了下來,不將伏青牛當一回事了,她連葭葭自然什么都敢說。如此說來,還要感謝伏青牛那逼迫,若無他的逼迫,她連葭葭現下斷然還要與他維持著面上的和諧,平白遭他的白眼的。
“伏真人若是有尋我這個妖女的功夫,還不如與師尊他們一道,與那魔頭對上一戰呢?”葭葭說道,伏青牛如此不客氣,她連葭葭自是也無需再給他留什么面子,“你既覺得女流之輩無用,那在這里尋我這無用之人的麻煩作甚?”
若論嘴皮子功夫,她連葭葭雖說不是很好,卻也著實算不上差的。
伏青牛一時語塞,愣神間,葭葭也不再管他,自顧自的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