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真人,葭葭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葭葭抽了抽嘴角,連連搖頭,“并非沒有自保之力之人,沈真人回去吧!”
更何況,沈離光雖癡長了她幾十歲,但是論及修為、斗法,要勝過她連葭葭,恐怕連一半的把握都沒有。妙無花就算是要尋人保護她這個弱女子,也當該尋個與她實力相差懸殊的人才對。
只是雖然心中這般想的,可沈離光與她有沒有什么過節,葭葭自也不會說出這番話來傷人,只是復又搖了搖頭,拒絕:“不用,多謝沈真人了。”
沈離光也不說話,葭葭便只當他是默認了,轉頭就出了昆侖,可行過昆侖山,她回頭望去,卻見沈離光在她不遠處悠悠的行著。
行過明定城,沈離光還在距她不遠處的地方悠悠的行著。
又行過數城,沈離光還是在她身后遠遠的跟著。
葭葭只覺心頭隱隱作痛,她從未見過如此麻煩的跟隨者。
“沈真人,你回去吧!”葭葭蹙眉,終是忍不住,出聲道。
但見那方沈離光悠悠的停住了腳:“路途這般廣闊,這是湊巧,碰上了而已。“
這樣的湊巧?葭葭看向沈離光有些游移的目光,很明顯,沈離光此人并不適合撒謊,這般心虛的樣子,便是傻子也看得出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葭葭動了動唇,正要說話,只是目光在觸及到那方沈離光略微局促的模樣之時,心中不由的一軟。原本要說的話也再無法說出。
卻說沈離光低頭踟躕。不敢抬頭對視上那雙清亮的眸子。似乎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都會在那雙眸子間避之無形。
話說這方法,還是師公所說的,可他一經說出,整個人呢便被不安、緊張所代替了,以致神思根本無法顧及不遠處的葭葭。
自是也沒有看到葭葭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最后卻是終于出聲道:“既如此。那沈真人,葭葭便先走一步了!“
沈離光一驚之下,連忙抬頭望去,可她速度極快,就在眨眼的瞬間,卻也不過留了他一個背影,再眨眼之時,哪里還有葭葭的影子?這叫他去哪里尋她的蹤跡?
沈離光臉色一白:竟然這般都跟丟了!
除卻葭葭速度飛快,出其不意之外,令他跟丟的還是自己方才那神思恍惚不安的樣子。若非如此,怎會跟丟?
沈離光滿臉懊惱之色。卻也無可奈何。
站了半晌之后,總算沒有返回昆侖,思及葭葭的目的地,想著便去一趟前線吧,便是路上碰不到,到了前線也總能碰到的。
更何況,葭葭有一句話說的不假,“她可不是什么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其實,便是他自己也是這般認為的,只是師公所言,卻是委實令他甚為不解。
想了想,自己終究是沒有我按成好師公交待下來的任務,將偌大的一個人給跟丟了,沈離光神色懨懨的嘆了口氣,繼續向前行去。
卻說葭葭一路直行,將沈離光甩在了身后待得行出千里,也未見到沈離光的蹤影,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也好,她本就不用與沈離光一道同行,此路迢迢,她一人足矣。
思及此,葭葭足下不停,繼續向前行去。
眨眼半月過后,葭葭望著眼前人來人往的修士,雙唇輕輕勾起,委身走入其中。
好在昆侖修士在外皆身著門派服飾,是以極好辨認的,葭葭便向著昆侖的駐地行去。
此次前來葭葭這張臉,在昆侖從來不是生面孔,是以便在她不過剛剛步入駐地中間,便見一位黑衣修士身上披著昆侖門派赴死的外袍匆匆向她走來。
見到來人,葭葭一喜:“師兄……”
話未說完,只覺腕間一緊,而后便覺那緊緊拉著自己手腕的手將她一路向前帶去,直至進入一間不大的外帳之中,顧朗這才松開了她的手。
二人站定,葭葭抬頭,但見顧朗容貌雖然沒有半分改變,卻難掩其中倦色。這并不奇怪,這一路醒、行來,就她連葭葭所見,已有不少修士都是這般一臉倦容的模樣:畢竟這雙方的僵持與互相追擊已持續了許久了,雖說修士體力不凡,但那心終究也是有幾分疲累的。
“你一個人來的?不知道蕭白夜與他身后之人并且放棄你么?你,你怎的竟跑到這邊來了?師尊的命令,你全當耳旁風了?不是令你莫要離開昆侖的么?奇怪,妙真人不是答應了師尊么?,怎的還會放你離開昆侖……”
才一見面,顧朗立刻便滔滔不絕的詢問了起來,間或時不時的皺皺眉。
葭葭一時語塞:她還是第一回看到顧朗這般啰嗦的,一時除卻覺得有幾分好玩之外,更有幾分莫名的感動。
待到顧朗說罷,已是一盞茶的時間了,見葭葭雙目有幾分游移,顧朗頓時不滿了起來,伸手想要拍上葭葭一記,只是手伸至半空中,不知怎的,原本伸出的五指縮回了三指,原本想對的目標腦袋也下移了幾分,就這般劃過一個蜿蜒的弧度,一指彈上了那素白的額頭。
“你在做什么?沒聽到我的話么?”顧朗蹙眉,目光在觸及到葭葭額頭之上被自己輕輕一彈,探出的那微不可見的淡粉色印記之時,看了看自己的手,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
但那方的葭葭似是渾然不覺,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才正色答道:“聽說蕭白夜與那名喚元娘的女子曾經在嘉元城附近出現過,我便過來了。”
一個凡女,差些令得一座老牌的神州世族遭受自建族以來最大的浩劫,不得不說,從某種情況上來說:她已足夠出名了。
出名到便是這里忙于戰事的修士也鮮少有不知道的。
“我告訴你此事之時不是與你說了么?此事你莫插手。我來管就是。你好好在昆侖呆著。我本已便是讓你莫用擔心。蕭白夜在我等這里,這下可好,你居然還這般來了,當真是,當真是……”顧朗搖了搖頭,心里頭有些發悶。
見她來了,他自是高興的。可是他卻并且忘記,葭葭目前的處境。著實不應該四處走動。就這般矛盾的心理充斥著他的全身,令他只覺心中悶的厲害。
葭葭摸著腦袋笑了兩聲:顧朗的那份傳訊余下的囑托,她自是看到了,可是,葭葭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灼灼的定向顧朗:“師兄,此事是因我而起,你便準備一力攔下么?這我可不依。你知道的,我不愿做個什么事情都賴你處理,躲在你們身后的葭葭。踏上這條路的。沒有誰是為了成為一個弱女子而來的。”
顧朗見她一雙秋水剪瞳中目光如三月寒星,點點春暉。那般明亮的雙眸嵌在那張素凈的臉上,竟是瀲滟出了別樣的堅定:令得他不敢拒絕。
雙唇輕顫了數次之后,顧朗終是搖了搖頭,輕嘆一聲:“算了,我知再多說也是無益了……畢竟……你從來不會為我所左右!”
眼下他二人雖處在外帳之中,周圍來往修士之聲不絕于耳,可出人意料的是就在這一片嘈雜之下,葭葭居然也清清楚楚的聽清了顧朗所言,一時只是呆呆的望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似乎她這般呆呆望著她的動作,看起來頗有幾分平素沒有的可愛,竟叫顧朗一看,心中一軟,幾乎是無法控制的,一手復又伸了出去,彈向她的額頭:“好了,這樣也好。只是你萬萬得答應我,即便有什么事,自己也萬萬不能輕舉妄動,需得與我商量之后才能另做打算!“
這似乎已是顧朗最大的讓步了,葭葭自然不無不肯的應了下來,勾起的唇角間兩個漩渦若隱若現。
二人復又站了片刻,顧朗便帶著她直往一旁外帳中行去。
見到她之時,便是一向淡然自若的師尊也輕抽了一口冷氣:“葭葭,你怎的來了?”
葭葭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男修。
那腰墜“合歡宗”令牌的男修抽了抽嘴角,見到葭葭之時的驚訝明顯并不比她少:“是你!”
“你不是追著蕭白夜跑的那丫頭么?”那男修極為夸張的做了個捂嘴的動作,叫道,“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這話一出,便見師尊冷下了臉:“她是我的弟子。景云庭,你且盡管出去胡說八道吧!”
景云庭尷尬的干笑了兩聲,這才將目光轉向了葭葭,只是雙目之中疑惑之色盡顯無疑:“你怎的一會兒又變成了秦雅的弟子?”
葭葭并未理他,只是對著秦雅,答道:“聽聞那魔頭的人馬在嘉元城之時,蕭白夜與那元娘曾經在附近出現過,弟子便過來了。”
卻見秦雅托腮沉默思忖了半晌之后,竟是難得的并未像顧朗那般反對,而是點了點頭:“也好。只是行事之前需要與為師相商。”
師尊那關意外的好過,只除了那雙目游移,直直盯著她的景云庭除外。
原本秦雅想喝退了景云庭,與顧朗、葭葭師徒三人聚上一聚,熟料,那景云庭也不知著了什么瘋魔,怎么趕都不肯走,葭葭等人無奈,只好就此作罷,與顧朗一道退了出來。
幾日來,葭葭甚少離開外帳。這地方人多雜亂,若放在平時她連葭葭倒是不怕的,可現在,孰人能知曉這里有沒有那魔頭的人?更何況,元娘、蕭白夜、少辛還有那魔頭,這四人之間奇怪又錯綜復雜的關系,著實令得葭葭不得不防。
這一日正午,葭葭正坐在外帳中打坐,忽聽得師尊傳音而來:“葭葭,速來我處!”
葭葭起身,自是不敢怠慢,不過幾步的光景,掀簾入賬,便見一位身長玉立的紫袍修士立在正中,衣袍之處難掩風塵仆仆,顯得有幾分臟亂與狼狽。
只見到那背影,葭葭便抽了抽嘴角:她已然看出這人是誰了。
“弟子見過師尊。”葭葭拱手一禮,不知怎的,突地自腳底之下開始冒出一股心虛之感:“沈真人!”
被她喚了一聲回頭的沈離光卻著實讓她嚇了一大跳。
見慣了平日里沈離光那副清冷出世、宛如神祗的模樣,便是剛才乍見他的衣袍,已讓葭葭生出幾分怪異了,眼下見了正面,更是心頭大驚。
但見那張昆侖難尋其二的容貌眼下卻是灰撲撲的一片,面上東一塊、西一塊似是汗跡的東西爬在臉上,更是令他容貌大打折扣,最最令她驚訝的,卻是沈離光右眼眼窩之處的淤青,明明是平日里宛若神祗的男子,此刻因著這可笑的一拳,若是他生的難看一點,葭葭以為烏眼雞當真是最好的比喻了。這形象,委實與平日里相差甚大,葭葭想笑不能的輕咳了一聲,斂去面上的笑容,看向沈離光,也不知他遇到了什么事,怎的弄成了這幅模樣。
見她前來,沈離光輕舒了一口氣,顧不得烏眼雞一般的模樣,連忙道:“既能看到連真人在這里,那沈某便放心了,也不妄沈某追了上萬里,這就告辭了!”
追了上萬里?顧朗平抿的嘴角已然垂下了一個微妙的弧度:一追上萬里,這話總讓他覺得刺耳的厲害。
顧朗皺了皺眉,見葭葭正對著沈離光那只烏青的眼窩望去,不由心中一沉:沈離光這般狼狽的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多半是有些心軟了吧!
思及此,顧朗張口便問:“沈真人,你這眼窩是從何處傷的?顧某這里倒是有不少長春子煉制的外敷藥,想來敷上幾次就會沒事了。”將他的傷治好,想來他就不會頂著這副模樣在他們面前出現了吧,也省得葭葭心生不忍。
沈離光干笑了兩聲,搖了搖頭,面上愈發尷尬了起來:不小心被一只血睛虎抓傷的,這叫他如何說,根本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