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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兄弟情深

  這是一個可以重新決定華夏工業化進程未來走向的激情燃燒的年代。

  這也是一個國人需要精神勝過享受物質的純樸年代。

  楊衛平知道他完全可以利用他遠超這個時代數十年,更先進、更科學的數理化知識,來改變未來華夏學子的知識結構,讓大家明白,工業化時代,需要更多的是各種高級技工和技術人才,而不是只拿一張空白文憑走出校門的大學生。

  發動機工業,是一個基本可以覆蓋整個工業領域的龐大產業鏈,也是華夏國家工業化的核心組成部分,億萬個崗位等待著各級理工人才大顯身手。他有責任,也有義務為未來的華夏產業工人提供一套最適合的從入門到精通的通用教材!

  知識改變世界,知識改變命運,而今,這些寶貴的知識,就掌握在楊衛平手里。

  “走開走開,趕緊走開,這要是不小心被你們這幫小兔崽子弄壞了,讓你們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一陣鴨公般沙啞的男子噪音,打斷了楊衛平的思絮。

  楊衛平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就見距他大約十幾米的路邊,停著一輛成色相對較新的大型輪式拖拉機。

  一名身穿深藍色長袖工作服,個頭瘦高的男青年,雙手連連揮動,像是趕鴨子似地驅散著五六名穿著短衣短褲,年約七八歲的小孩。

  看到那輛有著明顯時代特色的農用機動車輛,楊衛平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喲!是楊大才子啊!”那名身形瘦高的男青年臉上表情皮笑肉不笑地沖楊衛平打了聲招呼,“不是說你昨晚發高燒,今天請病假了嗎?怎么有精神在村里到處轉悠啊!”

  楊衛平神色淡然地朝對方打量了一眼,馬上就認出這家伙是上嶺村村支書羅富生的長子羅衛東,羅家溝一帶出了名的游手好閑的混子,不過手里卻捧著紅旗公社拖拉機手鐵飯碗。

  由于何國棟和周援朝頭上還戴著黑五類走資派家屬子女的帽子,前些年沒少被羅衛東帶領的造反派找麻煩,為此,雙方打過好幾架,周援朝因此而被帶去紅旗公社革委會抓過去批斗了好幾次,吃了不少苦頭。

  楊衛平嘴角浮起一抹帶有自嘲意味的笑容,淡然說道:“羅衛東,好像我還輪不到你來管吧?”

  “嘿嘿,我是管不著你,但我可以去隊上舉報你偷奸耍滑,故意裝病,逃避集體勞動,是典型的小資產階級作風!”羅衛東得意洋洋地笑道。

  “隨你便。”楊衛平無所謂地笑了笑,懶得搭理這類上不了臺面的小角色,繞著眼前這輛漆色足有八成新的大型輪式拖拉機轉了一圈,看著這前小后大四個輪胎,長長的排氣管,結構簡陋的車頭和駕駛室,情不自禁地撇嘴搖了搖頭,簡直太原始,太落后了。

  入眼楊衛平臉上的不屑神態,羅衛東頓時臉色一沉,怒極反笑地指著楊衛平問道:“楊衛平,你搖頭是什么意思?莫不成這輛國內最先進的拖拉機還入不了你的法眼?”

  “這話是你說的,我沒說。”楊衛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轉身就走,甩給怒氣沖天也沒處可發的羅衛東一個后腦勺,臨了還揚手搖了搖。

  “我操!”羅衛東氣沖沖地朝拖拉機那近一人高的后輪輪胎踢了一腳,隨即“哎喲”一聲雙手抱著右腳,左腳立地在原地直打轉。

  “吔吔吔!”

  “活該!活該!”

  “壞蛋倒霉啰!”

  之前被羅衛東趕走的那幾個小孩子不住吹呼雀躍,看到羅衛東吃癟,一個個興高彩烈歡天喜地,又蹦又跳的。

  從村口出來,漫步在鄉村小道上,眼望著前方的莽莽青山,悠悠的白云,湛藍的天空,楊衛平感覺自己繁雜的心情,在這一刻變得相當明晰。

  就連八月仲夏的炎炎驕陽曬在身上,也沒覺得燥熱,而是是暖洋洋的。

  山坡上,溝壑間,蒼郁的植被和田垅間碧綠的莊稼,被一片片紅艷艷的高梁,金燦燦的玉米地,點綴得分外耀眼。

  一個個人影,面朝黃土,背朝天,在高梁地和玉米地里不辭辛勞的忙碌著,偶爾有人直起腰,一只手取下搭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拭著滿滿頭汗水,另一只手背過去握拳在腰眼部位輕輕捶敲著。

  楊衛平依著記憶,沿著盤山公路翻過兩道山梁,來到一大片正在收割的玉米地邊沿。

  還沒走近,就聽到一陣粗嗓門大聲嚷嚷道:

  “周援朝,別偷懶了!不是我說你,你幫楊衛平請假,又替何國棟請假,他們倆人的活,那就得你一個人替他們完成!完不成你今天中午別想回去吃飯!”

  “放心吧,蘇隊長,他們的活,我今天肯定都干完!”

  玉米地里忙碌的人群中,一名上身穿了件印著八.一圖案紅背心,身材高大健實的年輕人,站在一大片割下來的玉米秸桿邊,將手里那只碗沿缺了兩小塊的白瓷大碗擱在深褐色砂罐上,喘著粗氣應答了一聲。

  說完后,周援朝喘息著抬手扯下搭在頸后的汗巾,用力抹了把臉,將發黃的汗巾后脖子后一搭,彎腰從地上一手抄起一大捆玉米秸桿夾著腋下,邁著稍顯有點沉重疲乏的步伐,艱難地朝不遠處的秸桿堆走去。

  走了大約十幾步,周援朝突然腳步朝前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倒在地。好在他的反應還算快,盡管身體已經非常疲乏,還是在踉蹌幾步后穩住了身形。

  目睹這個情況,楊衛平頓時眼睛一紅,熱淚盈眶。

  “援朝哥!”楊衛平大喊一聲迅步沖了過去,不由分說從周援朝手里搶過一捆秸桿,結果卻被這捆最起碼有五十斤重的秸桿帶得身體往下一沉。

  楊衛平趕緊雙手加力,將這捆秸桿往肩頭一扛。

  “衛平!你不是正發著高燒嗎?怎么不在床上躺著好好休息,病沒好你跑地里來干嘛!”周援朝很是意外地瞪眼望著楊衛平,語氣中帶有明顯的責怪和關心意思。

  “援朝哥,我病好了,沒事了,所以過來看看,免得你們擔心。”楊衛平笑呵呵地答道。

  望著眼前那張無比熟悉的,兩腮著有醒目清色胡渣的剛毅臉龐,楊衛平禁不住有點心潮激動。

  眼前這位不是親大哥,卻勝似親哥的大哥,可以說是楊衛平一生中最重要的兄長,親人!

  援朝哥這輩子太不容易了,特別是他當年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身上總共負有大小不同的六處戰傷,差一點就沒有活著離開戰場。

  周援朝看似外表粗曠,脾氣有時候也稍顯暴燥,但實則心細如發,頭腦靈活,思維縝密,最重要的是他的記心非常好。

  上一世,周援朝完全憑借個人能力,入伍后從普通戰士,到班長。對越.自.衛.反.擊戰爆發后,周援朝所在的偵察連執行敵后穿插任務,全連最后只有三十五名官兵活著回來。由于他在這次戰役中榮立個人一等功,集體二等功,被破格提升為排長。

  排長一當就是五年,之后用功復習考上了國防大學,畢業后被授予上尉連長,少校營長,上校團長,大校師長,少將軍長,集團軍司令,楊衛平重生前,周援朝已經是華夏軍方核心大員,南方軍區司令員!

  援朝哥在基層的時候如果不是吃了學歷不夠的大虧,他的軍旅生涯將走得更為順暢。楊衛平暗自發誓,這一世,一定要讓援朝哥的軍旅走得一帆風順!

  “真的好了?”周援朝半信半疑地盯著楊衛平看了老半天,確定他臉上不僅沒見半絲病容,而且顯得格外精神煥發,周援朝欣然大笑起來,“你小子果然身體底子還行,居然讓你硬挺過來了!真是太好了!看來以前壓著跟你跟我一塊早起跑步鍛煉還是有好處的,今后更要堅持了。”

  “嗯嗯!”楊衛平連連點頭,一邊隨著周援朝一塊往前走,一邊轉頭四處打著答道:“以后我保證每天早上都跟你一起跑十公里。援朝哥,怎么沒見國棟哥啊!”

  “國棟去羅家峪的知青點幫你找退燒藥去了。”周援朝笑呵呵地答道:“昨晚你小子高燒不退,可把我們急壞了。隊上決定從今早開始搞搶收突擊,天沒亮大家都來地里開始干活了,說是趁早上天氣涼快能多干些。所以我們沒來得及去你房里看你。不過國棟把你的病情跟蘇隊長說了,蘇隊長要我們不用擔心,說是會讓他女兒去照顧你。蘇紅梅去了沒?”

  “嗯!”楊衛平臉顯感激之情地答道:“特意為我熬了加雞蛋的小米粥。”

  “隴西的農民真是熱心腸啊!”周援朝嘆然說道:“雞蛋對他們而言就是可以用來流通的現金,平常就連過年過節都舍不得吃。衛平,這份情,咱們可得記在心里,隴西農民太苦了,太不容易了!”

  二人邊說邊將秸桿往秸桿堆上碼放好,然后原路返回。

  之前喝粥的時候,楊衛平還真沒什么其他感覺,只是覺得肚子很餓,粥很香。現在聽周援朝這么一說,楊衛平的心情沒來由地變得沉重起來。

  周援朝說的沒錯,在這個物質嚴重缺乏的時代,兩個雞蛋,對于基本沒什么額外收入的農民而言,真的是非常珍貴的。

  “楊衛平,病都好了?”

  “不是說楊衛平昨晚高燒三十九度半嗎?他現在怎么跟個沒事人一樣了?”

  “沒準是人家體質好,身體恢復得快。”

  “好了就行,呵呵,怎么著也能多一個壯勞力。”

  看著知青點的知青們,放下手里的農活,紛紛圍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盡管眾說不一,但楊衛平還是能從他們的眼里,語氣里,感受到一份親切和關懷。

  “行了行了,休息十五分鐘,喝口水。”一名年約四十來歲,臉膛黝黑,額頭上有三道明顯抬頭紋的中年男人,一邊吆喝著一邊朝楊衛平所在位置大步走來。

  “小楊,身體都好了?”中年男人不茍言笑顯得比較嚴肅地在楊衛平身前站定,上下打量了幾眼,伸手在楊衛平臂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沒什么大恙就好,今天你就別下地干活了,休息一天,明天再跟大伙兒一起勞動。”

  楊衛平認出眼前這位就是生產隊隊長,蘇紅梅的父親蘇長貴,臉顯感激之色點頭笑道:“嗯,都好了,蘇隊長,謝謝。”

  “你們這些知青可都是國家的寶貴財富,關心你們是應該的。”蘇長貴點頭為意,沒再跟楊衛平多說什么,轉臉望向周援朝,“小周,你呆會兒組織大伙把收下的玉米棒子集中起來,今天剛好羅支書的兒子羅衛東把公社的拖拉機開回村了,我去把拖拉機開過來,先把公社的公糧湊齊了送過去。”

  “行,蘇隊長,要不要帶倆人過去幫忙?”周援朝欣然應道。

  “不用。”蘇長貴擺手說道:“開個拖拉機哪用得著幫忙,你們先歇著,我去去就來。”

  目送著蘇長貴匆匆而去的身影,楊衛平不由在心里暗自感慨著,真是一個面冷心熱的好人,從他的身上,楊衛平仿佛看到千千萬萬的隴西農民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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