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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兩耳不聞窗外事

  屋里的楊衛平,似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寫圣賢書。對于身邊發生的事置若罔聞。就連蘇紅梅再度進屋來,他也沒抬頭看一眼。

  蘇紅梅俏臉發燒,芳心“呯呯”亂跳,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突然被大人發現似的,站在門口不時偷偷朝埋頭書寫的楊衛平看一眼,時而轉臉往敞開的門口打量一下。

  一個大姑娘家的,怎么可以隨便呆在一個男人的房間里呢?而且剛才還關著房門,雖然沒有關緊,但難免被人誤會啊!蘇紅梅不住在心里埋怨自己太不注意了,這要是被人誤以為她和他有點什么,那多難為情啊!

  難道我真是作賊心虛?呸呸呸!蘇紅梅連連在心里暗啐自己。

  見楊衛平那么專注,專心,蘇紅梅也不好意去打擾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炕桌邊,重新拿起那十三頁材料紙又從頭看了一遍。

  他真是個天才!居然能把課本里的應用題,與日常生活中發生在我們身邊的小事結合起來,這樣解題,有著非常強的代入感,一點也不排斥這是在學數學課本。

  再一次看完了手里的新奇教材,蘇紅梅突然感覺有點無聊。得找點其他的事做做,不然總不能就這么盯著他看一晚吧。雖然他全神貫注寫東西時候的樣子也是蠻有味道的,可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老是偷偷打量一個大男人,這萬一要是被人看到了,簡直都沒臉見人了。

  四處打量了這間簡單樸素的房間,看到炕上零亂的被子,還有扔在炕尾的幾件沒洗的臟衣服,蘇紅梅發現終于找到她能干的事了。

  將手里的材料紙在炕桌上放好,蘇紅梅小心翼翼地起身,拿起炕尾那堆要洗的臟衣物,然后走到靠房門擺著的那個臉盆架子,將臟衣服放進唐瓷臉盆里面,順手拿了塊馬頭肥皂,悄悄地出屋,來到院子里的水井邊,搖動轱轆打了一桶水上來,嫻熟地搓洗起來。

  襯衫,汗衫,背心,長褲一件件洗干凈,輪到那條內褲頭的時候,蘇紅梅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臉熱,想了想,最終還是輕咬著下唇,在手里這條軍綠色的內褲打上肥皂,閉著眼睛飛快地將褲頭搓洗起來。

  半個鐘頭不到,蘇紅梅就將這盆衣褲都洗干凈,在院子里的竹制曬衣架上一件件抖開晾起。

  這時候,何國棟端著臉盆肩頭搭著毛巾,踏著涼拖鞋,從他屋里出來。看到蘇紅梅在那晾衣服,何國棟先是怔了怔,隨即嘴角掛起一抹會心的笑意。

  “蘇老師,幫衛平洗衣服呢。”何國棟輕笑著邊往井邊走邊跟蘇紅梅打了聲招呼。

  “是呀,他現在在干大事,洗衣服這些小事,可不能占用他的寶貴時間。”蘇紅梅俏臉微紅地答道:“他已經答應收我當他的第一個學生了,學生幫老師干點活是應該的。”

  “讓你費心了。”何國棟從井里打了桶清涼的井水倒進臉盆里,“衛平說了,要不是喝了你幫他熬的雞蛋粥,身體也不會恢復得那么快,這份情,他會永遠記在心里的。我替他謝謝你。”

  “不用這么客氣的,何國棟,以后我會常來你們知青點,跟你們一起復習,沒準以后少不了麻煩你們的。”蘇紅梅落落大方地笑道:“到時候你們可別嫌我煩哦!”

  “哪能呢!”何國棟笑了笑,“我代表上嶺村知青點,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學習隊伍。”

  “謝謝,你忙吧,我先回楊衛平屋里,看看還有什么事可以幫他做點。”蘇紅梅嫣然一笑,將肥皂放進空臉盆里,邁著輕快地腳步,嘴里輕聲哼唱著隴西信天游曲調,朝楊衛平的房里走去,宛若一個快樂的花仙子。

  “呵呵,他們倆若是能擦出愛情的火花,衛平可就有福可享了。”何國棟望著夜色中的那道麗影,喃喃低語著:“女大三,抱金磚,衛平身邊是該有個女人來照顧他的生活了。”

  回到楊衛平屋里,看到他還是那么專注地趴在桌上寫材料,蘇紅梅將臉盆擱好,隨手操起門邊的掃帚,輕巧地把整個屋子打掃干凈。

  隨后又爬上炕頭,將擠成一堆的那床薄被折疊整齊,再找了塊抹布,拎著水桶去院子打了一桶水進來,把桌椅板凳、炕頭炕尾、箱子窗臺上的灰塵擦拭了一遍。

  埋頭寫了差不多三個鐘頭的楊衛平,這時候終于將手頭的鋼筆放下,拿起桌上的大前門香煙,劃著火柴點燃,用力吸了兩口,無意中看到整個屋里已經變得煥然一新,就連炕上的被子床單也都鋪得整整齊齊,他扔在炕尾的那堆臟衣褲也不見了。

  看到蘇紅梅在心靈手巧地擦拭著窗戶紙上的灰塵,楊衛平笑呵呵地打趣道:“蘇老師,你幫我這么一收拾,我都有點懷疑我呆錯房間了。”

  “你們男人就是不愛干凈,屋里這么臟,也不知道打掃一下。”蘇紅梅將抹布在窗外抖了幾下,一邊彎著纖腰在水桶里搓著抹布,一邊扭頭望著楊衛平說道:“你現在看看,是不是覺得舒服清爽多了?”

  “是啊,舒服多了。謝謝你,蘇老師。”楊衛平手指夾著香煙左右轉了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蘇老師,經你這么一打掃,我都不知道往哪撣煙灰了。”

  “你等等。”蘇紅梅擰干手里的抹布,走到門邊將撮灰的箥箕拎過來放在楊衛平身前,“先往這里面撣吧,回頭我幫你弄個煙灰缸。不過,楊衛平,以后盡量少抽點煙吧,香煙抽多了對身體沒好處,而且又浪費錢。”

  “嗯,聽你的,以后盡量少抽,爭取沒事的時候不抽。”楊衛平一本正經地點頭答道。

  “信你才怪。”蘇紅梅嫵媚地白了楊衛平一眼,“你都說過抽煙能把病治好呢!”

  “呵呵,辨證唯物主義里面說過,凡事無絕對,有利就有弊。”楊衛平淡然笑道:“寫東西,思考問題的時候,偶爾抽幾根煙,對活躍思維是很有幫助的。”

  “你今天寫了多少?”蘇紅梅將臉湊過去往炕桌上的材料紙上看了眼,然后轉臉望著楊衛平,那雙靈動聰慧的大眼睛里滿是欽佩神色,嬌聲說道:“楊衛平,你真是個天才!真不知道你的腦子都裝了些什么。你寫的那十三頁關于代數入門的內容,我只看了一遍就全懂了!以前我是看到x,y就頭痛,但是我剛才按照你編寫的解題方法,才發現原來代數也是很容易的啊!”

  楊衛平很是淡定地笑了笑,像是對自己編寫的教程相當有信心,“學習,如果能輕松地把自己代入進去,學起來就事半功倍。我這套教材與眾不同之處,就是我比較注重學習過程中的互動和代入感,將寓教和娛樂結合起來,讓人不知不覺中將學習當成是一種娛樂和游戲,這樣學習起來自然就會感到輕松,暢快,通俗,易懂了。”

  “楊衛平,那這是不是意味著你獨創了一套全新的教學方式?”蘇紅梅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睜得圓溜溜,驚奇地問道。

  “可以這么說。”楊衛平當仁不讓地點頭說道:“這的確是我獨創出來的,我不僅要讓這種教學方法向全國普及,我更讓要歐美等發達國家充份意識到,華夏五千年文明和文化教育的精髓,根本不是他們認識的那么膚淺!”

  “天啦!楊衛平,我真是太偉大了!”蘇紅梅眼里充滿了崇拜之情地失聲驚呼道。

  “來,看看我今天寫的,是不是跟你之前看過的那些內容一樣簡明,通俗,易懂。”楊衛平隨手拿起今晚寫的那二十多頁材料紙,遞給蘇紅梅。

  蘇紅梅想也不想地伸雙手接過來,就坐在楊衛平身邊,認真看起來。

  楊衛平沒有接著往下寫,而是坐在那一邊抽著煙,一邊游目四顧打量著清新整潔的屋子。偶爾也會轉目朝認真仔細看材料的蘇紅梅看了兩眼。

  越往后,編寫工作會越來越繁重,復雜,如果身邊有個心靈手巧的能干秘書,幫著打打下手,順便處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瑣碎事,未嘗不失是一件對雙方都有益的好事。

  代數還好編,但幾何、物理、化學,肯定得涉及到畫圖的問題,看來得盡快抽出時間去縣城走一趟。一來可以把材料紙訂購的事件敲定,二來也可以順便打聽一下自費出書的渠道,三來則是順道把繪圖工具一次性買齊了。

  晚間對知青點的知青們進行的那番說教演講,其實并非是楊衛平的本意。可是,他實在不忍看著這些與他共同生活了七八年,稱得上同甘共苦的伙伴們如此頹廢頹唐,自暴自棄,放任自流,有如行尸走肉般的繼續虛度光陰。

  上嶺村知青點原本有三十七名來自京城、滬海、長安等大城市的知青,從去年開始,陸續有一部分知青返城,現在還留下十八名。

  另外的那十五名知青,楊衛平雖然熟悉,但上一世因為在國外生活了近二十年,與這十多名知青來往并不多。回國后他又受到中央有關領導的重視,點將讓他全權負責國營北方工業總公司的經營管理工作,忙得那叫一個腳不沾地,甚至連何國棟和周援朝親自替他張羅對象也以沒時間為由推脫了。

  因此,楊衛平對于這十五名知青他們后來的生活和工作情況,所知也相當有限。只是隱約從何國棟口中聽說他們都混得不錯,有的成了商界大腕,有的成了國營企業的部門領導,還有幾個在地方政府擔任正級處、副廳級國家干部。

  楊衛平之前已經暗自打定主意,既然他們未來的工作和生活都很不錯,那就沒必要去干擾改變他們各自的發展。

  楊衛平當然知道未來的事業需要各種類型的精英人才來輔助,但他更知道要想進入核心圈子里的人,必須是他知根知底的鐵桿死黨。對眼前的這十五名知青,他熟悉歸熟悉,卻談不上了解。

  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楊衛平很清楚自己的工作習慣和作風,熟悉的朋友,往往并不適合勝任一名優秀的部屬。面子和人情,有時候往往會在實際工作中造成相當大的障礙和困惑。真要是關系鬧僵了,弄得朋友都沒法做。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今晚他臨時起意把大家召集起來,本意是不想讓大伙對他產生誤會,可哪想到這幫人會說著說著打起架來,沒參與打鬧的則都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熱鬧。他們顯然是被目前的生活磨難折騰得麻木不仁了,楊衛平也實在是看不下去。

  現在既然把話都跟他們說開了,能不能把握住眼前難得的機會,那就得看他們的自覺性和自律性,他可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督促管教他們。

  接下來的一年多點的日子里,大家朝夕相處,對他們的秉性和能力,多多少少也能了解一些。如果他們當中的某些人能成為明年第一批考上大學的大學生,這對他們未來的前途必然大有幫助。沒準將來他們也是可以派得上用場的優良資源。

  想通了這個環節,楊衛平感覺心境豁然開朗了不少。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成龍還是成蟲,聽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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