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啟華聽得楊大主任這聲招呼,不由暗自心里叫苦不已。他現在是巴不得離這位年齡看似年輕的楊大主任越遠越好。
這不是明擺著,楊大主任是想找他了解錢經理在日本考察的所作所為啊!
剛剛走出這間辦公室沒多遠的錢光富,此刻也聽到了楊主任把姚啟華叫住了。
錢光富頓時止步,但隨即又舉步繼續前行,而且是越走越快。
一邊走,他一邊回憶著在東京的時候,有沒有什么不該讓姚秘書看到聽到的事。
想起姚啟華知道他跟那兩個日本姑娘睡覺的事,錢光富尋思著這充其量只能算是生活作風問題吧?沒有誰規定黨員干部不能睡女人啊!再說咱睡的是日本女人,這怎么著也能算是為國爭光吧!
但出于小心起見,錢光富還是趕緊離開了滬一廠,自己開車直奔滬海市政府大院。
廠黨委辦公室里。
楊衛平在一沉短暫的沉靜后,突然開口問道:“東京很好玩吧?”
姚啟華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答道:“好玩……”這話出口后,他意識到不對,趕緊連連搖頭,矢口否認道:“不好玩不好說……”
“呵呵,出國考察嘛,該玩就得玩,該吃喝就得吃喝,怎么著也不能丟了咱華夏人的臉,對吧?反正是公款消費嘛!國家買單。”楊衛平像是跟朋友聊天似的,相當溫和親切地笑道:“坐吧,姚秘書。用不著緊張,我們就是隨便聊聊不會涉及個人隱私。”
姚啟華當然能聽得出來楊主任這話隱含的譏諷意味,心里不緊張才怪了。
“我站著就行,站著就好……”
“坐下!”楊衛平臉色突然一沉兩眼一瞪。
嚇得姚啟華機靈打了個冷戰,慌慌張張一屁股在姜鐵鋼為他搬來的一張靠椅坐下隨即將身體坐直,半邊屁股挨著椅面,低眉順眼,垂頭搭腦的雙腿不受控制的輕輕顫著。
“姚秘書,你又沒犯什么錯誤,心里沒鬼你慌什么慌?”楊衛平不動聲色地問道。
“您是部委領導,我從來沒如此近距離的跟您這么大的大領導對話,所以我……”姚啟華一邊用力咽著口水一邊顫聲答道。
“在日本的時候你們絕大多數的時間應該都是在旅游觀光,吃喝玩樂,我沒有說錯吧?”楊衛平似笑非笑地望著姚啟華,淡然說道:“日本的女人很不錯很溫順,很有味道,你玩了幾個?”
“一個!就一個真的!楊主任,我發誓,真的就一個我不要,但他們非得讓那個女人半夜里溜進我房里爬到我床上,所以我……”
“玩就玩了,沒什么大不了的。都是男人,可以理解。”楊衛平莫測高深地笑道:“錢光富玩了幾個?”
尼瑪的,剛才還說不打所人的隱私,現在問的全是隱私!姚啟華暗自在心里腹誹不已。但又不敢不回答。
“錢經理……一,錢經理玩的比較多……”姚啟華猛地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抬頭說道:“回國前,谷村弘明還安排了一對姐妹專門服侍錢經理。楊主任,我知道您想問什么事,但我真的不知道錢經理與谷村弘明是不是有私下交易。
就公務方面,日方只是提出了有意向來滬海投資機床制造行業,并說了對滬一廠很感興趣。至于價格,根本還沒談到這方面上來。我們在東京,對日本的名勝古跡確實有去觀光,吃喝玩樂也有,但主要都是日方人員結帳,我們總共才付過三次帳,折算成華元總共沒超過三千元。這些都有發票可查的。”
“你們是去考察學習,不是去投資,小鬼子對你們這么客氣,這么大方,難道你不覺得這很不正常嗎?”楊衛平笑容忽斂,肅然問道。
“這……這個……這個確實是有點不……不太正常……”姚啟華掏出手帕,擦了擦腦門和臉上的冷汗,吱吱唔唔地答道。
“把你們這次出國考察的經過,詳細地寫份材料交給我。就在這里寫,什么時候寫完了,你什么時候就可以走了。”楊衛平又點了根香煙,語氣相當嚴肅地說道:“如實寫,既不可夸大,也不得隱瞞事實!”
“是是是,楊主任,我寫,我馬上寫。”姚啟華點頭有如小雞啄米一般。
滬海市政府大院。
錢光富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敲開了常務副市長辦公室大門。
“錢光富?你什么時候回來的?瞧你神色慌里慌張的,出什么事了?”坐在辦公桌后面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老干部,摘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鏡,眼神很是凝重地盯著匆匆走過來的錢光富,沉聲問道。
“吳市長,您可得救救我。我得罪大人物了。”錢光富一邊拿出手帕擦汗,一邊苦著臉說道:“如果您不救我,我這次肯定得被—櫓到底。”
“你得罪誰了?”吳市長眼神稍微轉緩和,淡然問道。
“楊主任,國防科工委的楊主任!”錢光富苦笑著答道。
“國防科工委的楊主任?楊衛平主任?”吳市長難以置信地問道。
“嗯嗯嗯!”錢光富連連點頭答道。
“你不是去日本考察了嗎?你在哪里碰到的楊主任?”吳市長看起來有點滿頭霧水,惑然不解地問道:“據我所知,楊主任前兩天還在隴西長安,沒出國啊?”
“楊主任現在人在滬海,在滬海第一機床廠。”錢光富趕緊解釋道:“我剛下飛機,就去了趟滬一廠,結果……”
聽得錢光富簡明扼要的把事情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吳市長一雙老眉不由深鎖起來。
“你是說,現在滬一廠已經被楊主任親自過來接管了?”吳市長右手五指在辦公桌面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打著,正色問道。
“嗯嗯!”錢光富用力點頭說道:“就連生產OK198數控機床的那個車間也全面開工了。”
“光富啊我早就跟你說過,得好好管住你這張嘴。”吳市長喟然長嘆著說道:“你當著楊主任的面,罵國防科工委是什么東西如果換成我是楊主任,我非得抽得你幾顆大門牙不可。”
“我當時也是著急啊!我怕彭滬生、趙錦程他們犯錯誤啊!”錢光富顯然也沒敢把事實真相跟他的這位老領導講。
“楊主任居然不聲不響地摸到滬海市來了。”吳市長老謀深算地喃喃自語著笑道:“而且一來就去了滬一廠。呵呵,這下有好戲看啰!”
“老領導,您老可得救救光富啊!”錢光富滿臉的橫肉都快滴出苦水來了。
“瞧你這點出息!你覺得就你這么個小人物,能入得了楊主任的法眼?他會跟你一般見識?”吳市長樂呵呵地笑道:“他如果真要動你,你現在還能站在我面前說話?
我跟你說吧,這位楊主任可是個心狠手辣的狠人。前段時間他在長安,撞上了隴西省委副書記林劍鋒、伙同長安地委專員許根生,借用清算清查四人,幫余毒名義,侵吞國家巨額資產。結果,你猜怎么著?”
錢光富整顆心臟陡然一緊,用力吐了兩口唾沫,“怎么著了?”
“長安地委專員的秘書林動,當場就被楊主任一槍給崩了!”吳市長眼含深意地望著錢光富答道:“許根生被嚇得尿褲子了,后來林劍鋒來了,三句話不對付,就被楊主任直接扣留了。最后中紀委派來了聯合調查組,檢劍鋒被判處死刑,槍斃!”
“不是吧……楊主任他敢直接扣押央管干部?”錢光富眼中充滿了深深地震駭,用力連連咽著口水問道。
“呵呵,據說,當時的隴西省委書記嚴正明,省長楊子良看不慣了,站出來替林劍鋒說話,結果,全被楊主任給堵了回去。”吳市長嘆然說道:“所以說,光富啊,你覺得如果楊主任想要對付你的話,你還能回得來嗎?現在各省市都在傳聞,這位爺,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能不得罪他,盡量不要去觸他的霉頭。”
錢光富但覺他那顆心臟劇烈跳動得都快從喉嚨里蹦出來了,同時也更加堅定了決心,反正跟日本人的交易還沒有開始,沒給國家造成什么損失,也沒有什么證據,不管怎么樣,那件事打死也不能說!
“老領導,滬一廠的OK1900數控機床是四人幫禍國殃民的鐵證,楊主任這么搞,是不是有點一……”錢光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他要管那事關你我屁事啊!”吳市長沒好氣地瞪了錢光富一眼,“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我吳子義啊?!你知不知道國防科工委是什么級別?現在連一、二、三、四、五、六、七機部,包括第八機械總局,航天工業部,全都得看國防科工委的臉色行事!
他如果看中了你們機床公司下屬的哪些工廠,你趕緊一個不留的全所雙手奉送。你管它是不是四人幫抓的產業!就你肚子里打的那點小九九你當我不知道啊?你如果真收了日本人的錢或者什么貴重禮物,趕緊去紀檢部門上繳并說明實情。否則,你真要是被楊主任盯上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說到這里,吳子義沉吟了片刻,右手五指一邊在桌面輕輕敲著,一邊意味深長地說道:“有些事,你不能老是只跟我這老領導匯報工作,我上面還有徐市長,還有陳書記。徐市長不是通報表揚過你好幾次了嘛,對OK199數控機床,他是比較看重的,你可以去向他匯報一下工作。”
錢光富心領袖會地連連點頭,朝吳子義鞠了一躬后,屁顛屁顛地出了這間辦公室,朝市長辦公室走去。
吳子義等錢光富走了大約五分鐘,也起身離開了辦公室,行色匆匆地出了市政府大樓,朝市委大院走去。
彭滬生的辦事效率非常之高,只用了兩個小時,就讓機床廠木模車間的木模工,做好了一塊新招牌,然后讓宣傳科的人刷上白色的油漆,再寫上“華夏第一精密機床工業集團滬海分公司”紅漆黑體字,一塊油漆未干的招牌,立馬新鮮出爐,掛在了滬海第一機床廠的廠門口。
至于原來的招牌,彭滬生非常聰明的摘了。因為他現在非常清楚,現在有不少別有用心的人在盯著他們這個廠。
辦好這事后,他回到廠黨委辦公室才得知他們原來的主管領導,滬海機床公司的經理錢光富,剛剛被楊主任狠狠地教訓了一通,灰溜溜地走了。
彭滬生不由暗自感慨著楊主任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也明白了楊主任說的那句“誰來找你們廠的麻煩,讓他們直接找他楊衛平”這話不是一時口快,而是他真有這么強硬的擔當!
“楊主任,新的廠牌我已經親自盯著掛上了,關于防銹油的專利申請資料,我也讓理化室的主任宋小佳在著手準備。”彭滬生心情格外愉快地向楊衛平匯報道:
川亙溫車間的車間主任季致遠現在正組織全車間的職工和技術員,在對那四十六臺沒安裝完的設備進行清洗整理。老季打了保票,說是他們今天加班加點也要把清理工作全部完成,明天就能恢復正常生產。只不過……”
“是不是總工程師潘耀田不在,他們在技術方面有些問題沒法解決?”楊衛平笑吟吟地接過話問道。
“嗯嗯!”彭滬生眼顯欽佩神色地連連點頭說道:“楊主任,那款高精密萬能磨床,我們還能自己對付一下,但是,OK199數控機床,所有的程序控制面板都被專案組的人拆下來帶回去當證物。
當時這套程序是潘總工配合法國人一起搞出來的,沒有他,我們還真拿這個數控程序沒辦法。說實在話,楊主任,潘總工真是個有風骨的知識份子。我聽說他在看守所里吃盡了苦頭,就是不肯按照專案組的意思來寫揭發材料。楊主任,您能不能想辦快……”
“走!你現在就陪我去關押潘工的那個看守所走一趟!”楊衛平長身而起,將煙頭在煙類缸里揌滅,鄭重地說道:“如果潘耀田同志真如你說的這樣堅持真理和良心,我一定把他接出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