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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的是小楊知青!”
“長貴叔,你這老丈人終于逮到毛腳女婿了!今晚肯定有酒喝了,哈哈哈!”
“小楊知青,怎么你走后就再也沒見你回來過啊!”
“你們啥都不懂,一個禮數也沒有,得叫楊干部!”
“就是就是,不是早有說法,小楊知……楊干部現在是京里的大官呢!”
入耳紛紛從拖拉機車斗里下來的村民們熱情洋溢的議論聲,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楊衛平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在上嶺村插隊的年代。..
“楊干部好!”拖拉機手縮手縮腳地走過來,朝楊衛平深深鞠了一躬。
楊衛平聞聲瞧過去,呵呵,也是老熟人,上嶺村村支書羅富生的長子羅衛東。
“呵呵,羅衛東,你好!”楊衛平微笑著點頭為意,說完轉頭望向蘇長貴,“長貴叔,你們這是打算進城還是去哪?要不是聽到您唱信天游,咱們今兒個可就錯過了。以前每次聽您唱信天游,真是有好事,喜事,想來這回應該也差不了吧?”
“是啊是啊!的確是大好事!”蘇長貴連連點頭說道:“咱們紅旗公社現在變成了紅旗經濟開發區,來了好多外省人外國人在開發區投資辦廠。現在全縣都在面向社會招工,我今天就是帶著村里被錄取的第二批人去城里人事局辦手續。”
“楊干部,你還不知道吧,長貴叔前天剛被任命為紅旗經濟開發區管委會綜合管理辦公室副主任呢!”羅衛東滿臉巴結笑容地在一旁接話說道。
“哦!這可是真是大喜事啊,難怪長貴叔心情這么好。”楊衛平明顯有點意外地點頭笑道:“蘇主任,恭喜恭喜!”
“衛平啊,你就別寒磣你長貴叔了。”蘇長貴眉開眼笑地說道:“我這個主任,可沒法跟你這正牌大主任相提并論!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難道還不清楚,我這是沾了你這位未來女婿的光呢!”
得,估計他跟蘇紅梅的關系。現在早被金南縣,乃至整個金南地區,隴西省的官員們都知道了。楊衛平不由暗自苦笑不已。
唉,傳就傳吧,反正他已經把人家家里的黃花大閨女給睡了,這老丈人不認也至少得認一半啊!
華夏的官場,自古以來就講究裙帶關系。他楊大主任當年在這里下過鄉插過隊,如今金南縣拿到了西部諸省第一個經濟開發區試點項目。稍許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猜得到,這是楊主任吃水不忘挖井人,心系著金南這個隴西有名的貧困縣,有心要帶領金南縣的人民發家致富奔小康。
政企職責分開現如今已經在全國推行落實,政.府要進行體制改革的風聲也早吹到了全國各省市黨政機關。
精編簡政,勢在必行。沒有誰愿意把頭上現成的烏絲帽摘了,這有機會拍他楊大主任的馬屁,隴西省的官員們要是不往死里拍,那就真是怪事了。
以蘇長貴的工作能力,當個經濟開發區管委會綜合辦副主任。還是基本能夠勝任的。這也算是人盡其用吧。
“長貴叔,現在開發區的工程進度怎樣了?”楊衛平正色問道。
“三通一平的工作。完成一半了。”蘇長貴連忙答道:“余下的工程,縣里征集了大量的青壯勞動力,爭取在年底全部完成,讓所有來投資的單位都能順順當當進場蓋廠房。衛平,你這是準備去哪?莫非是打算回村里看看?”
“嗯,我過來看看開發區的進度,順道去村里看看。”楊衛平點頭說道。
“羅衛東。你先帶著大家伙去縣人事局找魏局長。你之前跟著我去過幾次,應該能認清人吧?”蘇長貴轉身沖羅衛東交待道:“你跟魏局長說,我女婿回來了。我現在得陪他去開發區視察工作。”
“放心吧!長貴叔,這點小事,我保證給您老辦得妥妥的。”羅衛東拍著胸脯滿口答道。
說完,羅衛東揚手招呼著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們趕緊上拖拉機,別耽擱了楊干部和蘇主任的大事。
目送著羅衛東駕駛手扶拖拉機,拉著同村的村民們往縣城方向漸漸遠去,楊衛平若有所思地輕聲問道:“羅富生現在還是村支書?”
“早就不是了!”蘇長貴嘆然說道:“四.人.幫倒臺的那一年,他就被來的縣革委主任撤了。原公社書記陳家良也被一擼到底,差點還被判了刑。
當年的縣革委主任魏建國,縣公安局長許服民,因為政治路線問題,而且當年他們也整過不少人,加上羅家峪殺人案和縣公安局縱火案影響太大,現如今都被判了勞動改造。魏建國有期徒刑十五年,許服民有期徒刑七年。”
“羅家峪殺人案和縣公安局縱火案我聽周援朝提及過,這個案子現在還有人在查沒?”楊衛平顯得很是好奇地問道:“聽說這兩個案子當年鬧得挺大的。”
“早沒人過問啰!”蘇長貴很是不以為然地答道:“前年還有人說是秋寡婦的兩個師兄劫法場,殺人,縱火,說得比戲文里還要夸張。不過多數人都是叫好,沒幾個覺得他們不該。
羅家峪死的那幾個是什么德行,周圍十里八村的有哪個不知道?有哪個不對他們早就恨得牙都癢癢的。羅建波、羅躍進他們這些年整死了多少不該整的人?這叫老天有眼,報應!
要照我看,殺得好!死了活該!秋寡婦那么可憐的一個女人,他們想殺就殺,他們眼里哪里還有王法啊!說句不該說的話,我還真是打心眼里佩服向家兄弟,這事干得太干凈俐落了,到現在都沒有留下半點證據。”
“唉!這向家兄弟確實夠心狠手辣的,我聽說,他們把當時要對秋芳行刑的四個公安民精都殺了。這未免有點太過了吧?”楊衛平喟然長嘆地說道。
“你是說跟羅建波一塊混的劉繼軍、張長征、王建軍那三個公安?”蘇長貴撇著嘴說道:“能跟羅建波這類混帳王八蛋混一塊的,你覺得會是好人?
這三個家伙有哪個手里沒沾過血?如果他們真是好人,這報應也不會落他們頭上了。他們就算沒死,清查清算造.反.派余孽的時候,他們也跑不了!”
“呵呵,長貴叔。你對這個案子知道的蠻多的嘛!”楊衛平眼含深意地看了蘇長貴一眼。
“我這都是跟繼良兄弟喝酒閑聊的時候,聽他說的。”蘇長貴樂呵呵地說道:“羅繼良,你還記得不?就是當初你和紅梅來縣看守所給我探監,接待你倆的那位看守所副所長。他對當時縣安公局里的那幫人是人是鬼,可是清清楚楚呢!”
“羅繼良?”楊衛平喃喃自語道:“我當然記得,印象中他還算是一個熱心腸的好人。”
這個人,楊衛平怎么可能不記得。當時秋芳被執行死刑的時間和地點,還是這位羅副所以提供的。
當年他帶著向家兄弟干出這個足以轟動全國的驚天大案后。所有的知情人都被他滅口了,唯一的放過的一個知情者,就是金南縣看守所副所長羅繼良。
楊衛平離開金南縣之前,曾經也動過念頭是不是要把羅繼良也給滅口。但最終還是沒有這么做。一來是他還沒有冷血到去殺一個對他提供過幫助的熟人,二來是他覺得這個案子如果真要算起來,羅繼良也可以算是一個變相的同謀者。
現在看來,這位羅副所長,也是一個聰明人。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有了蘇長貴同車當向導,楊衛平對紅旗經濟開發區的各個工地都轉悠了一遍。
很多小山丘都被推平了。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建設者,有農民。有工人,有解放軍,有知青,還有系著紅領巾的小學生端茶送水。
洛河奔馳廠用一米高的矮墻圈了一塊足有兩平方公里的地,里面已經蓋起了兩棟廠房,還有不少在建工程正在進行。
紅旗機械廠的廠區也在建,整個開發區到處都刷有“學習長興速度”“宏揚三線精神”“要致富。先修路,”“紅紅火火奔小康”等等標語。
聯產承包責任制目前在全國各地的農村還沒有開始全面推行,農民還沒有實行包產到戶。包干到位的大包干政策,自然也就不存在征地征收工作。
一切都是國有,一切都由國家說了算。
在制定城鄉結合部的經濟開發區政策的時候,楊衛平也考慮到了占用農業耕地的可能。為此,他提出按占用耕地面積,用工廠招工作為補償的暫行辦法。等將來聯產承包責任制在農村全面推行后,再進行適當的調整。
這年頭,要是能夠進廠當工人,那是足以讓每一戶農村居民樂翻天的尚光榮的大喜事。
因為經常有吉普車、小汽車之類的干部專車在開發區各個工地出現,是以楊衛平乘坐的這輛外面滿是泥塵的bj212吉普車并沒有引起太多的人關注。
在開發區從南到北看了一圈,楊衛平決定再由東往西走一趟。
一路走走停停,不時停車看看在建工地的工程進度和勞動者的精神面貌。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一塊已經平整完土地,面積近千畝的大塊工業用地邊上。
一條平整的雙向四車道水泥馬路將這塊地皮一劃為二。
不少建筑工人正在用紅磚混著石灰泥漿砌圍墻,估計是投資者在圈地。
轉過一個彎道,前方不遠處路邊停著兩輛吉普車,一輛白色的滬海牌小轎車,幾名身著藍色中山裝的干部站在路中間像是在爭執什么事。
眼尖的蘇長貴忽然咦了一聲,說道:“前面有輛吉普車好像是何縣長的車。”
“你是說何國棟的車?”楊衛平有點意外地邊問邊將腦袋探出車朝前凝目看了眼。
“可不是,聽說這輛車還是你當年從洛河拖拉機車弄來的,讓周援朝開回來的呢!”蘇長貴笑呵呵地點頭說道:“別的吉普車后面都沒有掛個備用胎,就這輛車有,所以很好認。”
“開過去看看。”楊衛平將頭縮里,沖開車的孟守正招呼了一聲:“車速別太。”
“是!首長。”孟守正點頭領命,以時速三十碼不到的速度,不不慢地朝前面駛去。
沒一會兒,便聽到前面有個男子大聲地嚷嚷道:“何國棟,我看你這個常務副縣長是不想當了!連熊副省長寫的條子,你都不認!你眼里還沒有組織,有沒有上級領導!”
“朱秘書,我這是按政策按規定辦。”何國棟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的不卑不亢:“中.央有明文規定,紅旗經濟開發區,是西部地區第一個國際化經濟開發區,一切都必須嚴格按政策辦。如果買地的資金不到位,誰的條子也不行。”
“何副縣長,凡事都可能通融通融嘛!”一個聲音聽起來年紀比較大的老干部笑呵呵地說道:“喬書記的大公子不是說了嘛,他的海外投資者準備的資金馬上就到帳了,既然有熊副省長的條子作擔保,我看就這事就這么定了。”
“田縣長,你雖然是金南縣縣長,但是,這件事還真不能就這么定。”何國棟語氣轉為嚴肅地說道:“這個頭真的不能開,否則,省委的條子,中.央的條子就會一張接一張出現,到時候開發區的工業用地,都會變成一張張白條。這個責任,我可擔當不起!”
“何國棟,你真的一點面子也不給?”一個年輕人的聲音相當平淡地笑著問道。
“喬大公子,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這個口子確實不能開。”何國棟苦笑著答道:“其實大家都是明白人,都知道現在開發區的土地在一天一個價的往上翻。國家計委有明確規定,凡是有意屯積開發區工業用地轉手倒賣的,所繳納保證金一律扣罰充公。”
聽到這里,楊衛平的車也緩緩開到了這伙站在路中間,一點也沒讓道的意思的國家干部前方三米左右,停了下來。
楊衛平壓根不用去問,已經明白前面這些對何國棟糾纏不休的家伙想干什么。
何國棟聲稱的國家計委明確規定,可是楊大主任親自特別制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