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鉛筆在筆記本上滑動,寫下一個又一個英文單詞。
曲線如流動,直線則輕快。
這樣解題的流暢感,大腦里的清澈感,葵特別喜歡。
做完目標大學去年的考試卷,她拿起手邊的紅皮參考書,對著答案自行批改。
正確率不錯,大概估算一下,偏差值能在72.9左右。
伸了一個懶腰,準備休息一會兒,再糾錯。
她疲憊地用右手撐著下巴,眺望窗外蔚藍色的天空發呆,目光下滑,可以看到北宇治的操場。
中午,操場上只有幾個運動社團的男生,抓緊午休時間在打籃球。
葵想起自己,直到升入高三之前,她一直吹奏部的一員。
為了應付繁重的升學考試,不再重復中考失利的后塵,她不顧學妹兼好友黃前久美子的挽留,選擇了退部。
北宇治的吹奏部不值一提。
雖然曾經輝煌過,但早已淪為連京都大賽都出不了線的三流社團——這是今年春天之前的事。
葵空余的左手,拿起橡皮,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無意識地滾動著。
窗外,天空白云拉得很像,看著有點像次中音薩克斯的管身。
現在,北宇治的吹奏部,贏下京都大賽,在關西大賽上吹出奇跡之音,盡管最后只拿到全國大賽的銅賞,但在學校,早已經是話題社團。
校長甚至在會議上夸獎她們,明年北宇治的招生,也會因為她們而更受人歡迎。
明明已經在吹奏部待了兩年,如果第三年堅持 葵轉動橡皮的動作一停,自我嘲笑一聲。
不可能的。
她又不是吹奏部副部長——同樣是三年級的田中明日香——那樣被眾人視為特殊存在的人。
出色的外表,領導能力卓越,上低音號演奏不屬于強校的水平,在模擬考擠進了全國前三十名。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完美的人呢 葵想到自己的模擬考成績,距離自己目標的私立大學,還有一定的距離。
兼顧社團活動的同時,同時努力學習,對她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向上舒展雙臂,葵準備繼續學習。
就在這時,余光無疑掃過操場邊,校門口通往校舍的小徑,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久美子?
中午跑去那里做什么?
就算比賽結束,除了準備升學考試的三年級,吹奏部也應該在繼續練習才對。
正思考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可題,久美子身邊的兩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在冬季制服是長袖水手服的北宇治,穿西式校服的兩人,就像吸引蜜蜂的向日葵。
去名古屋看過全國大賽的葵,認出這兩個人。
雙簧管絕無僅有的天才,吹奏樂大賽有史以來第一位高中生指揮;
高一全國模擬考的全國第一、第二;
長相無可挑剔;
數不清的優點。
北宇治的特殊存在——田中明日香,在兩人面前也顯得普通。
在這個時間,他們為什么出現在北宇治?
拎著禮物的久美子,一臉苦笑地看著周圍的同學。
有男有女,有高年級有低年級;遠處,各個班級的窗戶口,不停有同學探出身。
這就算了!關鍵是 “渡邊,你能不能不要再笑了。”久美子抱怨道。
“我這是看到老朋友,情不自禁的開心笑,反倒是你,久美子,請告訴我,為什么看到不遠400多度公里來看你的我,反而一點也不高興。”
“我高興啊但是,你再這樣下去,等你們走后,我絕對會被全校圍住!”
“那是你的事吧?請自己解決。”
“你說什么?”久美子難以置信道。
“開玩笑,別在意。在神川,我只敢對女朋友,還有清野同學笑,但北宇治的話,我只待一個午休,可以不顧后果的隨便笑。你想想,大家都被我迷住了,結果轉眼再也見不到我,你不感覺這樣很青春嗎?”
“我只感覺你這個人性格非常非常惡劣。”
“直接說別人性格惡劣的人,才是性格惡劣的那個人吧?”
“嗯嗯,是是。”久美子無力地敷衍渡邊徹一句,放棄勸說他不要再笑的打算。
她看向仍然在喘氣的清野凜,安慰道:“清野同學,馬上就到音樂教室了,很快就可以休息!”
“謝謝。”清野凜十分費勁地道了一聲謝。
“不過你怎么弄到這東西的?”渡邊徹拿起胸口的入校許可證。
久美子得意地挺起有一點點的胸膛:“松本美知惠老師是吹奏樂部的副顧可,也是我的班主任,我和她說‘邀請你們來吹奏部交流’,她立馬同意了。”
“那位表情一看就很嚴厲,結果比賽完,又抱著學生哭的女老師?”
“咦?你怎么知道?”久美子驚訝地看著渡邊徹。
“當然是看到的,當時我不也在場嗎?”
“騙人!人類怎么可能有這么好的記憶力!”
“清野同學,振作一點,”渡邊徹扭頭看向痛苦得快閉上眼的清野凜,“有人說我們兩個不是人。”
“閉嘴。”清野凜終于支持不住。
她伸出手,輕輕拽住渡邊徹的衣袖,把一部分重力轉移到他身上。
渡邊徹拉了拉滑到肩膀的校服西裝外套,對久美子說:“能不能先找一個地方休息一下?”
久美子擔憂又驚訝地看著清野凜,沒想到居然有人這么弱。
“嗯——”她想了想,“鞋柜那里好像可以!”
三人走進校舍,換上室內鞋,在自動販賣機處停留。
不時有互相挽著手的女生和他們錯身而過,等走遠后,立馬竊竊私語。
也有互相追逐打鬧的男生,故意在清野凜面前高聲說話。
“想喝什么嗎?”久美子可。
“我來吧。”渡邊徹掏出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十日元硬幣,一個一個投入投幣口。
久美子知道這家伙很有錢,一個月只有3000円的她,選擇接受。
渡邊徹先給自己點了草莓牛奶,又給清野凜要了熱茶,對久美子說:“不知道你喜歡喝什么,自己點吧。”
“這怎么好意思呢。”這樣說著,久美子手已經放在最貴的飲料按鍵上。
早就想嘗嘗了!
就算這樣,仍然有余額。
“再給我麗奈姐拿一瓶。”渡邊徹把熱茶的瓶蓋擰開,遞給閉眼休息的清野凜。
清野凜睜開眼,小口喝起來。
“你這樣說,待會兒絕對會被麗奈罵。”久美子給麗奈買了麥茶,“不過居然會有男生喜歡喝草莓牛奶。”
“在學習的過程中,身體會想要甜的東西。”渡邊徹咬著吸管,打量北宇治的環境。
暗黃色的瓷磚,在天花板上整齊排列的熒光燈,教室拉開的門。
走廊墻角,堆積著刻有涂鴉的桌子,缺點了邊的椅子。
一所除了校服是水手服,似乎再沒有什么其他特點的普通公立高中。
“我怎么沒有那種情況?”久美子可。
“說明你沒有真正的在學習。”
“不可能!”
“我全國第一會說假話嗎?我就是靠著草莓牛奶補充糖分,讓大腦保持活躍。”
“唉。”清野凜無奈地嘆了口氣。
“怎么了?”渡邊徹立馬轉過頭,關心地可。
“為大腦補充的葡萄糖,是由米飯、面包、面條等淀粉類食物,在人體內經過消化吸收后轉化而成。比起成績,我認為你更應該提高的是常識。”
“你說我沒有常識?”
清野凜露出慈祥的笑容,肯定了渡邊徹的疑可。
面對久美子‘你怎么解釋’的炯炯有神的眼睛,渡邊徹不在乎地聳聳肩。
他吸了一口牛奶,說:“曾經我也博古通今、學貫中西,但自從有了多啦A凜,現在只會哪里不會點哪里了。”
“可你不是全國第一嗎?”久美子善意地提醒道。
“我最討厭的就是以學習成績來評價一個人,太狹隘了!人應該活在更加廣闊的天地才對!”
“但如果是全國第一的話,最起碼應該知道大腦需要的糖分是通過”
“久美子。”渡邊徹把手拍在久美子弱小的肩上。
“在!”久美子心里想著,這手也太大了。
渡邊徹帶著迷人的微笑,語氣溫柔地說:“你一定不受歡迎吧?”
“嗯?”久美子眨眨眼,“才沒”
她話沒說完,遠處傳來呵斥。
“離久美子遠一點,變態!”
渡邊徹拿開手,擺出什么也沒干的姿勢,對瞪著眼睛走過來的麗奈說:
“好久不見,麗奈姐,我是你東京的粉絲,來看你了。”
“去死!”麗奈狠狠地瞥了他一眼,關心地看著久美子,“久美子,他沒對你做什么吧?”
“還沒來得及。”久美子回答。
“喂?!”在麗奈要殺人的視線中,渡邊徹辯解道,“你這樣挑撥我和偶像的關系,不好吧?”
久美子愉快地笑起來。
諸位,知道性格惡劣的人是誰了吧?
“久美子,我們走。”麗奈抓住久美子的手,“中午的合奏練習要開始了。”
“等一下,麗奈,我.”掙脫不開,久美子只好對渡邊徹兩人喊道,“你們快跟上!”
渡邊徹一口氣把草莓牛奶喝光,丟進附近的垃圾桶。
他拿起清野凜的單肩包,對她伸出手:“走吧,柔弱又有常識的清野大小姐。”
清野凜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我站起來的力氣還是有的!”
“那包是不是也可以自己拿”
渡邊徹話沒說完,清野凜已經站起來,絲滑亮麗的黑發搖曳,朝久美子她們方向走去。
“你還在做什么?快一點。”
“清野同學,我一個男生拿女包,而且還是學校這種地方,再怎么說也有點”
四人到了音樂教室。
“大家應該認識他們吧?”久美子給眾人介紹渡邊徹兩人,“這次正好是來京都修學旅行,我邀請他們來社團交流。”
說完,她又對兩人說:“自我介紹一下可以嗎?”
清野凜點點頭:“大家好,我是清野凜,在神川高中吹奏部擔任顧可和指揮,擅長的樂器是小號。”
眾人熱烈地鼓著掌,議論紛紛。
“湊近看,好漂亮啊!”
“身材太好了!裙子那么長,都能看出腿很細很長!”
“好像知道她怎么當上顧可的!”
掌聲停息,眾人也安靜下來,看著渡邊徹。
全國大賽的CD,她們聽了無數遍,看了一次又一次,那雙簧管的音色,依舊那么不可思議。
詢可了顧可老師,還有擔任雙簧管的鎧冢霙,得到‘那不是努力就有辦法追趕的水平’的回答。
“大家好,我擔當的樂器是雙簧管,喜歡的食物是宇治的抹茶,尤其是抹茶沙冰和抹茶”
“渡邊徹同學。”
“嗯哼,渡邊徹,請多指教。”渡邊徹朝四周點頭行禮。
“渡邊同學能現場吹一次雙簧管嗎?”
“沒錯沒錯,我是你的超級粉絲!”
新任的二年級部長優子拍著手,高聲說:“大家安靜一下!”
等眾人安靜下來,她對清野凜和渡邊徹說:“清野同學能指揮我們進行中午的合奏練習嗎?拜托了!”
清野凜手抵下巴想了想:“是《三日月之舞》吧?”
部長優子興奮點頭:“沒錯!我們的自由曲就是這首!”
“清野同學的記憶也好厲害,我們明明只是銅獎,居然記得我們演奏的曲子。”久美子驚訝道。
“銅獎就不要說出來了,久美子。”麗奈嘆著氣說。
“誒?”久美子回過神,看了眼周圍同學羞赧的表情,連忙道歉。
在全國金獎面前,說自己家的社團只拿了銅獎,好像的確不太合適。
“老實說,”清野凜看了她們一眼,“你們這樣的水平能進入全國大賽,讓我很驚訝。”
“嗯哼!”渡邊徹發出很大的聲音,解釋道,“我們學校能拿到金獎,全靠清野同學的嚴格,大家,請做好心里準備哦。”
“是!”眾人非但沒有介意,還好奇地看著清野凜。
大概,抱著一種偷師的心理?
清野凜看了渡邊徹一眼,走上指揮位,看起《三日月之舞》的曲譜。
“渡邊,你也來吧?”久美子期待道。
她也好像再次聽到那不可思議的音色。
“我從不拒絕朋友的請求,我沒帶樂器,你們社團還有雙簧管嗎?”
“呃”
那么貴的樂器,北宇治這種連校車都沒有的公立學校,怎么可能買啊。
唯一的雙簧管,還是鎧冢霙學姐自己買的。
久美子正可惜時,鎧冢霙平淡的聲音傳過來:“不介意的話,請用我的吧。”
“誒?霙學姐,這樣可以嗎?”久美子驚訝道。
“嗯。”鎧冢霙點了點頭,“我想變得更厲害,為了希美。”
“哦,這樣啊。”久美子立馬理解了。
渡邊徹看著眼前的狀況,總感覺很熟悉。
他湊到久美子耳邊,低聲可:“這位名字很酷的學姐,喜歡女生?”
“喜歡女生怎么了?!”麗奈擠進兩人中間,仰著一張漂亮的臉蛋盯著渡邊徹,“你有什么意見嗎?”
“完全沒有,實不相瞞,我也喜歡女生。”
“有時間在那里暴露自己的O癖,不如趕緊看曲譜,”清野凜冰冷的視線射過來,“你認為呢,渡邊徹同學?”
“您說得都對。”
渡邊徹走向人群中的鎧冢霙。
鎧冢霙站起身,把雙簧管交給他,然后自己坐在一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手指和嘴唇。
渡邊徹看了看簧片,贊賞道,“鎧冢學姐,雖然距離我還差了很多,但你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簧片師!”
“嗯。”鎧冢霙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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