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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最后的夏天(3)

  “內田小姐。”

  “是!”

  內田真理穿棒球服,白色百褶裙,看起來很有活力。

  她站在空曠的場地,用話筒與不知道在哪的兩位主持人對話。

  “據說您很喜歡棒球是嗎?”

  “非常非常喜歡!我的夢想就是嫁給職業棒球手!”

  “喔——”男主持驚呼一聲,“內田小姐,我以前在職業隊效勞過,算是棒球手,請問我有機會嗎?”

  “這個。”內田真理故作為難地歪著腦袋。

  “什么叫算是棒球手啊!”女主持笑道,“內田醬,不用管這個人。”

  “是,我明白了。”內田真理干脆地應下。

  “喂——”男主持略帶不甘心地喊道。

  內田真理開朗地笑起來,整個電子屏上,全是她甜美的笑容。

  “不過,”女主持人說,“現場棒球隊的成員,內田醬可以考慮哦。”

  “誒?”內田真理嚇了一跳,表情夸張,“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男主持堅決反對,“內田小姐今年都三十歲了,這是甲子園預選賽,參賽者都是高中生啊!是犯罪!”

  “嗯——”故作沉吟,內田真理語氣輕快地說,“果然,今天我應該無視你。”

  “對不起!”

  現場爆出哄笑。

  暖場之后,女主持說:“到開球時間了,請內田小姐走到投手丘。”

  “是!好的!”

  內田真理將話筒遞給一邊的工作人員,戴上手套,拿著球,走上投手丘。

  三萬人的注視,讓她笑容緊張到略顯不自然。

  “加油,內田小姐!”男主持喊道。

  內田真理拿球的手高抬,做了一個‘加油’的姿勢。

  神川的捕手在本壘蹲下,裁判員也有模有樣地站在捕手后面。

  “內田醬,開始吧!”

  內田真理高舉球過頭頂,隨后抬起腿。

  姿勢應該練過,相當標準。

  奮力投了出去。

  從投球丘到捕手所在本壘的位置,是18.44米。

  對于身高只有155厘米、平時又不訓練的內田真理,別說準確投進捕手手套了,球飛到一半,就無力地掉下起來。

  球在地上滾著朝捕手過去。

  內田真理害羞地捂著嘴,隨后又開朗地笑起來。

  “謝謝內田小姐!哈哈!”

  “開球結束,第104回夏季甲子園大賽,東東京區決賽,正式開始!”

  “第一局上半場,由千代田區三松先攻!新宿區神川防守!”

  “神川的九名已經入場!”

  “神川的先發投手果然是內田佑貴,這是一位征戰甲子園第三年的老將。去年同樣在神宮球場,他帶領神川拿下甲子園門票,代表東東京二十區出戰甲子園!”

  “嗯,去年在甲子園首輪惜敗,不知道經過一年的努力,他們會走到哪一步。”

  “今年是內田投手的最后一年,想必他會爆發出最大的求勝欲,三松,加油啊!”

  “三松的第一位打者同樣就位!”

  內田佑貴深吸一口氣,眼神注視前方,看著捕手。

  抬腿,耍臂。

  球出去的瞬間,電子屏上顯出球速:146kmh。

  打者揮棒落空。

  “一好球!”裁判喊。

  “146的球速,內田選手狀態不錯啊。”男主持稱贊道。

  “嗯!”女主持說,“去年內田選手在甲子園預賽和正賽中,投出過150的個人記錄,不知道今年十分是否能打破。”

  “第二球......被打中了!但飛得很高,是個高飛球!神川的外野手已經就位!”

  “要被接殺了!啊,果然被接殺了!”

  “不愧是內田選手!這一球絕對算過!三松的第一位打者看來還是太緊張!”

  三松的第一位打者退場,第二位打者拎著球棒,小跑上場。

  “神川!”

  “加油!”

  觀眾席一大片的區域,呈現出‘神川’兩個字,吹奏部吹響激昂的行進曲。

  另外一邊,三松應援隊同樣不甘弱后,喊聲整天。

  啦啦隊站在過道上,揮舞手上的彩花。

  貴賓席,渡邊徹完全看不懂。

  為什么球被打出去,已經跑到一壘的打者自己出局了?

  接殺?

  是指球在空中被對方接住,打者直接出局?

  渡邊徹曾經以為,只要把球打的很高,在天上不下來,打者完全可以從本壘跑到一壘、二壘、三壘,最后回到本壘,拿到一分。

  看來制定棒球規則的人,也考慮到這種情況,對高飛球做出限制:

  不管打者跑到一壘,或者二壘、三壘,只要球在落地之前被直接接住,打者直接出局。

  對于普通人,接住從高空落下來的球或許有一定難度,但對于從小訓練的棒球隊,只要不犯失誤,幾乎可以肯定接住這樣的球。

  棒球規則比一般運動復雜很多。

  籃球進框,足球進門,網球過網,這些運動就算不懂規則的人,也能看個明白。

  渡邊徹朝左手邊看了一眼,除了他和清野凜以外,其余三位好像都懂棒球。

  兩位太太更是不斷低聲交流。

  這段時間,內田淘汰了三松的第二位打者。

  “三松兩名打者出局!情況危險,不知道三棒能不能頂住壓力!”

  “打中了!是個滾地球!能上壘嗎?”

  被擊出的球被二壘手接住,奮力投向守一壘的國井修。

  國井修必須在第三位打者碰到一壘壘包之前,接住這顆球。

  球在落入國井修手套的一瞬間,第三位打者撲向一壘,手摸了上去。

  “成功了嗎?”男結束期待地問。

  “好像是球先......safe!成功上壘!”

  “啊,裁判說,守一壘的國井選手,為了接球,腳離開了壘包!就差那么一點!可惜!”

  “不愧是三棒!穩定上壘的能力很強!這句三松還有機會,加油!”

  “現在就看三松的四棒,如果直接被淘汰,三松就是三位打者出局,直接攻守交換,三棒的努力白費!”

  “只要是努力,就不會白費!就是這樣奮力的精神,棒球比賽才精彩!”

  “說的是。好的,成功到達一壘的打者稍稍離開壘包,做出盜壘的姿勢,在干擾神川的投手內田!”

  可惜,內田實力強大,有足夠的自信,根本不管一壘上的三棒,直接三振了四棒。

  第一句上半場,三松得分:零。

  攻守交換,輪到三松投球,神川擊球進攻。

  “可惜啊!”

  “不過才第一局,棒球比賽,不到九局下半,永遠不會結束!”

  渡邊徹一邊看,一邊結合兩位解說的話,慢慢猜棒球規則。

  到了第五局,烈日曝曬,空氣似乎都扭曲,場內依然熱火朝天,啦啦隊一刻不停。

  九條美姬對傷勢恢復的靜流說:

  “以人類觀察部的名義,去給神川送一些冰塊和飲料。”

  靜流點頭,后退著離開貴賓席。

  “這是收買人心?”渡邊徹問。

  “一句話就能讓她們感激,從怨恨‘憑什么人類觀察部不參加訓練’,變成‘人類觀察部理所當然不用參加訓練’,為什么不去做呢?”九條美姬無所謂道。

  “神川是精英高中,和同學友好相處,對未來也有幫助?”渡邊徹看著她。

  “就算不好好相處,難道她們會因為討厭我,就放棄入職九條家的企業?你太看得起她們了。”九條美姬一臉輕蔑。

  “有道理。”渡邊徹點頭,“等她們畢業,不管高中發生什么事,全都以九條社長是同學為榮。”

  這就是現實。

  “不過是以人類觀察部的名義,讓清野家白了占便宜。”九條太太看向清野太太。

  “真是精彩啊!”清野太太津津有味地看著球場。

  在她身邊,清野凜優雅地打著哈欠。

  第六局比賽時,渡邊徹用望遠鏡看見,神川所有人已經吃上冰棍,用冰塊捂臉。

  到了第七局,得到恢復的神川,應援聲明顯超過三松。

  不過,三松不愧是連勝八場進入決賽的隊伍,遠不是被21:0,提前結束比賽的青山高中能比。

  鏖戰到第八局結束,神川5分,三松3分。

  “第九局上半場,三松進攻!”

  “還有機會,加油!”

  “話是這樣說,機會很小了,這局至少拿到兩分以上,而且保證九局下半神川不得分。”

  “拿到兩分也沒關系!撐過下半場,可以進入加賽,第十局!看三松隊員的表情,很專注,沒人放棄!”

  “大家,請為三松加油!”

  “三松,加油!”三萬人的整齊吶喊,似乎連球場都震顫了一下。

  投了八局,站在投手丘的內田臉色通紅,棒球衫被汗水打濕。

  關系甲子園的名額,關系自己三年的全部努力,關系到神川所有為棒球部應援的人,就算暫時領先,因為壓力,他同樣緊張到身體發麻。

  在棒球賽里,別說三分,最后一局落后八分都被逆轉過。

  ‘沒關系,沒關系。’內田長出一口氣,‘只要自己認真投,不出失誤,比賽就能贏。’

  對面,三松的一棒不斷調整握棒的姿勢,偶爾扭動脖頸。

  誰也不想輸!

  “三松——!”

  “加油——!”

  就算在密集的人群里,就算盯著三十五度的酷熱,三松啦啦隊也絕不停歇。

  加油聲中,一棒調整好打姿。

  內田手指放在球的側面。

  抬腿,甩臂!

  食指與中指撥球線!

  一棒集中全部精神,速度143kmh的球,似乎變慢。

  球在旋轉,軌跡側向前方,是滑球!最后會下墜!

  好球?壞球?

  要打嗎?

  能打中這個貼近地面的球嗎?

  不要急!不要急!穩住!

  那么一剎那,比高速公路上行駛車輛還要快的球,落入神川捕手手套。

  三松的一棒,沒有揮棒。

  短暫的沉默。

  “一壞球!”裁判大喊。

  一棒像是從水面冒出頭似的大口喘氣,兩口氣之后,再次沉入水底。

  還沒結束,還是劣勢。

  一刻都不能松懈!

  緊張的情緒讓三松一棒的胃部開始抽搐,手腳發麻,但等他調整好打姿,加油聲、烈日、身體的不適,全部拋之腦后。

  他的眼里,只有那顆球。

  內田接住捕手丟回來的球,深吸一口氣。

  他曾夢想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第九局,靠自己的投球,在全校師生的加油聲中,干脆利落地三振對方的打者,迎接觀眾的歡呼。

  但是。

  真的到了這樣的處境,什么歡呼聲,根本聽不見。

  ‘只要能贏,就算讓我在甲子園手臂報廢,我也愿意!只要能贏!’內田在心里祈禱。

  手指放在球的側邊,抬腿。

  腳落地的瞬間,雙手前后拉成水平線,整個一張拉開的強弓。

  投出的一瞬間,中指側面往下撥球!

  一棒集中精神。

  球朝捕手頭上方飛來,似乎是故意投的壞球。

  不,不對!

  如果忽略前后的移動,那顆球仿佛在原地旋轉。

  是曲球!

  會在最后時刻,以弧線的形勢拐入好球區!

  ‘內田的曲球最后會稍稍偏下。’腦海里想起教練的話,來不思考,揮出球棒。

  “砰!”

  “擦到了!球滾了出去!”

  解說員聲音剛吼出來,一棒已經丟掉球棒,沖向一壘。

  上下牙緊咬,脖頸青筋外露。

  “日野!”

  “上啊!”

  身后是教練席隊員的吶喊聲,前方是神川一壘手。

  死死盯著對方的一壘手,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日野沖過一壘。

  一壘手還在等球......上壘了....上壘了!!

  “繼續跑!”

  吉川聽見大喊。

  “繼續——!”

  來不及思考,來不及去想是神川接球失誤,還是球不規則彈跳。

  相信隊友!

  “啊——”,日野大吼一聲,沖向二壘。

  “加油!!!”觀眾席上所有人大喊。

  就在這時,神川的左外野手,終于接到那顆不規則彈跳的球。

  扭身,抬臂,奮力,下意識要丟給國井修。

  “真木!”

  是守二壘吉川的聲音。

  不去想,不去看,憑著記憶與經驗,憑著三年的默契,扔向二壘!

  神川二壘手吉川,一只腳放在二壘壘包,忘記一切,使勁拉長身體,伸出戴著手套的左手。

  ‘給我接住啊!’

  三松的一棒日野,已經看到球出現視野里。

  牙齒金咬,臉上肌肉震顫。

  二壘就在前面!撲上去!

  “啪!”,球落入吉川手套。

  吉川的腳下,帶著三松高中夏季甲子園夢想的日野,手指摸到壘包。

  日野的身體,因為控制不住速度,像是被洪水沖向遠方似的繞著壘包轉了一圈。

  但那壘包仿佛救命的柱子,身體再怎么甩出去,他的手依然緊緊貼著不放。

  球場安靜下來。

  日野甚至沒起身,就爬在地上,手放在壘包上不送。

  安靜。

  裁判雙臂展開,大喊:

  仿佛引爆了炸彈,整個神宮球場“轟”的一聲炸開來。

  “三松!三松!”觀眾高呼。

  三松的全體學生,更是激動地直接站起來。

  “日野!”

  “三松!”

  口號早已不統一,所有人都在宣泄內心的情緒。

  “太厲害了!太厲害了!這就是不放棄,這就是青春,這就是甲子園!”解說激動萬分。

  “第九局,最后一局,最后的機會,三松的一棒日野,成功上二壘!”

  “得分的可能性很大!三松,加油!”

  投手丘上的內田,看向二壘上的三松一棒。

  這個叫日野的家伙,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撐著膝蓋,喘著大氣,如狼一般的目光只盯著三壘。

  ‘最后一年!我絕不會輸!絕不允許自己輸!’內田接住二壘手丟過來的球,轉過身,看向本壘。

  在那里,三松的二棒,握著球棒,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不能輸!不能輸!’

  太陽似乎一下拉進,猛烈的陽光,直接灑在身上。

  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

  “內田!”

  “內田!”

  神川的隊員,瞬間圍了過來。

  “怎么了?內田選手突然暈倒!”解說員緊張道。

  “中暑?得到消息,內田選手中暑了!”

  “啊——這下子,神川怎么辦?關鍵的最后一局!甲子園夢想!一年的努力!”

  內田被架著抬回教練席,敷上冰塊。

  教練席里的所有人,陷入擔憂,不僅是內田的身體,還有接下來的比賽。

  “相原,你去。”教練臉色沉著。

  “教練,我......”姓相原的中繼投手,猶豫道。

  “你沒信心嘛!”教練吼道。

  “......”不止是相原,所有人都擔憂。

  這個球隊,打者有很多,但厲害的投手,只有內田一個人。

  他在神川努力了三年,所有人都對他充滿信心。

  至于中繼投手......

  教練環視眾人:“依然是我們領先,就算被他們反超了又怎么樣?下半場,我們不能反超回來嗎?給我打起精神!放開去打!”

  “是!”眾人吼道。

  “平田!”

  “在!”捕手大聲回答。

  “喊口號!”

  “是!”

  原先的八名,加上替補內田的相原,九人互相勾著肩,圍成一圈。

  攝影鏡頭對準,三萬人看著他們。

  “誰沒有節假日和周末?”平田大吼。

  “我們!”八名隊員起身吼著回答。

  “早上幾點開始訓練?”

  “六點!”

  “幾點回去?”

  “揮不動球棒為止!”

  “堅持多久?”

  “入部開始!直到今天!”

  “誰背負神川的榮譽?”

  “我們!”

  “應該怎么做?”

  “贏下去!”

  “贏下去!”相原再次大喊。

  “贏下去!”棒球隊、神川所有人,齊聲高喊。

  鏡頭一轉,另外一邊,三松高中。

  棒球隊員手疊在一起。

  “越是絕境!”隊長怒吼。

  “越不放棄!”隊員怒吼。

  “啊——”三松高中齊聲怒喊,疊在一起的手,狠狠按下去。

  戴上頭盔,系好手套,拿上球棒,雙方再次回到球場。

  比賽,繼續。

  (愛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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