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瞪口呆地看著盧縈遠去的方向,突然間,那青年有點想笑。直確定自己把笑意完全吞回去后,他才轉過頭,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家郎君,冷著臉說道:“郎君,這個小姑子好象話中有話哦。”
似是擔心自家郎君聽不明白,他慎重地強調道:“她剛才的話,好似在指責某些心里陰詭之人。”
貴公子瞟了那青年一眼。
青年沒有看他,皺著眉,一臉為難地說道:“那個,郎君你說過的,要讓這小姑子驚上一驚的。可她好象一點也沒有驚到呢。怎么辦?”他此刻的表情,真是為難啊,那簡直是太為難了。
貴公子靜靜地瞅著青年,慢慢的,他唇角一彎,笑了起來,這一笑,唇角的兩個小酒渦頓時若隱若現,那表情,更是要多溫柔便有多溫柔,說話的語氣也是磁沉動聽,仿佛能慰貼人心,“是么?這可真是太讓人遺撼了。”
主子的笑容一入目,青年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連忙臉一木,表情沉重地說道:“郎君,屬下忘了還有一件急事沒辦呢。”說罷他佝著腰一溜煙跑得遠了。
盧云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姐姐,好一會才訥訥說道:“姐姐,你剛才?”
盧縈回頭,伸手摸著弟弟軟軟的黑發,低聲道:“那玉早就碎了。”
“什么?”
對上弟弟臉上的擔憂之色,盧縈彎了彎唇角,低聲說道:“你別在意,現在應該沒事了。”不管是陰謀陽謀,想來聽到她那一通話后,那些人也沒有心情與她這個小小的庶民兼婦人計較了。
盧云的同窗已先行一步,兩姐弟回到城中時,已到了午時。
盧縈在市集中買了一只雞,又購置了半斤豬肉,準備今天晚餐好好吃上一頓,給姐弟倆壓壓驚。
來到家門口時,陽嬸大著嗓門叫道:“阿縈,你回來啦。”她扭著肥腰走來,熱絡地叫道:“哎,你今天去哪了?早上那會,你那末過門的夫婿拖著一驢車的禮品過來了。可惜你不在。”
盧縈微笑道:“阿云今日休沐,我與他一道玩耍去了。”
“哎,你也走得太早了,那么好的夫婿,都沒人招待,怪不好意思的。”
“沒事,他又不會跑了。”
盧縈這話本是順口說出,哪知陽嬸卻跳了起來,她瞪著盧縈,認真地警告道:“阿縈,你別仗著你生得好看,就不把夫婿放在眼里。大嬸跟你說啊,不說是成都那等地方,便是小小的漢陽城,比你好看的姑子也多得去呢。你可千萬不能輕忽了。”
她湊了過來,低聲道:“你父母雙亡,家無余財。你除了這張臉也沒有別的值得人稱道的地方。阿縈,你可千萬不要驕妄了。我跟你說啊,那一天我看到你那表姐叫阿因的,親親密密的與你那末過門的夫婿共坐一車呢。”
陽嬸說到這里,顯然是怕過于打擊到盧縈,便又急忙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畢竟是與他定了婚約的,只要你行得正,那正室夫人的位置也輪不到別人。不過你以后要小心一點就是。”
聽到這個陽嬸還沒完沒了了,盧縈連忙陪著笑應合幾聲。等到陽嬸意興盡了,這才打開房門。
一進入房門,盧縈便忙著收拾房間。收拾妥當后,她又拿起那本中庸翻看起來。
感覺到屋里特別安靜,盧縈抬起頭來。
這頭一抬,她便對上低著頭,一動不動地跪坐在塌上的盧云。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少年纖瘦的身形特別讓人感到孤單。
盧縈連忙放下書本,走到盧云身側,撫著他的頭發喚道:“阿云,別想了。”
把額頭抵著幾面的盧云搖了搖頭,好一會,他才聲音澀啞地說道:“姐姐,我剛才差點要被砍頭了,對不對?”
好一會,盧縈才低聲回道:“是。”
這個是字一出,盧云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
看著后怕不已的弟弟,盧縈垂下雙眸,慢慢說道:“阿云,這世間便是這樣,無權無勢的人總是容易受欺。”
盧云還在顫抖,直過了好一會,他才艱澀地問道:“姐,要怎么才能有權有勢?”
正在等著他這句話的盧縈徐徐說道:“以你我的身份,唯一的法子便是舉孝廉。”
盧云慢慢挺直腰背,甕聲甕氣地問道:“姐姐你說。”
盧縈低聲說道:“能被大儒和宿老們看中,能讓他們樂于把你的名聲遠遠傳揚出去,一要做到品性高潔,二要才華出眾。”她微笑著轉頭看向弟弟,一字一句地說道:“因此,從今天開始,弟弟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讀書,讀好書!多讀書!”她垂下眸子,把神光斂藏于內,“其他的,無論是行善還是揚名,全部交給姐姐便是。”
“姐姐,我知道了。”
傍晚時,美美地吃了一頓的盧縈姐弟正坐在房子外面,就著漸漸沉下地平線的太陽光看書時,一陣車輪滾動聲“格支格支”地傳來。
盧縈抬頭一看,眉頭大蹙。而一側的盧云則嘀咕道:“這個人又來了。”
來的人正是曾郎,盧云一直不喜他,因此語氣頗為不善。
盧縈把手中的中庸合起,朝弟弟說道:“阿云,回房中去吧。”她蹙起眉,低聲說道:“有所謂家丑不可外傳,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
盧云明白了她的意思,幫忙收拾起塌幾來。
這邊盧縈剛剛轉身,曾郎地叫喚聲便從身后傳來,“阿縈!”他大步走向盧縈,惱怒地喝道:“阿縈,你明明看到我來了,怎么還躲?”
說罷他瞟向盧云,沒好氣地說道:“阿云你也是,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尊敬長輩么?就這樣還想舉孝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