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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泰山小霸王

  風蕭蕭,馬嘶鳴,戰云籠四方!

  包括五千騎兵在內的近兩萬西涼軍,出場時的聲勢是驚人的。

  漫天的煙塵遮住了光線,將人嘶馬鳴,刀山槍林都籠罩在了黑暗之中,遠遠望去,仿佛是地獄開了個口子,有無數妖魔從中沖殺而出一般。

  看到這恐怖的場景,無論是守在堅固的營寨后,裝備也堪稱精良的豪強私軍,還是少經戰陣,裝備簡陋的郡兵,無不心神震顫,肝膽俱寒。

  就算有死戰之心的泰山兵,氣勢同樣為之而奪,士氣隨之下滑。

  牛輔和張濟都是宿將,當然知道長途奔襲后,面對有備而戰的敵軍,有諸多不利,可他們沒辦法,這是最佳的策略。

  董丞相的怒火必須盡早平息,否則他倆都要糟糕,此外,西涼軍的實力確實強得多,就算讓河內軍占點便宜,也一樣是碾壓的局面。

  西涼軍強勢到來,河內軍為之氣沮,消長之下,西涼軍的氣勢越發的高漲了,直到……

  一面旗,一桿槍,有人孤身而前,義無反顧的踏冰而來!

  此人是誰?

  他要干什么?

  為敵人的勇氣所驚,西涼軍愕然相顧,疑慮叢生。

  風頓止,馬亦歇,正在攀升中的氣勢當即一滯。

  另一邊,河內軍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卻猛地爆發出了一陣震天的歡呼聲。

  “是少將軍!”

  “視萬軍于無物,少將軍一身是膽,豪勇蓋世!”

  開始只有位于前列的泰山兵發喊,很快,郡兵們也加入進來。展示過武勇后,王羽在河內軍中的威望節節攀升,此時的舉動看似瘋狂,眾人卻只會贊嘆他的膽魄。

  無論是敵人的驚疑,還是己方的士氣高漲,王羽都視若不見,這些反應本就在他預料之中。

  西涼軍犯的錯誤再多,也不會變成一捅就破的豆腐渣;河內軍的軍心再怎么提升,也彌補不了人數、裝備、訓練等諸多因素造成的戰力上的差距。

  雙方若是一板一眼的進行會戰,勝負不言而喻。

  所以,他要創造出反敗為勝的契機來!

  在兩岸數萬人的注視下,王羽提槍舉旗,腳步堅定,沉默前行,跨過大河,踏上南岸。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但無形之間,一股磅礴的氣勢已是展露無遺!

  “咚!”

  再前數步,王羽終于停下了腳步,左手向下重重一頓,旗桿發出了沉悶的破土聲,戰旗飄揚,在堅硬的凍土中扎下了根。

  下一刻,一聲春雷綻放般的大吼,煊赫了大河兩岸!

  “泰山王鵬舉在此,誰敢一戰!”

  聲震四野,回蕩不休。

  “泰山……王鵬舉?”對西涼諸將來說,這個名字可謂刻骨銘心,新年以來,一連串的慘事都是因此人而起!

  連日來的苦痛盡數涌上心頭,牛輔雙目血紅,無暇思索,馬鞭向前一指,狂吼道:“誰敢為本將誅殺此僚?”

  “賊子休得猖狂,趙岑在此!”

  百戰之師,自有虎狼之將。牛輔話音未落,陣中已是吼聲如雷,一將拍馬舞刀,排眾而出,帶著一路煙塵和喊殺聲,流星趕月般往河岸疾馳而去。

  “卑鄙暗算,刺傷丞相,萬死亦不足以贖罪,還不給我速速受死!”

  牛輔、張濟抬眼急看時,卻見正是張濟麾下偏將趙岑!

  二將俱是大喜,趙岑是西涼軍中出名的悍將,刀法精湛,武藝高強,在西涼時,連以兇悍和不要命著稱的羌賊都聞之色變。正面對敵,又是以騎對步,殺一個擅長潛蹤匿跡的刺客還不容易?

  王羽孤身突前,西涼軍的氣勢受到了壓制;趙岑應聲出戰,再次將士氣振奮起來。

  “殺!殺!殺!”

  士兵們用長刀敲打盾牌,用槍柄頓擊著地面,口中低沉有力的喊殺聲,更是震天價響起,殺氣沖天而起,倍添威勢。

  另一邊,河內軍也不肯示弱,背后傳來的巨大聲浪告訴王羽,河內軍的士氣更高一籌,他們的人數雖少,動靜卻絲毫不遜色于面前的西涼軍。

  為巨大的聲浪所包圍;

  為沸騰的戰氛所籠罩;

  無邊無際的敵軍陣列中,傳來沖天的殺氣;

  帶著一路煙塵的敵騎,閃爍刀光下露出的那張猙獰的臉!

  這,才是那個令男兒神往的三國時代啊!

  深深吸氣,將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臟中,然后絲絲滲入到體內,將沸騰至直欲噴涌而出的熱血稍稍壓制。

  王羽橫槍而立,朗聲長笑:“廢話少說,速來槍下受死!”

  “不殺汝,吾誓不為人!”趙岑大怒,狂催戰馬,手中一桿大刀更是舞得如同風車一般,遠遠看去,幾乎看不見趙岑人影,唯見一片閃亮的刀光!

  相形之下,王羽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他雙手持槍,就那么簡簡單單的站在那里,手上沒有發力作勢,腳下也沒有騰挪閃躲的意思,看在不明真相之人的眼中,象是已經認命了似的。

  西涼軍喝彩叫好聲大作,河內軍則顯得暗弱許多。趙岑顯示出的武藝,更在方悅之上,又是騎對步,威力自然大增,要知道,騎兵多的,可不僅僅是一匹馬!

  隨著距離的接近,趙岑越來越興奮,他已經看清楚了對手的臉。

  稚嫩而青澀,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而已,天知道牛中郎那個笨蛋怎么讓人混進了大營去。也難怪,憑裙帶關系上位的人,就是沒用,這樣也好,憑空掉下樁大功勞,這樣的好事哪兒找去啊?

  哼,這個小子膽子雖大,可終究只是個小毛孩,這不,他已經徹底被嚇傻了,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對付騎兵。眼見自己殺到,竟然就那么站著,像個木樁似的。

  對付這種角色,萬無失手之理!

  不過,當趙岑接觸到對手的眼神時,他卻是心中一凜。那是猛虎看到獵物時的眼神,冰冷而殘酷,在他沸騰的戰意上,澆了一盆冷水!

  “給我死!”趙岑又是一聲大吼,他要借助喊殺聲來驅除心中的不安。

  接著,就如同千百次做過的那樣,他縱馬沖刺,揮刀疾斬,就算砍不中目標,也要用馬撞死他!

  然后……

  他聽見了虎嘯聲!

  馬速被他催到了極致,依然什么都沒撞到;

  他全力爆發的一刀,甚至沒來得及將招數使盡!

  幾乎就在虎嘯聲起同時,長鋒就已經到了!厚實的甲胄,也無法阻擋其鋒芒,被刺中的那一剎那,趙岑有一種錯覺,他不是被槍刺中,而是被一柄巨錘砸中了!

  若非如此,身體怎么會突然變輕?天空和大地怎么會在眼前旋轉不休?

  趙岑不理解,觀戰者卻看得分明!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王羽間不容發的避過了戰馬的撞擊,迎著趙岑的揮斬,以尋若奔雷的速度,出槍,刺擊,挑殺,收勢……

  每個動作都是那樣的清晰,整個過程也是非常流暢,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為短促一瞬間!

  以騎對步,過馬一刀,步戰者首身分離,這是通常的情況;而騎兵在人馬相錯的一瞬間被挑殺……這不會是幻覺吧?很多人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

  “噗通!”

  “恢……”

  尸身落地,敗馬號鳴,清晰的表明,這里剛剛發生過一場生死對決。

  “還有不怕死的嗎?”

  王羽身上沾了一層灰,長鋒也不復適才的鋒芒畢露,因為上面蒙著一層暗紅的血,遮住了鋒刃上的寒光。

  可是,當他再一次揚聲邀戰的時候,西涼軍的陣列,竟然發生了一陣細微的波動。雖然也是百戰精銳,但西涼軍依然感到震驚。

  這就是秒殺的震懾力。

  西涼眾將一時也是驚疑不定。不過,王羽的邀戰的話,卻激起了他們的血性,西涼軍中可是一群驕兵悍將,哪會這么簡單就被嚇倒?

  “敵將休得猖狂,讓俺梁蕭來會你!”當即有人應聲而出,挺槍躍馬,直取王羽。

  這一次,西涼軍的氣勢同樣得到了提升,不過,氣氛卻沒有適才那么熱烈,顯得很是凝重。沒人敢把王羽當做單純的刺客了,挑殺趙岑的那一槍,體現出來了太多東西。

  急怒之下,梁蕭卻也有所覺悟,他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他的兵器是一桿長矛,王羽手中的長槍并不算短,但依然相形見絀,長度差了接近一倍。有道是:一寸長,一分強,梁蕭顯然是有備而來,他怕了王羽的敏捷,想利用武器的優勢,將距離拉開。

  他有這個把握,不單是因為武器,馬術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觀戰者離得遠,未必看得清楚,除了一些深諳此道的人之外,只覺得梁蕭的馬速較慢。但王羽卻看得分明,敵將的馬速不是慢,而是一直在變幻方向。

  方向的改變幅度很小,幾乎微不可見,但王羽相信自己的判斷力,自己的眼力可是無數次出生入死中練出來的。

  西涼軍,果然是天下精銳,隨便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裨將,就有這么高超的馬術,那些一流的名將又會是怎樣的逆天呢?

  馬蹄聲將近,王羽收回有些散亂的思緒,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單憑這樣是難不倒自己的,前世的自己,面對的可都是迎面開來的鋼鐵巨獸!

  在無數驚愕的目光中,王羽終于動了,迎著氣勢洶洶的敵騎,他迎面反沖。

  近兩丈的長矛擋不住他的敏捷的身形;

  不斷變幻的行進方向也迷惑不了他銳利的眼睛;

  居高臨下的高度優勢和精良的甲胄,同樣無法抵消他雷鳴電閃般的槍勢!

  過程略有不同,結果則一般無二。

  再次,

  挑殺!

  不等歡呼聲起,西涼軍感到戰栗,王羽就再次發出了嘲諷。他手中長鋒前指,鮮血滴滴而落,高聲斷喝:“西涼鐵騎好大名頭,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他的嘲諷仿佛一個耳光,重重的打在了西涼諸將的臉上,可是,這一次卻沒人應聲而出,明知不是對手,還去送死,給敵人增添耀武揚威的戰績么?

  “哪……哪位將軍愿上前立功,斬殺此僚?若能成功,本將必向丞相稟報,保其封侯!”牛輔急了,仇人就在眼前,卻殺不得,事情若是傳到岳父耳中,一頓好打肯定是免不了的。自己已經這么凄慘了,再挨幾頓打,小命就危險了!

  “牛將軍,此事還是……”張濟有心勸阻,他隱約感到不對勁了。

  然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聽身后馬蹄聲滾動,竟是同時沖出兩人。

  “賊子休得猖狂,暗算得手罷了,待我李蒙殺之!”

  “李兄莫要貪功,俺王方在此!”

  張濟心下了然,王方、李蒙二人相交莫逆,這貪功一說,只不過是個借口罷了。依現在的形勢,單挑是必敗的局面,也只能上去圍毆,挽回點顏面了。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待俺……”方悅見狀大急,帶馬就要沖前救援。

  “方將軍放心,公子早有成算,且讓他來便是。”于禁一把扯住,沉聲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方悅稍一遲疑,對岸八個馬蹄翻飛,李、王二將已經加速了。

  兩人顧忌王羽的槍術,故而不敢從正面沖擊,而是一左一右,成直角沖上去夾擊,想讓王羽顧不周全。

  二將用的都是長槍,并不胡亂揮舞,只是將長槍放平,指向王羽,用的卻是騎兵沖陣的戰法。這已經不是在斗武藝了,而是純靠馬力欺人。

  快馬沖刺,何等之快,轉瞬間就已經到了跟前。

  躲?無處可躲,兩條腿的人,再快也快不過四條腿的馬!

  反擊?王羽的槍雖快,卻也需要蓄力,和刺擊的時間。即便刺中了一個對手,也會將破綻露給另一個對手。

  兩個騎兵對付一個步兵,已經是必殺之局,王、李二將久經沙場,馬術精湛,又豈是尋常騎兵所能比擬?

  眼見著,王羽就要濺血槍下。

  就在這時,王羽動了。

  如同疾風迅雷,迎著奔馬前沖之勢,王羽連人帶槍,合身撲向了王方!

  這一招大出王方的意料,不過,他也是個狠角色,腳下發力,猛夾馬腹,催動戰馬直撞上去!他也不用槍了,想就這么撞倒王羽。

  槍嘯馬嘶聲中,一人一騎擦身而過,血光飛濺!

  離得遠的看的尚不清楚,李蒙卻是看的分明,那血,是從王方身上流出來的!

  “王兄弟!看我給你報仇!”李蒙高聲悲呼,挺槍便刺。

  他不知道王羽到底怎么避過奔馬,但他知道,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因為王羽的槍還插在王方胸口,來不及拔出迎戰!

  然而,他這勢在必中的一槍同樣落了空。

  王羽手一松,先放棄了手中的武器,然后身形一矮,避過了李蒙的刺擊,最后,就地一滾,竟是向著馬腹底下鉆了過去!

  李蒙大吃一驚,他不知道王羽怎么才能避過馬蹄,但他知道,這個煞星肯定不會自尋死路,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

  李蒙知道不好,長槍來不及收回,干脆直接棄掉,右手緊握馬韁,左手已經扯住了腰間佩劍。

  他的反應很正確,也很及時,可是,他的動作終究慢了一拍,還沒等他把劍拔出來,只覺身后絲絳一緊,被人抓住了。

  李蒙這一驚非同小可,左手顧不得再拔劍,直接抓住了馬鬃,被揪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他這一抓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力量不可謂不足。

  但是,這還不夠。

  “恢!”

  巨大至無可抵擋的力量從身后傳來,順著李蒙的雙手,傳遞到了馬身上。奔馬被原地拉停,長嘶著抬起前蹄,人立而起。

  “糟……”李蒙大叫不好,他沒想到這個少年的力量居然到了這種程度。

  下一刻,戰馬頹然側翻而倒,它已經被韁繩勒得快窒息了;與此同時,李蒙手中,身體都是一輕……抓著滿手的馬鬃,他的人已被舉在空中!

  “喝啊!”作戰時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王羽,終于發出了第一聲大喝,李蒙只覺自己像是從萬丈懸崖上落下來,巨大的風聲和離心力剝奪了他所有的感官。

  ‘咚!’他摔落塵埃。

  凍土,堅硬如鐵。

  勝負,再次瞬間分出!

  以步對騎,刺殺一將,摜死一將,王羽最后開聲發力的那一吼,聲震大河兩岸,西涼兵馬人人自危,無不膽寒,河內兵馬則氣勢高漲!

  “泰山王鵬舉……此人,莫非是項籍再世嗎?”牛輔顫聲道:“除非呂布在此,否則,誰能敵之?”

  諸將盡皆膽寒,他們終于記起了刺客愧為而走時,曾和呂布對過一招,本來,他們只當那是對方運氣好,現在看來,似乎……

  大河之畔,‘山’字旗迎風招展,烈烈生威,仿佛預示著這場戰事的最終結局。

  西涼軍撞上山了。

  山,自是巍然不動;撞擊者,則是沉沙折戟,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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