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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破軍有白馬

  想著攻略趙云的同時,王羽也沒忽略對戰局的關注。

  這場戰事的中前段,都以他為主,但一人之力終有限度,他可以左右,甚至主導戰局,可最終奠定勝局的,還得靠軍隊的交鋒。

  依照王羽的預先判斷,此時的最佳策略,應該是突破薄弱環節,直取中軍,對胡軫來個擒賊先擒王。

  他一直橫切,就是為了營造出這種局勢,亂西涼軍陣勢的同時,讓其重心也發生偏移,將中軍毫無遮掩的露出來。

  這個判斷,王羽與賈詡商議過,不過他沒要求賈詡做出提示。

  公孫瓚是個心高氣傲的脾氣,任何試圖左右他決斷的行為,都有可能影響雙方的良好關系,王羽費了好大力氣在經營起這樣的關系,他可不想因小失大。

  反正白馬將軍也是個身經百戰的名將,不會看不出來這么簡單的破綻,這一點,從他發現、并把握戰機的敏銳中,就可以得出結論了。

  道理是這樣,可當王羽潰圍而出的時候,發現戰局跟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公孫瓚并沒有采取斬首戰術,而是發動了全面進攻!

  三千義從結成橫隊,平鋪在戰場上,看起來聲勢浩大,實際上卻單薄得很。與西涼軍萬人大陣相比,就像是一匹縞帛,輕輕的一戳就能戳穿。

  公孫瓚當真無謀?王羽微微一怔。

  不過,眼下身處戰場,并沒有讓他思考的余暇,連番搏殺沖刺,消耗的不僅是王羽的力量,烏騅的速度也在下降之中。

  與王羽相反,追殺在后的西涼軍的馬速正在提升中,他們用馬鞭、馬刺,甚至手中的兵器抽打著戰馬,試圖壓榨出它們所有的潛力來。

  只要能追上王羽,哪怕戰馬立刻倒斃,他們也在所不惜!

  重賞,加上血仇,已經使這幫悍卒徹底的陷入了瘋狂。

  王羽一時間有些猶豫,要不要改變方向?如果引著這幫瘋狂的家伙與友軍匯合,友軍那單薄的陣型,很可能瞬間就被突破了,那樣一來,戰局……

  “公孫伯珪無謀,生生的葬送了勝局,好,好,天不亡我啊!”

  從意識到王羽的圖謀開始,胡軫的心就一直懸在嗓子眼,尤其當他發現,對王羽的剿殺遲遲沒有結果,陣型持續的偏移混亂時,他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了。

  胡軫也是宿將,他知道自己的破綻在那里,如果公孫瓚真的采取斬首戰術,他也只能在死戰,和退進虎牢關,將大軍拋棄在外中做選擇了。

  無論怎么選,結果都是相當可怕的。

  現在,公孫瓚放棄了最佳戰術,試圖全面開花,那戰局必將演變為對自己最有利的混戰!士氣高亢,卻失去指揮的軍隊,是一把雙刃劍,很難說最終倒霉的是誰。

  說不定……可以反敗為勝呢!

  胡軫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良久,他用力一揮手,喝道:“擊鼓!擊鼓!王羽就在前面,全軍突擊,擒殺王羽!”

  “要糟!”

  “孟德何出此言?”

  “本初兄請看……”

  遠處觀戰的諸侯本是要撤退的,但還沒等他們退遠,戰場上就已經風云突變,王羽以一人之力攪動了戰局,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哪里還顧得上退走?

  在場的諸侯雖多,不過,包括盟主袁紹在內,大多數人壓根就沒上過陣,高談闊論沒問題,可真正到了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這些名士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兒了。

  當然,也有那么幾個例外的,比如兗州刺史劉岱、濟北相鮑信、上黨太守張楊,以及沒有官職在身,卻一直很積極的曹操。

  這幾個人都是久歷戰陣的,其中以曹操的身份最低,打過的仗又多,所以,在眾皆茫然的時候,曹操便擔任起了解說的職責。

  “……那王鵬舉的謀略看似神奇,實際上卻不出古兵法范疇,簡而言之,就是上駟對下駟,效田忌賽馬之故例!”

  “諸君剛剛都看到了,王羽在西涼陣前招搖,看似故技重施,意圖再現孟津奇跡,實際上,他只是在吸引西涼軍的注意力而已。胡軫沒察覺到王羽的謀算,貿然下達了前進的命令,結果全軍被王羽引走,順帶還破壞了西涼軍的建制,使得中軍后陣,皆坦露無遺!”

  “公孫瓚的輕騎速度極快,如果把握住戰機,直擊中軍,胡軫也唯有舍軍撤退一途,雖然不能直接攻克虎牢,但憑牛輔、胡軫的殘兵敗將,也不可能堅守太久!如此,虎牢可下,奇功在望!”

  對于王羽這個橫空出世的對手,曹操一直在關注著,并沒有絲毫輕視之意。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有這樣的奇謀。

  這個戰術,只有王羽能夠實施,因為他吸引了董卓的刻骨仇恨,以及史無前例的重賞!

  另外,有孟津之戰的前例在,胡軫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察覺到王羽的真實意圖。其實,包括曹操這個旁觀者在內,戰場上的絕大部分人都被王羽給騙了。

  王羽的計謀的確跟孟津之戰有關,但目的卻截然相反。

  孟津之戰中,他的所有作為,都是為了壓制西涼軍的士氣;而虎牢之戰,他的目的是讓西涼軍的士氣膨脹!

  為了最大限度的混亂敵人,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險,身陷敵陣!這等謀略膽魄,實在是……

  “只可惜……”曹操的語意是在惋惜,但諸侯們卻聽出了一絲慶幸的意味,他們知道曹操在慶幸什么,因為他們自己的心情也是差不多的。

  作為反擊的主要力量,公孫瓚選擇了錯誤的戰術,而陶謙的兵馬與河內郡兵的行動相對緩慢得多,他們來不及突擊胡軫的中軍,反倒很可能與失去理智的西涼亂軍迎頭撞上!

  一場奇功,眼見著化成了泡影,諸侯們都是長長的松了口氣?

  建功很好,但建功的若不是自己,那感覺就很糟了。在這基礎上,如果建功的還是潛在的對手,那就不止是感覺不好的問題了,連未來都會變得有些灰暗。

  王羽功虧一簣,一場亂戰之后,公孫瓚和胡軫兩敗俱傷,然后自家兵馬上去揀便宜,這才是皆大歡喜的結果啊!

  最心急的是孔伷,他甚至在曹操還沒解釋完的時候,就向手下打了個暗號,示意后者,回營去調兵。其他人雖然動作慢了點,但也都是躍躍欲試的模樣,只有冀州牧韓馥一臉淡然。

  別人不太了解公孫瓚,他卻知道一些,他不確定這位白馬將軍到底強在何處,但他很清楚,公孫瓚絕非浪得虛名之輩。

  既然曹操等人,乃至胡軫都看出了問題,公孫瓚沒道理一點都察覺不到,他會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此戰過后,這個對手恐怕會變得更可怕!韓馥陣陣心悸,可又無可奈何,現在,戰局已經白熱化了,除了對戰的雙方,誰也改變不了什么,只能在這里見證對手的輝煌了。

  這樣的心境下,他哪還有心情去提醒其他人,和其他人爭辯?煩自己的心,隨別人去目瞪口呆吧。

  韓馥的想法是正確的,最先對白馬義從的強大有所體會的,是王羽。

  背后的敵人漸漸追近,正面接應的友軍卻少,王羽也不失望,他深吸一口氣,就待回身再戰。

  西涼軍靠的就是一口氣,等這一口氣散了,就徹底變成一盤散沙了。就算公孫瓚指揮失誤,但河內郡兵好歹也打過勝仗,又是陣列而戰,更有名聲在外的丹陽兵助戰,贏下這仗還是沒問題的,對自己的名聲也不會有多大影響。

  多花費點力氣而已!

  調轉馬頭,王羽挺槍再戰,凌厲無匹的氣勢,讓陷入瘋狂狀態的西涼兵都是一滯。停滯只是短短一剎那,下一刻,這些悍卒便惱羞成怒般的發出了怒吼,揮舞著兵器沖了上來。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王羽分明聽到了一陣密集的破風聲!

  聲音是從他背后傳來的,出于某個沉痛而深刻的記憶,王羽下意識的想俯身躲避,不過,他強自按捺住了這股沖動。

  公孫瓚或許魯莽,但絕不是瘋子,他不會暗算自己的,來自背后的,是友軍的支援!

  沖在最前的那個西涼兵,喊的聲音也是最大,然而,持續的時間卻很短,一支羽箭準確的射進了他那張血盆大口,直接結束了他的一切——喊殺聲,以及生命!

  緊隨后的似乎是個軍官,身上穿著半身鐵甲,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重騎兵了。騎弓不是強弩,對鐵甲的作用不大,然而,鐵甲總有護持不到的地方,兩支羽箭,分別取中了他的面門和咽喉,將他射落馬下。

  箭矢如雨,密不透風,接連不斷,西涼軍的前鋒就像是撞上了一道看不見的墻,紛紛墜于馬下。

  一個軍侯模樣的軍官沖到王羽身邊,高聲叫喊,滿臉都是崇敬神色:“王將軍,這里交給我們,請將軍為我等撩陣!”

  “請將軍為我等撩陣!”白馬義從齊聲高呼,手上彎弓搭箭的動作,卻毫不停頓。

  王羽并不堅持,弓箭本就非他所長,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趁機觀摩白馬義從的戰法,順便找找趙云才是正事。

  他已經看出來了,公孫瓚的這個陣型,的確不是亂來,他是要發揮白馬義從的特長,騎射!

  騎射?

  現在可是漢朝,真的會有這種以騎射為主打的軍隊嗎?

  王羽很肯定,答案是:有!

  白馬義從,騎射無雙!

  三千義從,分成了三十個百人隊;每隊分成兩組,交替射擊。

  前一組平射,主要取準,目標是敵軍斗志最高,最為敢戰的那些悍卒,或者親自上前鼓舞士氣的軍官;后一組漫射,重點打擊某個區域,殺傷率不足,但箭雨覆蓋的區域,卻是一片哀鴻。

  一隊人馬射完一輪,立即后退,另一隊補上,戰法與前一隊如出一轍。

  簡而言之,白馬義從排的,就是個松散的長條隊列,一共四排,七百五十列,松松散散的,與通常意義上的兵陣完全不同。

  可就是這么一個不靠譜的陣型,卻最大程度的發揮著白馬義從的戰力。

  周而復始,持續不斷。

  氣勢洶洶展開沖陣的白馬義從,始終沒有和西涼軍陣發生直接接觸,就這么隔著一段距離,一面緩緩后退,一面持續對敵軍造成殺傷。

  西涼軍就像一頭憤怒的瘋牛,鼓足全身的力氣發動了沖擊,結果卻撞上了一張網。軟綿綿的不著力,但卻帶著無數倒刺,將瘋牛刺得鮮血淋漓。

  開始,瘋牛憑著血勇,還在奮力沖刺。但隨著傷口的增加,失血的加快,瘋牛挺不住了,疲憊和傷痛涌上心頭,瘋勁消失,代之的是恐懼和絕望!

  然后……

  它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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