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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禍端起蕭墻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竟然使得將軍急切若此,連此間的要事都拋下了。”

  被王羽扯住就走,劉備的腳步有些踉蹌,但神情舉止卻依然從容,甚至還有余暇在言語中稍作試探。他覺得,王羽現在的行為也很異常。

  劉備尚未表明來意,而兩人表面上的交情還湊合,但暗地里卻已經交鋒數次。劉備一直沒占到上風,而且沖突也未表面化,但劉備相信,對手心里應該有數。

  平時交情泛泛,此時故作熱絡,這里面沒點問題才怪呢!

  “此間哪里有什么要事?不過學習騎術,請教經驗罷了,眼下軍國之事,方是當務之急啊!”王羽的回答還是那么密不透風,合情合理,讓劉備一點破綻都找不到。

  “看將軍的屬下神情惶急,是軍情有變?”劉備原本也只想著,是不是能趁王羽急怒之時,趁虛而入,本來也沒報多大希望,試探既已失敗,他又問起正事來。

  “算是吧。”王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反問道:“玄德公來尋王羽,是否伯珪兄也收到消息了?”

  “正是。”劉備心中暗恨。

  王羽對待其他人都很直率,只有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喜歡繞來繞去的。按說這種對話方式,自己應該更擅長,奈何對方的身份地位高自己太多,自己縱有些本領,也施展不出,實是郁悶難當。

  “玄德公既無心多說,我等還是速速去見伯珪兄吧,軍情如火,千萬耽誤不得。”

  王羽的確不擅長拐彎抹角,不過,所謂近朱者赤,他一天沒事就和賈詡這樣的心理大師斗嘴,多少練出了點本事,尤其擅長以身份壓人,無往而不利。

  “……喏。”面對王羽隨手扣過來的大帽子,劉備半晌無語,最后只能暗自苦笑,這次試探,又是以失敗而告終了。

  不過,對方也高興不了多久,因為他即將面對的,是一群身份地位更高的人,稍有差池,就會身敗名裂,把先前贏的東西,全都輸光!

  擺脫了劉備的糾纏試探,王羽一點興奮勁都沒有,他對口舌之爭本就不感興趣,要不是劉備身份特殊,他都懶得跟對方廢話。敢啰嗦?老子手下可是有大能在的,禰衡雖然還沒改口稱自己為主公,但儼然已經以幕僚自居了。

  對劉備,王羽是以防范為主,別的不用擔心,關鍵是趙云不能讓對方搶了先。

  至少在表面上,劉備行事的作風,是很符合這個時代的君子之風的,而且他還有個宗室的身份,也是滿口的仁義道德……盡管王羽的名聲已經遠在對方之上,但在趙云問題上,王羽依然沒有必勝的把握。

  人心,本來就是世上最難測算的事物。誰知道歷史的慣性會不會發揮作用,讓這倆人一見如故呢?

  要知道,劉備有識人之明,卻未必會用人。

  看過白馬義從的戰法后,王羽已經明白,歷史上的趙云,為何在投效劉備之后,只能一直擔當近衛保鏢,很少出來獨擋一面了。

  趙云精擅騎射,在劉備手下,他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

  劉備前半生基本都在寄人籬下,與逃亡流竄中渡過,哪里養得起騎兵?等他發達了,地盤卻是荊襄、西蜀這種地方,山地河流很多,平地相對較少,根本沒有騎兵發揮的余地。

  所以,趙云當了大半輩子保鏢,臨到老來,蜀漢故將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才在孔明的第一次北伐中,撈到了個先鋒的位置。

  英雄無用武之地,王羽對此有過切身之痛,就算不考慮他自己的訴求,又焉能讓劉備得逞,埋沒英雄?

  當然不!

  要不是劉備和關張食同桌、寢同帳,出入皆同行,王羽都有心暗中把他給作了,徹底消除這個潛在的競爭對手的威脅。

  當然,現在劉備離成氣候,形成威脅還遠得很,犯不上因小失大,只要不讓他識破自己的意圖,搶不到先手就足夠了。

  眼下最緊要的,是回師酸棗!

  “借兵?回酸棗?”進了中軍帥府,王羽劈頭就是這么一句,把公孫瓚給搞糊涂了。

  “鵬舉,你現在回去,難道是要……你可要三思啊!奪人或許不難,你擺出強硬姿態,袁本初未必敢撕破臉動手,但這樣一來,他肯定會把挑起內訌的名聲推在你身上。那些名士,最擅長的,就是這個,某在幽州,就沒少吃虧。”

  公孫瓚感慨萬千,王羽能聽得出來,對方這話也是發自肺腑。

  “是啊,鵬舉,此事最好還是從長計議,公節與袁本初交情甚篤,多少也要看些情面。袁本初是個好顏面的,實在不行,送二十萬斛糧食予他,再尋人居中轉圜一二,將事情揭過去也就是了。你若是帶兵去討說法,事情恐怕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陶謙依然老樣子,擺出了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

  袁術對陶謙的態度很不滿意,對送還糧食的提議更是不甘心,但他也只是哼哼了兩聲,并沒象往常一樣,暴跳如雷的反駁喝罵。

  形勢比人強,由不得他不忍耐。

  王羽見狀,心中也是暗嘆一聲,人算不如天算,饒是自己布置周密,終究還是無法做到面面俱到。可誰又能想得到,董卓和袁紹配合的如此默契,形勢一下就急轉直下了呢?

  連袁術都啞火了,足見形勢之惡劣。

  讓王羽無奈的是,這還不是他考慮不周全的問題。

  按照先前的布置,老爹身邊,留下了足夠的兵力護衛。虎牢大捷之后,自己更是第一時間就遣人回報,通知老爹前來匯合。

  這個計劃算不上萬全之策,可在當時的情況下,已經是最佳選擇了。

  更穩妥的,就是出兵時就將老爹、蔡伯父父女都帶在身邊。這樣倒是能消除來自背后的暗算,但兵兇戰危,出戰之前,王羽可沒有十足的勝算。

  他對公孫瓚等人的了解,都是從小說中得來,未必就準,何況公孫瓚在小說里本也沒多少戲份,性格什么的,根本就形不成明確的概念。

  萬一施恩借勢的計劃失敗,聯軍關前慘敗,老爹、妹子都在軍中,那王羽就真的要學趙云,保護一群沒戰斗力的人,在亂軍之中殺出條血路了。

  早知道,就應該提前打聽一下自家的親戚才對。王羽有些懊惱,他確實想不到,自家在洛陽居然還有親戚!老爹明明就是個龍套啊!怎么涉及的關系這么復雜呢?

  和蔡邕是好友,是何進的心腹,跟袁紹、鮑信等人是同僚,現在,又冒出來了個官任執金吾的妹夫——胡母班!而且,此人還被董卓當做議和的使者,派去了酸棗大營!

  胡母班的意外出使,直接打亂了王羽的計劃。

  接到王羽的捷報后,王匡第一時間就動了身。接下來就是攻打洛陽的戰役,對老人來說,此戰意義非凡,就算不能親自上陣,能旁觀也足慰平生了。

  畢竟領軍的人,是自己的兒子,父子同心,勤王救國,根本沒必要執著于領軍不領軍的問題。

  到這里,王羽的計劃一切順利,他的信使比返程的袁紹到得更早,王匡這邊也沒耽擱。等到袁紹回營的時候,王匡一行已經在半路上了。

  如果酸棗的兵馬都是袁紹轄下的,可能還存在風險,他可以當機立斷,率軍追擊。可聯軍就是聯軍,即便是盟主,也不可能令行禁止。

  何況,王匡是去虎牢關助戰的,袁紹也沒法明目張膽的追殺,否則消息傳出去,他的名聲就全完了。

  袁紹跟王羽的矛盾,根本沒有能拿到臺面上來說的。河內的錢糧,袁紹原本打算獨吞,作為底牌,為日后做準備的。這種理由,怎么說得出口?聯軍現在正乏糧,他這個盟主卻私下里搞小動作,怎么說也說不過去啊!

  即便袁紹真的氣昏了頭,不顧一切的展開追殺,王羽也不擔心。

  護衛王匡的是泰山兵,加上投奔而來的郡兵,都是精銳,忠心耿耿,又有于禁帶隊。就算追兵數倍于己方,以于禁的本領,堅守一陣子肯定沒問題。

  酸棗距離滎陽,路途不過百里,于禁都不用派信使求援,只要點起狼煙,沿途接應的哨探就看到了。到時候,王羽只要拉上公孫瓚馳援便是,在平原地帶,袁紹的兵馬拿什么和白馬義從抗衡?

  可是,就在王匡啟程的時候,洛陽的求和使者到了,正副使一共五人,其中就包括了胡母班。結果,王匡又回去了。

  于禁知道王羽的顧慮,有心勸阻,可王匡的脾氣也很執拗,于禁不是賈詡,口才本非他所長,又哪里勸得動?

  他雖然已經是泰山兵的統領,但王匡畢竟是家主,想用強也不可能。無奈之下,于禁也只能加強護衛,同時給王羽送信了。

  后來的發生的事,就是酸棗信使帶來的消息了。

  袁紹回營,聽聞有使者到,連見都沒見,看過名單之后,就下令將五人拿下囚禁,并力主盡殺之,他放出話來,誰反對,誰的立場就不堅定!

  除了胡母班,其余四人分別是:大鴻臚韓融、少府陰循、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環。都是朝中大臣,和諸侯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袁紹的命令一下,眾諸侯當即一片嘩然,

  然而,袁紹也有充分的理由。

  因為他出任盟主,袁家在洛陽的數百口,已經被董卓殺了個干凈。正邪不兩立,這五人擔任的是大漢朝的官職,拿的是漢廷的俸祿,卻為國賊奔走效勞,當然要殺。

  有人贊同,有人反對,都有理由,各有立場,于是,兩邊各執一詞,鬧得不可開交。

  王匡掛念妹夫安危,當然沒法置身事外,實際上,他是反方中,最堅定的那個。

  袁紹要的就是王匡出頭,他正好借故發作,趁機連王匡一起拿下,扣個人質在手里,他就可以慢慢收拾王羽了。

  不過,現在正反雙方還沒分出高下,王匡身邊的護衛也很嚴密,袁紹一時還下不得手。

  但形勢已經相當危急了,由不得王羽不急。

  現在還不要緊,可是,一旦洛陽的消息傳到酸棗,均勢恐怕立刻就會被打破,回師是必行之策!

  王羽派往洛陽的斥候回報,董卓已經放出了風聲,要撤出洛陽,退往雍州!

  沒人比王羽更清楚,一旦董卓這個大目標消失,關東諸侯們會做出什么事來,董卓撤退,就是內訌的信號!

  王羽打定了主意要回師,上述的理由能說的,都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道:“袁紹公報私仇,置國家大事于不顧,執意為難王羽。我若妥協,他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反而會變本加厲。若父親被當做人質,羽忠孝難兩全,到時候又如何面對諸位?”

  公孫瓚拂衣起身,昂然道:“鵬舉言之有理,男兒立于天地間,行事原不該瞻前顧后,只消勇往直前,總能破荊斬棘,殺出條路來!也好,某便與你一同走一遭!”

  “某也與你同去,若非那個妾生子只顧自己出風頭,叔父一家,原本也不至如此!”有了公孫瓚帶頭,袁術也恢復了幾分精神,他咬牙切齒道:“某倒是要當面問問他,他莫非要把所有人都害死,只剩他一個,這才稱心如意嗎?”

  “那就有勞二位兄長了。”王羽也不客套,當即向二人一拱手,然后向陶謙點點頭,“虎牢關就有勞陶公費心了。”

  “老夫自當精心守護,只是……唉。”陶謙還想勸說幾句,可能說的都被王羽說完了,他哪里還說得出有力的言辭?最后,也只能長嘆一聲,目送幾個盟友出門遠去了。

  國事艱難至此,好容易有了點曙光,卻又禍起蕭墻,這大漢朝當真沒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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