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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豁然開朗

  并州軍雖然退走,但王羽、公孫瓚卻也不敢托大,如今,河內境內盤踞了好幾股勢力,大多都心懷敵意,自不能大意。

  兩人率兵連夜趕路,進了平皋縣城,這才松了口氣,下令全軍修整。

  不過,第二天,他們仍然不敢稍作耽擱,三更造飯,五更渡河,直到看見了虎牢關雄偉的影子,以及聞訊后,出關迎接的陶謙,才算是徹底安心。

  寒暄幾句,陶謙便提起了河畔之戰,對王羽的武藝和人品贊不絕口。

  王羽很奇怪,一問才知道。

  原來被呂布殺退的潰兵中,頗有幾個膽大心細的,呂布開始追殺的時候,他們跑在前面,等呂布和王羽打起來的時候,他們又跑回去觀望,想著任務雖然已經失敗,若能帶著確切的情報回去,說不定也能免于懲罰,甚至得點好處。

  黃河兩岸的地勢平緩,想埋伏一支大軍不太可能,但藏幾個人卻問題不大,其時天色將晚,兩軍也都沒清場,這幾個人順利的看完了全場,各自趁夜返回酸棗。

  其中一個方向感較差的倒霉蛋,撞上了虎牢關的偵騎,于是,陶謙就得到了最新的戰報。

  “這樣說來,消息傳遞的,可能比想象中還要快呢。”王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那一戰,對不同的人來說,有不同的意義。

  普通人可能只是聽個熱鬧,遐想一番當世猛將們的對戰是何等驚心動魄;自己的對手們震怖之余,也會提高對自己的警惕心;而消息若是傳到洛陽,局勢又會怎么演變呢?自己有沒有可能從中……

  陶謙不知他心意,只當他少年心性,為揚名而喜,于是投其所好,把他夸得地上少有,天上亦無。等王羽回過神的時候,幾乎懷疑眼前這位徐州刺史,是不是被人易容改裝,給冒名頂替了。

  “鵬舉的武藝自不用說,重情重義這方面,也不失為我輩中人,”公孫瓚附和道:“不過,更難得的還是他的眼光和魄力。”

  “此話怎講?”陶謙微微一愣。

  “恭祖兄可能還不知道吧?酸棗那邊……”公孫瓚這才想起,才過了一天,陶謙可能還不知道酸棗那場變故,于是把回師后發生的事簡要說明了一遍。

  “什么?袁伯業去揚州,鮑允誠返濟北?”陶謙大吃一驚,他憂心忡忡的說道:“劉公山意向不明,孔公緒的脾氣……唉,這樣一來,真是進退兩難了,伯珪,你……”

  抬眼看看公孫瓚的臉色,陶謙又是一愣,明明韓馥也回去冀州了,這位白馬將軍怎么就不著急呢?

  “伯珪,你還有話沒說完吧?”

  “哈哈,瞞不過恭祖兄。”公孫瓚呵呵一笑,道:“此事已經交給公路了,不日便將有好消息,包管你滿意就是。”

  “公路?他能……咳咳……”陶謙一臉的不能置信,一句質疑已經到了嘴邊,忽覺不對,又咽了回去,結果被一口氣嗆住,好一頓咳。

  剛才他提到孔伷的性格不好,但盟友這邊,袁術的臭脾氣和大嘴巴,比起孔伷也不遑多讓。這種合縱連橫的事最講求口才氣度,袁術怎么可能勝任?他別把原先中立的,都給推到另一邊就不錯了。

  公孫瓚連忙上前扶住,一邊幫陶謙拍后背,一邊解釋道:“恭祖兄,你別急,公路的性子是有點……嗯,沖動了,不過,要有成熟的計劃,他也不見得一定會壞事。”

  “哦?”陶謙緩了口氣,然后深深的看了王羽一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鵬舉又有奇謀,謙洗耳恭聽。”語氣中,不無欣慰贊賞之意。

  “當前的局勢雖然復雜,但只要把握住要點,破局卻也不難。”

  公孫瓚本待讓王羽自己解說,不過見王羽笑著搖頭拒絕,他也不推辭,當即說道:“如今的酸棗就像是一潭死水,里面的積水出不去,外面的活水也流不進來,日久如此,必生內亂。所以,我們主要給他們放開一個缺口,就豁然開朗了。”

  “伯珪的意思是……”陶謙緊緊皺起了眉。

  “南下!”公孫瓚重重的吐出兩個字。

  “南下?”陶謙大吃一驚。

  公孫瓚很能體會陶謙的心情,他最初聽袁術轉述這個戰略時,也是完全無法置信,他仔細解釋道:“放棄虎牢關,換取你我歸途的通暢,鵬舉的兵馬則隨公路南下,轉戰南陽。”

  “原來如此,不過,”陶謙有點明白了,但仍有許多疑慮,他問道:“虎牢關離洛陽更近,南下,不是舍近求遠嗎?”

  “卻也不然。”公孫瓚擺擺手,他聽袁術說到此節時,也懷疑是不是袁術私心作祟,利用了王羽的報國之心,可仔細想想,王羽轉戰南陽,確實好處多多。

  “南陽兵精糧足,雖新遭敗績,但整體實力卻沒動搖,正是鵬舉勇武之地。況且,屆時又有猛將孫文臺相助,勢必如虎添翼,何愁攻不下洛陽,完不成勤王大業?”

  “嗯,有道理。”陶謙連連頷首。

  南陽是袁術的地盤,凡事都是他說的算,孫堅雖然不是袁術的家將,但也有統屬關系。

  因此,王羽到了南陽,首先就不用擔心有人扯后腿的問題了,糧草供應也不用愁,袁術的性格再糟糕,也不是真的瘋子,得了王羽這么多人情,他那可能說翻臉就翻臉?

  再說,王羽在南線作戰,有了戰功,袁術也能分潤,孫堅慘敗之后,袁術手下又沒有大將,他還能有啥奢望呢?

  公孫瓚繼續解釋道:“孔公緒尤為好名,若讓關予他,他的態度肯定大變,到時我與恭祖兄可借道豫州,過青徐回返幽州,雖然路程遠了點,但沿路補給不愁,也沒有遭受襲擊的風險,何必又非得盼著劉公山回心轉意?”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這樣一來,鵬舉南下的時候,也不用大動干戈的搬運糧草了,帶走一部分,剩下的直接跟孔公緒交換,過潁川時,取用了便是,也免得沿途消耗。”

  糧草籌集艱難,但路途消耗同樣是大問題,所以兵法上一般都講究因糧于敵,防守方則注重堅壁清野,董卓要遷都,就屬于后一種情況。

  比較精確的計算就是,一個戰兵配一個民夫,民夫背六斗米,士兵自攜五日干糧,人餉一卒,可以行進十八天。若要再多走些路程,就只能增加民夫數量,同時,消耗的糧食也會加劇。

  所以,盟軍缺糧,并不是大漢各地沒有糧食了,只是集中的兵馬太多,單憑河內、陳留兩地,不堪重負而已。

  再遠的地方,糧食很難運過來,否則以徐州之富庶,陶謙又豈會為二十萬斛糧食而驚喜?只要他想,咬咬牙,二百萬斛也難不倒他這個徐州刺史啊!

  將虎牢關給孔伷,借道的同時,交換糧草,于雙方都大有助益。

  “嗯,我等讓出虎牢關,孔伷爭功,其他人怎肯落后?就算袁本初、劉公山尚存遲疑,但那曹孟德和張孟卓原本就很激進,又怎肯放過這等良機?”

  陶謙低頭推演了一番,不由自主的低語出聲,最后更是眼睛一亮:“一子動,滿盤皆活,鵬舉此議大善啊!”

  虎牢關大捷,徹底激起了聯軍的內部矛盾。

  就算不考慮轄地安全問題,陶謙也不敢率兵西進。那很有可能會腹背受敵,董卓雖然連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會那么簡單就束手就縛,肯定要亡命一搏。

  如果拒關以守,頓兵不進,那些心懷叵測的盟友尋不到下絆子呃機會,八成會煽風點火,在輿論上生事。結果就是,形勢恢復到虎牢大捷之前,大家繼續坐吃山空,看著董卓逍遙。

  王羽的提議看似荒謬,但卻大是可行,將方方面面全都算到了。

  兗州的幾路諸侯,還是很有進取之心的。他們只是顧忌袁紹,又嫉妒王羽等人的功勞,不肯來助戰,以免為這邊做了嫁衣。

  如果這邊移兵南下,他們肯定是要取而代之的,這樣一來,東線的軍事壓力就保持住了。

  再加上已經移兵河內的袁紹,北線雖然未必會有戰事,但與袁紹數萬兵馬隔河相對,董卓多少也要提防一下。

  結果就是,聯軍再次對洛陽恢復了包圍態勢,董卓的形勢比之前更為惡劣了。

  陶謙贊不絕口道:“難怪伯珪對鵬舉的魄力眼光贊不絕口呢,能想到這樣的策略,非得對天下大局洞若觀火不可。更難能可貴的是,鵬舉不戀權勢,河內一郡之地,棄之如蔽,非大魄力者不能為也。”

  “陶公謬贊了。”眼看帽子越來越高,王羽趕忙辭謝:“河內本就是四戰之地,如今更是堪稱群狼環伺,若戀棧不去,休說勤王,想自保都難,棄之方是正理,實當不起陶公的贊譽。”

  公孫瓚笑道:“好了,鵬舉也不要謙虛,恭祖也莫夸壞了年輕人,幾日來奔波數百里,又與那驍勇無敵的呂奉先鏖戰了一場,鵬舉想必也累了,還是早些入關,先行休息吧。反正孔空緒不會轉眼即到,有什么話慢慢再說不遲。”

  “伯珪所言甚是,是老夫疏忽了。”陶謙呵呵大笑,看起來頗為酣暢,不過王羽卻總覺得,老陶還有什么話沒說完似的。

  王羽沒看錯。

  慶功宴罷之后,天色將晚之時,陶謙單獨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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