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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太守府。
一場盛大的宴會正在進行之中,往來的皆是本地的名士。
原本,袁術是沒這么大面子的,袁閥的人面雖廣,但也得分地方。潁川、南陽這兩處是名士輩出的地方,文人相輕,又各有風骨,加之能被成為名士的人,家世多半都不差。
袁術基業未成,比之袁紹,相對還落后了不少,袁家的門生故吏還好,待打通與汝南老家的通道后,情形也會有所改善。
不過,截止目前,他在荊州的號召力只能說是一般,尤其是在南郡,以及江夏發生了那一連串的變故之后,袁術就更加不被看好了。
名士們更看好劉景升。
劉表的家世比袁閥更牛,他是宗室!受到公認的那種。在洛陽為國賊占據,少帝和太后被鴆殺,天子朝不保夕的時節,擁有一定實力的宗室,很容易就能完成另一個轉變。
當年的漢光武,不正是如此嗎?誰又能擔保劉景升不是下一個漢光武呢?
特別是劉表在南郡展開了一系列的行動之后,更是將其手腕及魄力展示的淋漓盡致。于是,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名士們狂熱的追捧起劉表來,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荊州的形勢一下就逆轉了。
袁術對此很憤懣,可卻無可奈何。
現在的劉表,已經不是幾個月前,剛剛到達南郡,任由他壓榨欺凌的那個光桿州牧了。
江夏郡已經變了天,袁術的死黨劉祥,死于一場暴亂之中,還沒等袁術查明暴亂的始末,劉表的使者就自南郡而來,一人一檄平定叛亂,江夏郡就此易手。
在南郡,劉表用蒯良之謀,誘殺宗賊五十五人。皆斬之,并襲取其眾,或即授以部曲。
同時,蒯家麒麟兒蒯越單騎入襄陽,以三寸不爛之舌。說降江夏賊張虎、陳生。兵不血刃的占據了襄陽。
經此數役,劉表就和當初的袁術一樣,在短短兩月間完成了由單騎逃難上任,到擁兵數萬。雄踞一方的實力派諸侯的轉變。
形勢逆轉讓袁術措手不及,他哪還有實力和底氣去威脅劉表?等再過幾個月,劉表徹底完成了實力的整合之后,恐怕就要倒過來威脅他了。
袁術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應該急著取豫州。拼著名聲受損,也要先把荊州拿下再說。可話說回來,誰能想到到嘴的肥肉,會突然變成虎狼呢?
不管他怎么想,荊州的名士世家都對他失去了興致,別說來投靠,就算他上門去拜訪,能不能見到人都是個問題。
劉表實力大漲之后,腰桿也硬了。對袁術派去討糧的使者變了臉,由原來的有求必應,變成了愛答不理,而且還在朝著更惡劣的方向轉變之中。
袁術郁悶,袁術憤怒。袁術不甘,但也沒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一切,直到洛陽前線的戰報傳來,他才像是在溺水之中。撈到了一根浮木……不,這不是浮木。而是一艘巨艦!
當下,袁術的頭也不疼了,心情也不郁悶了,腰桿也直了,連眼神都變得犀利了。
他再次向南陽的眾世家,以及荊州的部分世家派出了使者,一手拿著戰報,一手拿著請帖,趾高氣揚的橫掃荊州。
他甚至還給劉表以及蒯、蔡兩個劉表的死黨發了帖子,對方當然是不敢來的,不過,他們來不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消息要傳達到!
袁公路揚眉吐氣,要耀武揚威了!
這招的威力非同小可,南陽震動,潁川震動,荊襄震動!
在最初的驚疑不定之后,袁術的行情頓時暴漲,瞬間遠遠超越了劉表,也超越了他以往勢頭最盛的時候。
眾世家紛紛派出家中最有分量的人物,前來拜厚,名士們蜂擁而入,南陽城也是盛況空前,一時間大有取代洛陽,成為天下的中心的勢頭!
袁術府前,每rì間更是人cháo穿梭如流,想見袁將軍一面,不提前幾天預約都不行,這天翻地覆的變化,讓袁術笑的合不攏嘴。
等到慶功宴的一天,更是了不得!來的人太多,以至于偌大的太守府人滿為患,不得不將后院的院墻推倒,才能容得下此貼而來的賓客。
荊州、潁川這兩大名士云集之地,的確名不虛傳。
“哈哈哈哈……”
接受著眾人的恭維問候,高踞主位上袁術笑的嘴都合不攏了,他向南指點著,譏嘲道:“劉景升啊劉景升,仗著有點小手段就敢來小覷于某,眼見就是秋天,竟敢對某說無糧?將某的使者趕出城!現在如何?上趕子給某送糧!這不是給臉不要臉,非得犯賤又是什么!”
“劉荊……使君的眼界確實小了些,又有那不識進退之人胡亂進言,公路將軍大人大量,就不要與他計較了。”
“正是,公路將軍雅量高致,小小冒犯,又豈會掛懷?”
眾名士口風雖然大變,但卻沒什么落井下石的意思,反而有人笑著幫劉表開脫。不過,袁術眼皮子淺,也沒多少城府心計,倒也沒聽出來這些言外之意。
“只要他明是非,識進退,不來影響某的勤王大業,某自不會與他一般見識,各位,請勝飲此杯。”
“請公路將軍共飲!”眾人轟然響應,氣氛越發的熱烈起來。
酒酣耳熱后,名士們停止了恭維袁術,轉而問起了陽人之戰的具體過程。
最終勝負如何很容易打聽,想知道過程也不難,畢竟這是一場公開表演似的戰爭,兩翼的百姓除了被王羽各種利用之外,還擔當了觀眾的職責。
不過,消息好打聽,想確切了解就難了。
和成皋、梁東兩戰一樣,外行看到的,只是千軍萬馬沖突往來,廝殺聲驚天動地,時不時的還有些很激動人心的口號從前方傳過來,自己也跟著喊了。
但說到這一仗王羽到底怎么贏的,徐榮到底輸在什么地方,別說觀戰的百姓。很多士卒都說不清楚。
所以,最權威的消息,除了向王羽打探,就只能從袁術這里得知。
王羽領兵在外,名士們不可能前往洛陽。到軍中打探。自然只能到袁術這里來。一方面應付袁術的邀請,免得開罪此人開罪得太深,另一方面,他們也對陽人之戰的具體過程很感興趣。
“好說。好說。”袁術高興的時候很好說話,他笑道:“某醉了,恐怕說不清楚,天成,你代某與各位說說清楚吧。”
“喏。”袁術身后閃出一名文士。眾人認得,此人正是南陽為數不多的,投靠袁術的名士之一,閻象。
“陽人之戰,說起來倒也不復雜,無非是相持、詐敗、反擊而已,不過其中變化卻極為驚人,讓人匪夷所思之余,亦覺有悟于心……”
閻象的口才不錯。而且還懂些兵法,他并沒有照本宣科的念王羽傳回南陽的簡報,而是結合自己的理解,將此戰的過程娓娓道來。
正如史家記載戰爭,都只寥寥幾筆。僅記錄實力對比,和戰爭勝負,頂多再提一下其中特別之處一樣。但從戰報中,很難想象出戰爭的全過程。以及其中的曲折變故,以及戰局的反復變化。
而經過有心人的梳理。用詳述的方式,結合以自身的分析講出來,就顯得驚心動魄許多了。
盡管眾名士也是飽讀詩書,通曉經典之人,可依然被閻象牽動了所有的注意力。不時就會發出陣陣驚嘆聲,偶爾還有人會突然站起,擊節贊嘆的高呼起來,越講到后面,失聲高呼的人就越多。
“徐公卿名不虛傳,王鵬舉奇技百出,卻又技高一籌,了不起,了不起啊!”
“讀了這么多年經史,古往今來的戰例也看過不少,可此戰……嘖嘖,當真是jīng彩之極,足以在史書上大書特書,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啊!”
“極是……”
眾人面露驚容,贊嘆聲不絕,將此景看在眼中,袁術越發的醺然了,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公路將軍,如今王將軍以大獲全勝,未知將軍行止如何?”贊了半晌,眾人的情緒終于平復下來,有人突然拱手問道。
“這個么……”袁術不假思索的抬起了手,完全沒留意到,此問一出,眾名士變得鴉雀無聲,都變得斂聲屏氣起來,眼神更是變得十分凝重。
袁術沒注意到,但又有人注意到了,袁暗地里扯了袁術一把,打斷道:“咳咳,大兄,你已經醉了,此事待明rì酒醒再說吧。”
“哦?某……”袁術還沒回過味,直到袁一邊上前致歉,一邊向他連使眼sè,他才有有點明白。
眾名士當然很失望,但也無可奈何,袁閥偌大的名聲,總不能指望那一家子都是跟袁術一樣的草包吧?總是有些明白人的。
宴罷后,袁術扯住了袁,不依不饒的問道:“五弟,你席間阻我,到底所為何事啊?”
袁不答反問道:“大兄,你適才想說什么?”
“當然是舉兵勤王,一舉拿下洛陽了。”袁術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拿下洛陽?誰去?”袁又問。
“當然是鵬舉賢弟了,還能誰去?”袁術越發的迷糊了。
“大兄,你糊涂啊!”
袁跌足道:“王鵬舉本來名聲就極其響亮,陽人之戰后,更是名聞天下,若是再讓他拿下洛陽,控制了朝廷,您又算是什么?我袁家又將置于何地?”
“鵬舉賢弟拿下洛陽,不就是……”袁術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樣的話,你和我們袁家就是個運糧的,你真的愿意這樣?”袁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可是,鵬舉賢弟可是個重義氣的,他進了洛陽,也不會……”袁術的酒意不翼而飛,懊惱道:“唉,那你說怎么辦?”
袁附耳上前,低聲道:“依小弟之見……”
夜sè愈發的濃重了,大勝之后的喜悅開始消退,暗流再次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