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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聲朗朗,擲地有聲。
沒人敢貿然接話,連劉虞也不行。
仗著旁觀者清的便利,程昱倒是猜到了些王羽的意圖——說白了,也很簡單,就是仗勢壓人。
劉虞擺出了以德服人,以理逼迫的架勢,以他的城府,在占了先手的情況下,就算是賈詡、郭嘉出手,和他講理,恐怕最后也是個輸。
王羽干脆不講理了,直接以強勢壓人,他回避開了麹義的問題,直接拋出個眾人不得不關注的話題,直接就把眾人的注意力轉移開了。
當然,劉虞不會眼睜睜看著事態往不利的方向發展,以他的手段,自然也有辦法將麹義重新推到臺前。但主動權畢竟已然易手,劉虞想保持最初那副諱莫如深的架勢,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王君侯,劃分……防區這種大事,是不是到中軍再商議比較好?此間,畢竟不是說話處。”劉虞皺眉不語,也沒什么動作,答話的人卻是張燕。
張燕果然和劉虞存在默契?眾人心中都是一動,有人喜有人憂,王羽未在大勝之后,直接展開全面攻勢,全取河北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張燕的曖昧態度。
沒人知道張燕是見河北形勢開朗,突然起了野心;還是不看好王羽的前景,和某一方勢力暗中結盟,甚至直接投靠了對方。現在看來,張燕和劉虞的確存在一定的默契,只是不知道程度有多深罷了。
程昱心中的欣喜,幾乎都快抑制不住的形于顏色了。
如果張燕、劉虞當真結成聯盟。對抗青州,那天下的大勢。以及自己和郭嘉的競爭態勢,就會完全改變。這叫他如何不喜?
“事無不可對人言。何況,在場的都是本將麾下的將士,如同本將的腹心一般,有什么可回避的?”王羽淡淡的看了張燕一眼,眼中若有深意,令得后者心中一緊,卻沒進一步的表示,而是輕輕揮手,向親衛示意道:“拿輿圖來。”
“喏!”當下有親衛領命而去。北營再次恢復了寂靜,只有烈烈晨風,吹動旗鼓,聲聲炸響,在耳畔鼓蕩不休。
過不多時,中軍那張用于軍議的大輿圖被搬過來了,豎在了王羽身邊。
對真正的大人物們來說,用不著輿圖,河北州郡的分布。也都了然于胸。不過,圖既然拿來了,也沒人會特意回避著不看。
這一看,他們就驚訝了。那圖不是普通的圖,上面用不同顏色,已經畫成了若干個區域。對河北形勢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上面畫的正是河北目前的各方態勢。
“袁紹有悖逆之心,擅起兵戈。今已覆滅,但給河北萬民帶來的傷痛卻無法消弭。如今的河北。四方勢力共存,如果不把防區劃分清楚,做個公議,以后難免再有爭端。所以,才有了今日這場會盟。”
王羽在輿圖上指點道:“眼下,平原、清河、樂陵、陽平、魏郡,都在本將的控制之下,應該不存在異議吧?”
龍湊之戰后,平原、清河就一直在青州軍的控制之下。陽平、魏郡是冀州的腹心之地,袁紹潰滅,王羽接收戰果,也是應有之義。盡管王羽派去接管魏郡的只有兩百輕騎,但還是沒人有那個便利或實力與他爭奪。
稍有存疑的是樂陵國,這個毗鄰渤海灣的小郡國本是屬于袁紹的轄地,但其位置過于偏遠,早早就與冀州斷了聯系,公孫瓚一度在此籌集軍糧,但卻始終沒派遣官吏治理,王羽順手接過,只要公孫瓚不出聲,也沒人會說什么。
真正讓人意外的是,王羽似乎有滿足于這樣的戰果的意向。盡管他指定的是冀州南部最富庶的五個郡國,但河北大戰,青州軍也是主力不是?外間本都認為,他會盡量攫取冀州的土地呢。
就算放棄公孫瓚實際控制的渤海和大半個河間、安平,以及路途過于遙遠的常山、中山,可還是有巨鹿、趙國、安平數郡可取不是?
只見王羽抬手一指,在趙國、安平、巨鹿三郡范圍劃了個圈,將其圈入,朗聲道:“平難將軍曾在三郡與袁逆及胡騎激戰,黑山百萬之眾,也是大漢子民,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在山里存身,總得有個落腳之地才好。三郡之地,并無其他勢力存在,故而……”
他輕輕松松的一句話,竟是把三郡之地統統讓給張燕了!
圍觀的都聽傻了,張燕更是瞠目結舌,腦海中一片空白。
那可是三個郡國,數百里的土地啊!一直以來,黑山軍最夢寐以求的,就是在山下找個落腳之地了,山里面雖然可以躲避官軍,但畢竟不利生存,黑山軍的日子過得艱辛得很。
所以,在戰前面對劉虞的使者時,張燕才產生了動搖。
他很擔心,王羽會不會借著大勝之勢,直接把黑山軍拉上戰車,卷入席卷天下的戰爭中去。青州新政本身也很讓人擔心,張燕不在乎王羽是否抑制豪強,但那高達六成的田賦,令他非常在意。
再聯想到,這一年來,王羽以區區青州之地,與袁紹的冀州,甚至小半個中原對抗。張燕很懷疑,在青州光鮮的外表之下,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不是把百姓壓榨得苦不堪言,又豈能與冀州對抗了這么久?
要知道,到了大戰末期,連家大業大的袁紹都支撐不住了,在后方刮地三尺自不待言,在清河這種失而復得的地方,更是連臉皮都不要了,直接上手去搶。
冀州如此,青州又是憑借什么,才能支撐到了最后呢?
這是張燕態度轉變的主因,他也想到過,以王羽的強橫霸道。他的轉變很可能會給黑山軍招惹一個恐怖強敵。可即便如此,張燕也不愿意做出錯誤的選擇后再后悔。
然而。意想之中的狂風暴雨沒看到,倒是看到了靚麗的彩虹。
張燕疑惑。張燕迷茫,張燕完全不知所措了,連后面王羽又說了什么,他都沒留意。直到劉虞身后有人發出了一聲怒哼,他才驚醒過來。
“這位是……”王羽饒有興致的看著劉虞身后那人,問道。
“廣陽閻柔,見過王將軍!”此人臉上的怒意不足為奇,讓王羽在意的是此人的裝扮。
古人視須發為身體的一部分,很是愛惜。中原人一般都會梳發髻,將頭發挽起,故而成年又被稱為‘束發’。但放在異族身上,就千奇百怪了,比如眼前這位,他的頭發結成了很多條小辮子,視覺效果和后世的足球明星很相似。
王羽不是球迷,記不得那球星到底叫古利特,還是什么。但這個形象確實差不多。配合上此人身上的皮裘,說這閻柔是個胡人,應該也沒人會提出異議。
“原來是閻校尉,閻校尉是代劉使君說話么?不知有何見教?”
閻柔不肯上當。冷哼道:“閻某何人,敢代劉使君行事?某只是覺得王將軍未免太霸道了一些。青州固然勢大,可既然是會盟。總得讓人有個說話的余裕才是,王將軍指點江山。各方地……防區皆是一言而決,難道不是以勢壓人么?”
王羽從閻柔頭上晃來晃去的小辮子上收回視線。看著劉虞,反問道:“這么說來,劉使君莫非對本將的防區有興趣?”
劉虞沉默不答,卻也沒有回避王羽犀利的視線,淡淡回視,只是任由閻柔發作。
“天下誰不知王將軍百戰百勝,誰敢觸王將軍的霉頭?”
閻柔語帶諷意,眼含譏嘲,冷笑有聲道:“冀州倒也罷了,王將軍居然干涉起我幽州的事務來了,不嫌管得太寬,手伸得太長嗎?今日觀禮的高士不少,莫非會盟之后,君侯也要以此法,威逼諸君,劃分中原防區么?”
他一邊與王羽對抗,一邊還不忘拉攏盟友。
程昱等人當然不會看著不管,他不肯明著站出來與王羽對抗,但搞點聲勢,推波助瀾還是沒問題的。只聽人群中一陣騷動,眾人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很像是王羽激起了公憤的樣子。
“久聞幽州霹靂火的大名,原以為是個豪杰人物,今日一見,不過如此。”王羽搖搖頭,用很不屑的語氣說道。
閻柔并不發怒,反唇相譏道:“王將軍是想說某不識時務嗎?豈不知幽燕之地,自古多有寧折不彎之人,王將軍兵威再盛,強得過當年的嬴政嗎?”他暗示的顯然是荊軻刺秦王的典故,值此之時,倒也應景,一股慷慨悲歌之氣油然而生。
“不識時務?哈!”
這次輪到王羽冷笑了,他看也不看閻柔一眼,冷聲道“閻校尉未免高估自己了,本將此番會盟所為何事?”
他自問自答,加重語氣道:“唯消弭兵禍而已!冀州西南八個郡國,都無爭端,自然一言而決,這是劃分防區,不是搶劫勒索,還要坐地分贓不成?如今河北有軍事沖突可能的,無非河間、漁陽,不說個明白,日后戰事一起,誰來負責?你這個搶來的烏丸校尉嗎?”
“你……”王羽這話輕蔑之意盡露不說,最后那句誅心之言,更是直刺本心,閻柔氣得臉紅脖子粗,看向王羽的目光若是可以殺人,這頃刻之間,王羽至少也死了上百遍了。
搶在閻柔失去理智之前,一張厚實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劉虞止住閻柔的暴怒,看向王羽,緩緩說道:“所以,王將軍就要為附庸實力出頭了?”
這話同樣誅心,聞訊趕來的公孫瓚臉上當即閃過一抹懾人的紅光,雙手更是捏得嘎嘎亂響。
“附庸?哈哈哈哈……”這話可不好回答,一個不好,說不定連公孫瓚都得罪了,但王羽卻毫不在意,微微一怔之后,竟是哈哈大笑起來。
在眾人相顧駭然之中,王羽笑得前仰后合,上氣不接下氣,劉虞只是冷眼相看,卻也不出言催促。
好半天,王羽才收斂笑意,沉聲道:“伯珪兄統帥的乃是大漢邊軍,身負保家衛國的重責!除了天子,誰敢視其為附庸?誰能視其為附庸?誰有這個資格?劉使君,您的見地,未免太讓人失望了一些。”
他失望的搖搖頭,嘴里卻沒停,不肯留給劉虞絲毫反駁的機會。
“不過,未免天下人以為本將仗勢欺人,開啟不正之風的先河,本將這里,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不光是劃分防區的問題,連帶麹將軍與本將的怨仇,也可以一并解決了,不知劉使君意下如何?”
“……你說。”劉虞不知道不正之風的典故,當然也聽不出王羽的冷幽默,他思忖片刻,冷聲答道。
“很簡單,比一場!若是使君贏了,本將負責說服伯珪兄,退出幽州、冀北,到冀南五郡安身,本將則徹底退出河北,三年內,絕不令一兵一卒渡河北上!若是使君輸了,這防區之事,就按本將劃下的套路來,貴軍退出河間,伯珪兄讓出北漁陽,另外……”
王羽抬手一指麹義,一聲斷喝:“此人,也任由本將處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