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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四章 碾壓式陣容

  封丘城位于濮、濟二水交匯之處,陳留國北面的第一要隘.

  由于城池依水而建,西北兩面都有天然保護,攻城一方只能在東南兩個方向展開兵力,青州的大軍正是自東而來。

  此刻正是拂曉剛過,河岸兩側都籠罩在淡淡的晨霧之中,一眼望不到邊的隊列正在霧氣中晃動著,起伏著,以不可阻擋的勢頭靠近著!

  朝陽從敵軍的背后照射過來,霧氣更淡了,再也遮不住兵甲反射悳出的亮光,將其輝映出了道道彩光,卻絲毫無減其中蘊含的沖天殺氣!

  龐大的陣容,精良的裝備,這都不是令得李通畏懼的理由,他對此早有準備。真正讓他感到絕望的,是青州軍亮出來的攻城器械。

  最前排的是櫓車。

  櫓車是適用性很強的一種攻城器械,不單可以用于攻城,也可以拿來野戰。結構大致是車前面豎著厚木板或大盾,在木板后面放上沙包和棉被,用人力推著前行。

  因為前面是木板和沙包,所以對遠程攻擊有著極其有效的防御能力。別說是弓箭,即便是拋石車或者弩車都無法對其造成嚴重傷害。

  有這么多好處,缺陷當然也很嚴重。

  櫓車的機動力相當之差,行軍速度頂多也只能和運糧隊一比,其實很多櫓車都運糧草的大車臨時改裝的,打仗時用一用,打完了沒壞的話,把盾板、沙包一扔,照樣當運輸車用。

  不單如此,櫓車在戰場上的同樣不怎么樣幾里地的距離,要推上老半天,最后也藏不了多少兵。推這玩意很費力,讓戰兵推的話,沖到近前了,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還打什么仗啊?

  耗費大,效果普通,除非是攻雄城打大仗,否則沒人會勞師動眾的搞這玩意。

  然而王羽做事一向不拘常理,為了攻打封丘,他竟然一口氣搞出了上百架櫓車,在陣前一字排開,仿佛是憑空豎起了一道城墻似的,視覺沖擊力相當之強。

  李通也是心知肚明青州對這一戰是勢在必得。

  光是櫓車倒沒什么可怕的這種器械最大的作用就是掩護車后面的士兵,讓他們在遠程武器的覆蓋下,以相對微小的損失通過。到了墻根下面,滾木、石之類的防御措施還是能起到作用的即便櫓車掩護的是沖車也是一樣。

  李通是懷著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情進入封丘的,東南兩個城門已經用砂石堵死了,沖車也撞不開他在城門附近布置的守城器械也相當多,至少有把握擋住攻城車三輪以上的大規模攻勢。

  問題是,櫓車后面還有車!

  這次是小車,一兩個人就能推動的那種,車身有半人多高,前后各有兩個直徑在兩尺左右的輪子,推起來似乎并不費力。最吸引人眼球的是車架上面架著的那張大弓,準確的說,是大弩才對!

  李通知道,這肯定就是傳說中的青州床弩了。

  弩車并非青州獨有,更不是陳家壟斷的東西,在墨子的著作中就曾提到過這種兵器,六韜當中同樣有絞車連弩的記錄,只是很多技藝都湮滅在歷代的戰亂之中,斷了傳承,或是被各世家當做自家的東西秘藏起來了。

  青州現在以此利器耀武揚威,主要還是在于青州的將作司有著非同一般的制造能力,床弩這種耗費巨大的兵器,也能成批成批的造出來,所以此物被世人冠名為青州床弩。

  在牛渚磯海戰中,青州水師已經亮出來的,就已經有兩百多架床弩了,現在出現在城下的,又是上百架,而且還是以弩車的形式出現,作為守將,李通焉能不慌?

  更可怕的是,在弩車后面,足足有四五十手挽長弓,身穿皮甲的戰士緊緊跟隨,敵人弓箭手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封丘的全部守軍,更有櫓車、床弩這種恐怖的武器諸位,這仗還怎么打?

  李通覺得心寒,同時也相當不解。

  兵圣有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攻城最下,乃是不得已方為之!王羽擺出來的這陣勢,完全就是要打洛陽、打許昌的陣容啊!區區一個封丘城,怎么就重要到這般地步了呢?

  他呆呆的看著敵陣不斷逼近,心中一片茫然,完全沒了章法和頭緒。沒人笑他,也沒人提醒他,普通的士兵可沒李通這么見多識廣,看到那一架架大得不像話的弩弓和弩手們背后背著的弩矢,他們都驚呆了。

  那弩矢足足有八九尺長,完全就是一根短矛!這樣的兇器被那張大弩射上城來,閉著眼睛也能想象出那恐怖的殺傷力啊!

  一想到自己要面對這樣恐怖的兇器,眾人無不膽寒,只覺腳下的兩丈四尺高城墻實在太矮、太單薄,恨不得能拔苗助長,讓城墻陡漲他一兩倍高才安心。

  青州軍之前是離城五里左右扎下的營盤,出營走了一段,便停了下來,輔兵們大聲吆喝著,開始調整各種器械的位置,布置陣型,同時陣中跑出一騎,直奔城下而來。

  李通知道,這是戰前例行的步驟,勸降的。

  “父親……”看到青州軍的陣容,李緒和他爹一樣,也是嚇得不輕,眼看城下使者來了,他才陡然驚醒,低聲向李通作出提醒,語氣中不無期冀之意。

  “不成的,太晚了。”知子莫若父,李緒一張口,李通就知道兒子想說什么了。

  的確,此時投降還來得及,不但能保住性命,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會被豎個典型,成為青州千金買的那根馬骨。

  “將軍難免陣上亡,事已至此,你我都沒了退路,但總要為你母親和你弟弟想想!”李通的聲音低至微不可聞,李緒卻是悚然而驚。

  呆呆的發了會愣,他呵呵笑出聲來,神情中有著釋然之意:“父親說得對,生于亂世,有機會能與驃騎將軍麾下群英一較高下,孩兒當無怨矣!”

  “正是如此!”李通贊許點頭,抬手一指城下來使,低喝一聲:“緒兒,此人就交給你了!”

  “孩兒敢不從命!”李緒挽弓搭箭,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城下來人,準備對方一進入射程,就給他來個穿心一箭,以示死戰到底的決心。

  “得得得……”馬蹄揚塵,疾行而至,眼見著到了強弓的射程邊緣,那使者就像是量好了似的,直接兜轉馬頭,沿著那條看不見的邊界跑了起來,李緒恨得直將牙根咬得‘咯咯’作響。

  “城上諸軍聽著,降者生,頑抗者死,或降或死,爾等速速決斷,休要自誤!”勸降的使節既沒有慷慨激昂的以大義壓人,也無意舌燦蓮花的分析利弊,試圖動搖守軍意志,就是那么放馬奔馳,縱聲高呼,身上那股縱橫睥睨的氣勢,卻是一目了然。

  這勸降方式雖然簡單,但卻很有效,守軍見之,無不神搖氣沮,斗志暴跌。

  人家這么囂張是有底氣的,驃騎將軍壓根就不在乎自己這些人,有這樣的大軍在手,還需要搞什么小動作嗎?直接碾壓過來就是了。勸降,說到底就是給大伙兒一條活路走,只是走不走,卻不是自己這些小兵說的算的。

  不單是普通士兵,連很多將官都將飽含期冀的目光投向了李通,希望他能做出某個相對明智的選擇。

  曹操軍和青州軍最大的不同不在訓練和裝備,而是信念。

  王羽的練兵方式偏近于近代軍隊的方式,注重士兵的榮譽感和使命感,時常提醒他們自己因何而戰,所以到了關鍵時刻,總是能有人挺身而出,甘愿為了勝利而犧牲。

  曹軍當然也不是沒有凝聚力,但用的卻是傳統的方式。文臣武將們奉曹操為主,自己也有家族和勢力,兵為將有,視為私人財產,施恩義以籠絡之,一層層的傳遞下來。

  李通在城中有超過一千的嫡系部隊,都是李家原本的私兵,這些人愿意為李通拼命,而不是曹操。只要李通肯降,他們完全不會有背叛的感覺。剩下的雜牌部隊更是巴不得早點投降算了,反正驃騎將軍一言九鼎,既然說了降者不殺,就肯定不會跟自己這些小雜魚為難。

  李通本來想讓李緒戰死前揚個名,沒想到李緒張弓搭箭,卻遲遲不敢出手,心里暗叫一聲晦氣,知道自己安排有誤了。

  “我來!”他劈手奪過李緒的弓箭,臂膀一張,拉了個滿月,抬手就是一箭!動作一氣呵成,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武藝精強自不待言。

  城上城下傳來一片驚呼聲,那箭矢卻似聲音還快一般,驚呼剛起,便如流星趕月一般,追到了那勸降使者身后,眼看就是一箭穿心的局面。

  誰能想到李通竟然有如此本領,在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射悳出這樣的驚天一箭呢?連他麾下的眾將都大吃一驚,心說是不是自家將主怒氣攻心,超水準發揮了,更別提那個已經跑過半程,背對城樓的使者了。

  然而,世事無常,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只見那使者就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似的,一個側翻,竟是滾落馬鞍之下,來了個蹬里藏身,險之又險的將這必殺的一箭避了過去。

  李通本待射死使者后,義正言辭的大喝一聲,表明死戰的決心,萬萬沒想到,超水平發揮的一箭居然被避過,一口氣卡在胸腔里,像是要炸開似的,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城頭也是一片寂靜,守軍無不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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