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伯符北上了……”
曹艸是在孫策正式出兵三天后得到的消息,拿到消息在手,一時間他也是感慨萬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主公觀人之明,有如神助,臣拜服。”程昱一揖到地,對曹艸的魄力也是贊嘆有加。
江東諸將以為,曹軍要吞并劉勛的部隊,還要經過一場內訌,至少也要擺個鴻門宴什么的,其實根本不需要。劉曄原來是劉勛的幕僚,深受后者器重,早在吞并袁術的計劃開始之前,劉勛就已經暗中投靠曹艸了。
副將陳蘭,也不是什么忠貞不二之人,曹艸許了他高官厚祿,又送了金珠美女,這人眼睛直接就被晃花了,同樣不是什么問題。也就是橋蕤還小有點麻煩,但他只是個副將,沒有陳蘭同氣連枝,別說把軍隊帶走或是怎樣,他消失了,對軍隊的士氣都造不成多大影響。
原本曹艸定下引袁術稱帝的計劃,暗中拉攏袁術的部將,是為了自己吞并淮南的。袁術稱帝失去大義之名,又有劉勛等人里應外合,曹艸以輕騎突襲,可以輕易拿下壽春城。
結果荊州出了意外,大戰提前展開,曹艸沒了實施這個計劃的機會,但局勢的主導權還是在他手中的。
在計劃最后實施前,程昱等謀臣都在相勸,認為大可不必急于對袁術動手,只管把淮南的兵馬先騙到手,拿去和青州軍拼消耗再說。即便一定要便宜孫策,也不能把所有的利益都讓出去,至少要把汝南拿到手里。
程昱的意見也不是沒道理,他以虎狼來形容江東軍,認為猛獸只有在饑餓的時候,才最富攻擊力,一旦吃飽了,就會變得懶洋洋的,不肯出力了。
對江東來說,淮南算是一記大補藥了,本來江東軍就剛吞下半個荊州,再加上淮南,消化都來不及呢,哪還有繼續擴張的和能力?
可曹艸偏偏就咬定,孫策一定不會止步于淮南,或是只肯攻擊徐州牽制青州軍,而是一定會加入到中原戰場上來。
程昱等人面上唯唯諾諾,心底里卻是不信的。即便孫策沒腦子,江東那么英才,又豈會集體失聲,任憑孫策肆意胡為?
結果,孫策真的來了,而且還是在這么個節骨眼上,完完全全就是雪中送炭,再夸張點,說是救命之恩都不為過!
程昱對曹艸的先見之明,佩服得五體投地。
眼下,兗州戰局已經岌岌可危了。夏侯淵兵敗任城,兩萬大軍損失過半,亂戰之中,還把馬鈞這個寶貝給丟了,要不是李典見事得快,護著馬鈞逃到了巨野澤,借水路脫身,后面的仗可真是沒法打了。
現在東線已經徹底被打空,無論張遼、黃忠想干什么,都沒人能阻止他們了。曹軍這邊當然很希望張遼南下增援徐州,可問題是,王羽不會不知道傷一臂,不如斬一指的道理,集中兵力在兗州擴大戰果才是王道。
于禁的兵馬發現陳留空虛之后,已經率軍南下,對浚儀城展開了猛攻。留守浚儀城的臧霸拼命求援,最多的一次,一天之中他竟然發出了五六封信出來,前幾封是求援的,后幾封干脆就是血書,表示浚儀即將失守,請曹艸早做準備了。
還好陳留的夏侯尚及時出擊,對于禁形成了牽制,挽救了浚儀城和臧霸的命運,但形勢依然非常危險。
臧霸留守的浚儀的兵馬只有三千不到,夏侯尚麾下也只有五千軍,而且還都是精銳和郡兵摻半的部隊,根本打不過于禁的一萬羽林軍。
曹艸和夏侯惇的主力部隊,被王羽牽制的死死的,現在還勉強能依靠兵力優勢,有攻有守,一旦分兵回陳留救援,主力就有被王羽打爆的危險,曹艸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在孫策北上之前,唯一的救星只有劉勛的三萬大軍了,可這支兵馬走得實在太慢了,從淮南出來都快一個月了,居然還在梁國境內打轉呢!
曹艸倒是看得分明,知道劉勛這是待價而沽的意思,趕忙派了劉曄帶著大量金珠去梁國,并許下了比之前更高的承諾,籠絡劉勛、陳蘭,讓他們從速進兵。
到現在,劉勛已經是當朝的車騎將軍了,和當年的袁紹平起平坐,還加了睢陽侯的爵位,將梁國許給他做封地。李樂也是堂堂的后將軍,武平侯,封賞已經差不多到了極致,再豐厚,曹艸就只能嫁女兒了。
有了這樣的奉上,劉勛應該是會賣點力氣了,可就憑淮南軍這樣的斗志和素質,即便來了,又能有多大指望呢?
孫策北上的消息,實在是及時雨,久旱逢甘霖啊!而這支強勁援兵的到來,正是曹艸魄力的提醒,要不是他毫不留戀的放棄了淮南的絕大部分利益,孫策又豈會如此痛快的北上增援?
孫策趕到,再加上劉勛的三萬兵,就算張遼和呂布匯合,一起攻打陳留,應該也能撐住一陣子了,至于轉機么……
“只能看馬伏波和韓文約的了。”曹艸如是說道。
他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多少還有些后手在,可那些后手卻沒一個能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真正能對戰局起到決定姓影響的,也只有并州戰場了。雖然青州軍在并州也投入了相當的力量,但西涼軍的兵力優勢還是很大的,應該會有所進展才對。
“總之,主公和各位都當做好進行一場很艱苦的持久戰的準備。”做出總結發言的是郭嘉,這位青年軍師臉色蒼白,神情異常凝重,眼下的戰局,讓他根本看不到反轉的奇跡,壓力如山岳一般,沉甸甸的壓在肩頭。
一月二十八,中原大地迎來了第一場雨。俗話說:春雨貴如油,但卻有很多人不是這么認為的。
“啊……奶奶的,凍死了!”
“啊,誰這么缺德。老子的脖子,脖子啊!”
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不斷從身后傳來,聽得劉勛的臉比鍋底還黑。
沒錯,這種天氣里下的凍雨的確很難受。正是乍暖還寒時候,細密的雨絲纏纏綿綿的,看起來很有詩情畫意,但那雨水卻是見縫就鉆,順著衣領子就往衣服里面淌。本來雨水就很涼了,再有那小北風一刮,那滋味能讓死人都跳起來。
光是冷還沒什么,最關鍵還是這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一連三天,弟兄們都是穿著濕漉漉的衣褲在行軍,渾身上下沒一處干燥的地方,是個人就受不了這種罪。
“都給老子跑起來,跑起來就熱乎了!等到了襄邑城,老子給你們每個一間大房子,倆女人,隨你們暖和去!”
“謝將軍賞!”萎靡不振的兵卒們頓時恢復了幾分精神,呵著白氣一陣亂嚷嚷。熱乎乎的房子,軟綿綿的女人,想想就讓大伙留口水。
這年頭,當兵很不容易啊。除了手底下的本事,關鍵還是得看運氣。
看看跟著雷將軍的那些人,既不用長途跋涉,也用不著打什么硬仗,到了睢安還可以隨便亂搶!那可是睢安啊!淮南最繁華的地帶,人氣不比傳說中的高唐差多少的好地方!去了那地方,還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哪里用得著受現在這份兒罪啊!
聽說陳留那邊曹將軍正在和驃騎將軍大戰,尸橫遍野,流血漂櫓,慘著呢!趕在這時候去增援?那不是瘋子才會做的事么?
還是現在這樣最好,大伙兒慢慢磨蹭著,反正走得越慢,劉將軍得到的賞賜就越多,大伙也能得到更多的分潤,還沒啥危險。等到后面的江東小霸王殺上來,大家在跟在后面撿便宜豈不是好?
“子臺將軍,你別怪我多嘴,一曰十五里,這種速度實在太不像樣了,除非你打算在袁術這顆樹上吊死,否則還當早做決斷才是。”透過迷茫的雨絲,望著長長的隊列,劉曄語重心長的說道:“曹公雖然大度,但耐心也不是無限的啊!”
“子揚賢弟,你說的這些吾豈有不知,可這也是沒辦法啊!”劉勛滿臉苦笑,攤攤手道:“你也在廬江待過,還不知道袁術的十萬大軍是怎么來的嗎?招降納叛,什么人都有,要是去打家劫舍,他們肯定勁頭十足,可現在連曹公都……”
他察覺自己失言,頓了頓,又低聲解釋道:“現在好歹還在前進,已經是某盡力約束了,說老實話,這支兵只要還在前進,就有牽制作用,總比快速行軍,一天幾百上千個逃兵來的強吧?”
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劉曄還能說什么?也只有苦笑了。
襄邑城并不遠,距離梁國邊界一共只有不到五十里路程,這段路程劉勛軍走了足足三天,在二月初一的這天傍晚,大軍終于到了襄邑城下。
襄邑城距離陳留城也不遠了,兩城之間有睢水相連,向西經滑亭、雍丘,百余路就是陳留城。到了這里,基本上就算是進入交戰范圍了。
劉勛和他的大軍卻沒有這種自覺,他們不認為這里會有危險,戰場還遠著呢!何況天氣又是如此之惡劣,怎么可能有危險呢?趕緊進城取暖吃飯才是正經。
行軍途中,大軍還能保持基本的秩序,可遠遠的望見城墻,隊列一下就垮了,一群人亂哄哄的往城門涌去,一心只想著快點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