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越過兩百多步的距離,西涼軍足足丟下了數千具尸體,連做為王牌的櫓車,都無法完全抵擋弩車的殺傷。
櫓車可以擋住弩箭的射擊,卻無法承受弩箭的重量,一旦車身一側集中了大量的弩矢,就有失去平衡性的危險,稍有不慎,就是車覆人亡的下場。
不過,正如王羽所說,以冷兵器時代遠程武器的威力,就算占據再怎么大的優勢,也不可能重創,甚至殲滅對手。強弩沒有重機槍的覆蓋殺傷能力,頂多也就是達到破壞敵人的陣型,延緩推進速度,以及摧毀敵人士氣的作用。
當西涼軍將壓箱底的手段,本預備著攻城使用的櫓車推出來之后,弓弩的殺傷力便不復先前那么恐怖了,至少是在西涼軍的承受范圍之內。
證據就是,當西涼軍推進到最后五十步范圍之后,一部分悍卒便從梧墻后沖了出來,冒著被弩箭串成肉串的危險向青州軍的陣地沖去。
遠程戰中占到便宜的青州軍也不示弱,前排的弓弩手迅速后退,后排的士卒則操起矛戈戰刀,快速迎住前來拼命者。金屬的碰撞聲蓋住所有聲響迅速成為戰場上的主旋律。白刃揮舞,血肉橫飛,尸體一具接一具地倒下。
“居然不是陣到而戰?、,進攻順利,馬超卻顯得相當意外。
青州步卒最著名的就是嚴整的戰陣,只要羽林軍結成陣勢,就算面對數倍敵人的沖擊,也能堅守陣型,將敵人擋在防御圈之外。
馬超不肯縱騎沖鋒,而是以步卒為前驅,主要就走出于這個原因。他擔心王羽隱藏了某個殺手鋼,騎兵沖鋒,即便突破了弓弩陣的封鎖和羽林軍的陣列沖擊力也會大幅下降,若在這種時候再面對王羽的殺手就很危險了。
在羽林軍的嚴整陣列面前,步卒雖然很難創造奇跡,卻可以用人海戰術對敵軍造成消耗。羽林軍的陣列相對笨重,只能站在那里承受沖擊,無論士卒再怎么精銳,最后也無可避免的被消耗一空。
只要沒了羽林軍的阻擋,馬超有信心可以一口氣打贏這一仗:無論王羽有什么殺手,都不能阻擋數萬甲騎的沖鋒。
然而,此刻他所看到的一幕,卻是青州軍主動放棄了陣列,發動了針鋒相對的反沖擊。
按照常理來說馬超應該高興才對。王羽在居庸擊破鮮卑大軍。靠的就是泰山軍中原黃巾軍本的暴走,現在發動反沖擊的正是這支軍隊,正好可以利用人海戰術,粘住對方,不讓敵軍有改變策略的機會了 但不知為何,馬超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他說不出到底哪里有問題但他敢肯定,對手此舉,絕對不是無謀的舉動!
馬超的遲疑并未延緩西涼大軍的攻擊,兩翼本來就是分別由羌族各部和粱興等人負責指揮的。在先前的遠程對戰中,這幫人都吃足了苦頭,此武見前軍迫退青州的弓弩手已經展開了大規模的白刃戰一個個都是雙目血紅,氣沖天庭,聲嘶力竭的大呼催戰。
“殺啊!殺啊!有擒殺王羽者,無論是什么身份,都可封侯拜相,得百萬之賞!”
“讓懦弱的中原人看看咱們雍涼男兒的厲害一鼓作氣,殺光他們!”
“沖啊!打贏這一仗,就能去河北放手大搶了!那里遍地都是金銀,土里都能攥出油來!”
“打到河北,吃香喝辣,財帛女子任取之!”
什么軍隊就適合用什么樣的激勵方式。在雍涼這華混亂之地,無論漢胡,盡多亡命之徒叛將和部族首領們喊出來的口號極大的激勵了軍隊的士氣,士兵們紅著眼睛無視前方利刃閃爍吞吐的寒光,無視頭頂上如雨般落下的羽箭,瘋狂的向前猛沖。
勝在數量眾多,青州軍的優勢則體現在裝備和彼此之間的配合上。
裝備不用說,即便是步本,青州軍中的鐵甲裝備率也達到了接近三成:比起連刀槍都沒配備齊全的西涼軍,強出了何止一籌?
此外,迎戰的青州軍其實并非只有泰山軍一部,而是羽林、泰山、雷霆三軍混編之后結成的迎擊陣型。
從整體來看,這條戰線上并沒有軍陣的存在,但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青州軍并未陷入各自為戰的混戰,而是由每十幾個人結成一個五邊形的小陣,彼此配合著進行作戰。每個小陣都有著相近似的構成。三名盾手各占一角居前,四到五名矛戈手緊隨其后,后面的兩個角則由四名刀斧手占住,中間則由一名持戟的軍官指揮,三名弓弩手不斷發射冷箭攻殺敵人。
遇敵之時,三名盾手專心防御,矛戈手配合盾手,利用矛戈的長度形成防御縱深,讓敵人沒辦法直接圍攻上來。一旦形成僵持,就是弓弩手建功的時候了,等弓弩開缺口,武藝精強的持戟指揮官就會率領刀斧手趁機突入,以強猛的斬擊,將各自為戰的敵軍砍得七零八落。
這樣的小型戰陣攻守兩便,就算遇到成建制的大規模敵軍也不用擔心,相鄰的幾個小陣會彼此靠近,迅速融合在一起,結成百人,甚至千人的戰陣,以敵軍搏殺。
這樣的戰陣,西涼諸將也是第一次看到,都是被嚇得不輕。
以他們的眼力,俐是沒辦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窺破這戰陣的所有奧妙,但他們大可以從結果來反推。
那些五角小陣如車輪般彼此交替旋轉,每一次變換角度都要收割掉數條生命。任憑西涼軍兵如何奮力抵抗,都像是在車輪前面身處臂膀的螳螂,不管他們如何努力,也無法稍作阻擋,轉眼間就被碾成了肉泥。
前軍步卒開始還在大呼酣戰,但這種悍勇之卒的數量卻迅速減少。敢戰者的數量很快變得與對方一樣多,慢慢變得不如對方。突然,有人發出了一聲慘叫,丟下兵器,掉頭便逃。
恐懼如同癮瘦般散開,傳染給身邊所有同伴:勇氣霎時間消散。殘存的西涼軍兵哭喊著退出戰場,亡命逃向本陣。
青州軍卻毫不手軟,大陣迅速分散成小陣,如影隨形的追擊而前。如蒼鷹搏兔,有如猛虎下山。
大部分逃亡者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還沒逃出多遠,他們就遇到了一堵墻,由他們自己退到戰場上來的接車陣!
潰豐們哭喊著撲向了一度被自己依為干城的梧車,拼盡渾身力氣,試圖將其推俐,以開辟出一條通往生存的道路來。但青州軍的追擊也很快,很多人還沒來得及推刨櫓車,就被敵人從背后結果了性命了 少數推倒了櫓車,或是從櫓車的間隙繞過去的幸運兒也沒能高興多久,等待他們的是如林的長矛。他們被幾十支長矛刺中,高高挑起。然后甩在被染紅的地面上,化為塵埃。
“未待鳴金先行潰退者,殺無赦!“一名面無表情的武將大聲強調,然后平端長矛,帶著數千排著整齊隊列的士兵,靠著集體的力量推倒成為障礙的梧車,投入戰斗。
馬超的中軍停下了,兩翼的騎兵部隊也無法繼續前進,兩軍在漫長的戰線上展開了一場生死搏殺。
數以萬計的西涼軍步卒如海潮般涌上來,從各個角度攻擊青州軍,試圖以人海戰術取勝。青州軍卻靠著靈活的陣型和精妙的指揮。不斷變換著陣型和角度,總是能讓敵人攻上來的部隊,自己撞到鋒芒上。
青州兵精,西涼兵多,各有優勢,相持不下,所以戰場很快變得相當混亂。
兩軍彼此犬牙交錯,時而有青州軍的小陣陷入了包圍,結果沒等達成合圍的西涼軍歡呼出聲,就有一部分人發現,這是個陷阱,在側后包抄的那部分人已經陷入優勢敵軍的夾擊,很快被殺戮一空。
當然,西涼軍兵力優勢足夠大,任由青州軍再怎么騰挪閃避,也不可能完全避開包圍。但每次一出現這種情況,總是會有大隊的弓弩手出現,拋出一陣箭雨,以近乎不分敵我的架勢,清理出一片死亡地帶來。
西涼諸將都恨得牙癢癢的。別看青州弓弩手的弓箭覆蓋不分敵我,其實還是青州軍更占優勢,因為他們的裝備好,身上至少也有一贏制作精良的皮甲:能對西涼軍兵造成致命傷害的攻擊,落在青州軍兵身上,有時候連油皮都擦不破一片。
“伯瞻,現在具體的情況如何了?“馬超的俊臉上覆蓋了一層青氣,聲音也冷的和萬古寒冰一般。
步卒的攻擊,完全沒有達到他的期待。雖然也對青州軍造成了一定消耗,但自身的損失卻完成不成比例,馬超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這個比例到底有多么夸張,但他知道,那個數字一定很驚人。
“我軍先后投入戰斗的部隊已經接近十萬,羌兵四萬余,漢軍五萬余,旗號已經消失的部隊超過了半數。從青州軍的陣勢上來看,傷亡恐怕還不足我軍的十一……“,馬岱也是看得心驚肉跳。
他見過青州民兵操演的場景,本以為青州的戰兵,頂多也就是加強版的民兵,戰斗模式也應該和民兵大體相似。結果現在這么一看,青州戰兵的戰力和戰術素養,與民兵的差距何止一兩籌?簡直是天壤之別啊!
失去將旗的部隊不見得就是全滅了,青州軍實際造成的殺傷,遠達不到五萬:可失去將旗也就是失去了指揮,變成了散兵,作用比死。人還差,不但沒辦法形成戰力,甚至還會干擾到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