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聞言,心念微動,只見神山深處飛出八滴神血,正是道王、玄黃、造化、乾坤、應龍、天刀、天意和極樂八尊補天神人的神血。
補天神人主動割開手腕,以自己的神血澆灌羅天,讓他們血液中浸yin的天道見解融入羅天之中,是為補天之舉,讓羅天變得圓滿,從而有了與地獄的至寶冥海萬獄印爭雄的本錢,不過這些神血都被江雪留下一滴。
神光動蕩,一尊神人出現在羅天的神山上,與江雪并肩而立,凝視這八滴神血,神血晶瑩,彌漫天道天威。
只見這尊神人探出一只枯瘦的手掌,那掌心中也有一滴神血,不過其中的所有大道都被人抹去,看不出是何人之血。
“總算可以看出,到底是誰收走了席應情的主魂了。”
這尊高瘦的神人細細打量,分辨這九滴神血之間的異同,過了片刻,神光中突然傳來一聲嘆息,只見九滴神血融入到羅天之中,消失不見。
“奸猾,奸猾,連這樣也沒有露出馬腳。我算計重重,卻還沒有將他算計進去,想要將他揪出來,難道真的要死一兩位補天神人不成?”
這尊神人跺了跺腳,轉身離去。
江雪站在山巔,突然高聲道:“老頭,我現在是神帝了,有資格做你的弟子了么?”
那尊神人停下腳步,回頭笑道:“還不夠。”
江雪有些惱怒,高聲道:“我以前幾次問過你,離開壺天時也問過你,我可以做你的弟子么,你屢次拒絕我。那時我弱小,但我如今乃是諸天萬界的神帝,力壓當世,誅殺無數強者,打爆七尊神帝,奪其氣運,甚至我連補天神人都算計了!只要羅天吞并了地獄的天道,我便一舉成就皇道極境!兩大宇宙融合,我便可以飛仙而去!我會比你還要強,放眼諸天萬界的歷史,哪一朝神帝能夠與我的戰績媲美?我還不夠做你的弟子么?”
“我的弟子,不但要做諸天萬界的神帝,而且要能夠鎮壓古仙,平定浩劫,能夠力挽狂瀾,開辟一個時代,有開辟萬世盛平之能,有吞吐宇宙橫掃八荒之志。你只是能成仙而已,但你沒有這等的野心。”
那尊神人飄然而去,笑道:“你我都是閑云野鶴,你可以做我的道友。東極道友,咱們別過,這一別,不知還能否再見……”
諸天萬界的女帝默然,屹立在神山之上,風拂秀發,衣袂飄揚。
做他的弟子,是她從小便生出的一個心愿,她在這位老者的草廬前聽道,覺得這老者形單影只,很是可憐。
于是后來她又帶來了一只老螃蟹,一頭白牛和一條大蛇,這位老者對他們這些異類沒有任何歧視,一視同仁,無論什么都向他們講,各種法,各種道,無比高深的道理在他娓娓道來的語調中變得淺顯易懂。
后來老者又抱來一個孤兒,取名靈道子,作為道童,道童拖著鼻涕與他們一起聽講。
不知從何時起,江雪懵懂的心中便有了要做這老者弟子的想法,老者第一次拒絕她的時候,她很惱火,伙同螃蟹等妖怪一起偷盜他的家當。
那老者不以為意,任由她偷盜,即便是江雪伙同老螃蟹等妖怪打了他和道童,奪了那座神庭,甚至連仙鼎之足也被她盜了去,老者對此也是始終不以為意。
直到將那老者的鍋碗瓢盆偷光,把鞋子也偷了,這老者還是風輕云淡般,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讓道童為他編制草鞋,繼續每日傳道授業。
江雪無奈,只得厚著臉皮繼續來聽講,終于,她學有所成,自覺留在此地再難進步,便決定離開壺天,離開壺天前她再次打算拜師,依舊遭到拒絕。
“我是帝師,只教帝皇,你不是我所要教授之人。去吧,若是你有困難,再來見我。”那老者在她離開時向她說道。
從那之后,證道成帝便是江雪的一個心愿,她在中天留下浩大的基業,又在諸天聲名鵲起,成為統治玉皇天的東極神君。
之后,她在證帝的途中遭到暗算,基業被毀,無數追隨她的人死的死,被鎮壓的鎮壓,變成奴隸的變成奴隸。
不過,即便她落難,幾乎隕落身死,也始終未曾回到過壺天,未曾見過那老者。
若是她那時不選擇逃到玄明元界,而是選擇逃到壺天大世界,她根本不可能遇到江南,她會更快的卷土重來。
她已經有了自己的驕傲,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自尊心使然,使得她去了一個偏遠之地,被打回原形獨自舔著傷口。
因為她覺得自己不曾證帝,不配再見那位有如父親般的老者。
直到這次證帝,她心中有了牽掛,這才回到壺天,與那老者一拍即合。
此次證帝之后,江雪成為五千四百萬年來最為強大的神帝之一,修煉十全之道,力壓七尊神帝,煉制羅天,聲威一時無兩。
五千四百萬年來的神帝,除了彼岸神帝,無人能壓過她!
她剛才舊事重提,孰料那老者還是拒絕了她。
那位補天神人閑庭信步,走向壺天大世界,待來到中天世界之外,突然只聽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些許調弄的語氣:“壺天道友,這是從哪里歸來?”
那位補天神人身軀微震,籠罩神人的重重神光散去,露出壺天老祖高瘦的身姿,有如瘦竹一般,布衣飄逸,卻沒有回頭,笑道:“自然是從羅天歸來,我老了,去找女帝驗血,看看身體有沒有出毛病。”
在這位老者身后,一只碩大的眼睛浮現出來,眼中彌漫重重迷霧,眼球中隱隱浮現出一頭看不清具體形象的魔怪在興風作浪,那聲音從迷霧中的魔怪口中傳來,譏諷道:“驗出來沒有?”
“驗出來了。”
壺天老祖哈哈大笑:“女帝說,老朽還可以多活幾年!”
“那倒是可喜可賀。”
那只眼球中的聲音傳來,悠然道:“不過跳得越歡死得越快,最近道友有些跳得太歡了。道王都不急,我實在鬧不明白你急什么。你我是多年至交,我實在不想送你第一個上路……怎么,道友不敢回頭看我么?害怕我把你吃掉不成?”
“怎么不敢?我只是擔心,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讓我傷心而已。”
壺天老祖轉身,直視這只碩大的眼睛,目光卻穿過重重迷霧,落在迷霧中的那魔怪身上:“玄祖!你到底是誰?占了哪位道友的肉身?”
“呵呵呵呵……我一直是我啊,我一直在你們的身邊……”
那眼中傳來詭異的笑聲,飄忽不定:“我與你們一起度過大劫,鎮壓過我的主人。他太煩人了,有他在,我便沒有自由,我怎么成仙做祖?于是我和你們一起,把他切成一塊塊的鎮壓起來……你還認不出我來?枉我把你當成我的知交好友。你猜猜看,我到底是你們中的哪一個?”
“我何須猜!”
壺天老祖怒發沖冠,白發暴漲,虛空中如同突然出現一道銀河,無數銀色發絲飛舞,接著一只枯瘦的大手探出,向那只眼睛中抓去。
唰——
一對眼簾落下,如同黑暗的虛空遮住了這只眼睛,壺天老祖一手抓去,什么也沒有抓到。
“道友,咱們畢竟有過一段情誼。與你們一起鎮壓我的主人,那段時光最是快樂了,我很懷念與你們并肩戰斗的日子,只是五千四百萬年的時間太長了,我不想再藏下去了,我要去仙界,我要自由自在!別擋著我的道,否則……”虛空中的聲音越來越淡,終于聽不清了。
壺天老祖白發漸漸回落,自然而然理順,挽成發髻,一根木簪自動飛來,插在發髻之上。
“和我們一起鎮壓過古仙……都天,是你么?不應該啊,你已經死了,不能不死啊……”
“你修煉煉天大陣,才華絕代,甚至連天道都會被你提煉出來煉成天道至寶,但你為天道不容,無法長生。我們讓你坐鎮都天,既是讓你安心養老,也是提防你。我去過你的都天府,你已經死了……”
“不是都天,難道是造化?造化,你與我的友情最深,常常坐而論道,你對天道的感悟也是最高,早在浩劫之前你便是天道的最高成就者。”
“不過,你不可能是玄祖吧?畢竟我們是一起成長,若是你是玄祖,一出場只怕便是頂尖的強者……”
“玄黃,是你么?你那么猥瑣,又那么強大……”
神界第九重天,羅天,蓮花之中,一顆顆蓮子脫落,蓮子空間裂開,孕育一顆顆神珠,神珠飛起,在半空中化作三百六十顆明月。
接著,一尊尊身影從裂開的蓮子中走出,正是都天、鎮天、勝天和江南等人,還有一大幫子妖怪。
鎮天神帝得到這次的際遇,已然恢復到巔峰時期,恢復到神帝級的戰力,而勝天、平天和覆天三頭老妖怪則因為原本的積累便無比渾厚,只是缺乏歷練沒有提升到神君境界,此時得到重塑羅天的機緣,更是一舉修成神君!
其他諸多妖子妖孫,也多有提升境界者,甚至多出了七位妖尊。
只是都天神尊還是神尊境界,并沒有提升到神君境界,他資質所限,此生只能到神尊境界,但是此時他的積累也變得異常恐怖,法力雄渾至極。
勝天妖君看到江南站在不遠處,連忙跑過去,笑道:“賢弟,你果然還活著!”
江南含笑以對,沒有說話。
平天妖君跳過來,哈哈大笑道:“賢弟,我們險些以為你死了,你化身崩潰的一剎那,我們也是內疚得要死。”
江南含笑點頭。
覆天妖君游過來,笑道:“見到你沒事便好,這次我們五大帝可以重聚團圓了,一定要一醉方休……你怎么不說話?”
“對!你怎么不說話?”平天妖君湊過頭來,納悶道。
勝天妖君也湊過頭來,好奇道:“難道是重塑肉身時出了岔子,把自己弄啞巴了?”
“我覺得像是看不起我們!”
平天妖君冷笑道:“他和大姐最親,又是個人類,小白臉,估計是看不起我們。”
“我……”
江南張嘴,剛剛張開嘴巴,大道轟鳴,無數大道所化的神光神曦從他口中涌出,化作一道道長虹。江南連忙張口一吸,將這些大道統統一口吞下,閉緊嘴巴不敢再說一句話,甚至連氣也不敢喘一下。
“他吃撐了,消化不良。”三頭老妖怪對視一眼,拍手笑道。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