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迪斯勞斯的許諾雖然讓大軍順利重新安定了下來,但是這讓他的主要助手馬基雅維里相當不快。
馬基雅維里堅決反對任何雇傭兵,他一向認為國民兵才是穩定統治的基礎。
盡管他沒有直接表示反對,但是拉迪斯勞斯決定主動向他解釋以示信賴。
“馬基雅維里先生,您的《君主論》中反復強調了雇傭武力的不可靠性,說用商業合同來保護政治權力,猶如倒持鋒利的寶劍。這誠然是至理名言。”
“感謝您的贊賞,那么今天又是什么原因讓您決定雇傭那支傭兵團呢?”馬基雅維里明白主君能夠主動解釋已經是難得的態度了,所以他盡可能緩和地表達了自己的疑問。
“您明智地說明了雇傭兵首領如果失敗那么雇主自然受難,即使勝利雇傭兵也可能威脅到雇主,我認為這個道理對于那些小型城邦確實是完全正確的。但是我是一個哈布斯堡,皇帝陛下的軍隊幾乎完全是國民兵組成的,代理大公殿下的武力一大半是國民兵,有他們為我背書,大部分雇傭兵首領除非有絕對把握,是不會妄圖取代我的。”拉迪斯勞斯的背后站著的人物,能讓任何野心家都三思后行。
“這確實是您的資本,但是如何組織武力不僅僅是戰略問題,也會影響您的行政工作,有一支直接忠于您的武力,可以讓您在行政問題上也感覺到順滑的多。”
“是的,這也是我的追求,只是如今大戰將近,不僅僅是錫耶納共和國,我需要盡可能地收集所有能收集到的武力,投入馬上要同法國進行的決戰。贏得這場決戰,那么自然有時間重組武力,展布宏圖。”拉迪斯勞思同代理大公一樣,非常清楚只有贏得對法國的戰役才有未來,如果失去這一局,雖然以哈布斯堡的力量不至于一下子垮臺,但是勢必要戰略收縮全面防守,那時就處處難為了。
拉迪斯勞斯非常懇切的態度和“手半劍”不大的規模讓馬基雅維里接受了目前的局面,他本就是最最機智明達,靈活權變的人物。
拉迪斯勞思舉出的理由,他都是明白的。
之所以微微有些不滿,是因為他對拉迪斯勞思寄予了極大的期望。
相比馬基雅維里的挑剔,維廷團長就很謙恭了,雖然如今雇傭兵找個活計不算難,但是如果接受了強大君主的雇傭一旦上了那種決定性的戰場就很容易被消耗了,而小國又很難負擔那長期雇傭的代價,雇傭首領需要付出極大精力確保能夠得到應得的付款。
雇傭兵對雇主的威脅雖然是馬基雅維里第一次系統性地指明,但是看過了那么多雇傭兵首領驅逐雇主,獲得權力的故事,稍微有經驗的政治家哪個對雇傭兵不是防范有加。
這種互不信任的關系,使得雇傭兵首領這個表面風光的職業,其實也是危機四伏,稍有不慎就是一生事業都化成泡影。
當然還有一個理由是拉迪斯勞思背后的皇帝查理五世有資格干預維廷家族內部的繼承問題,維廷團長得到一個神圣羅馬帝國內部小邦國的夢想似乎出現了曙光。
下午安營扎寨時,維廷團長一點也沒有剛剛和老科隆納談判時的傲氣,也不管和老科隆納的合同還沒有結束,主動拿出部下姿態,親自帶人幫著拉迪斯勞斯扎帳篷,這伙雇傭兵擁有非常豐富的宿營經驗,他們扎的營帳讓拉迪斯勞斯很是滿意。
一番服務之后,凱梭-維廷擺出諂媚之極的笑臉,向拉迪斯勞斯打聽起了錫耶納城十一稅的問題。
“哈布斯堡大主教閣下,能夠得到您的青睞,讓我實在是受寵若驚,我們手半劍傭兵團上上下下三百多弟兄都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啊。”雖然維廷團長能伸能屈,但是還是一上來就表明了自己的實力。
“維廷團長,你的部下確實是精兵強將,可是錫耶納城雖然可以算一座大城,十一稅如今也不會超過三千塔勒,大戰之后百業凋零,我估計第一年能收個一千五百到兩千塔勒就是很不錯了,恐怕養不了三百人這么多啊。”拉迪斯勞斯毫不客氣地來了個釜底抽薪,直接表明您實力再大,咱也養不起。“錫耶納的暗日衛隊,也不需要那么大的規模。”
維廷團長雖然明白這是數字不算瞎說,但是如果不是要爭取一下,他又何必這么急切地來伺候。
“大主教閣下,區區一千五百塔勒,不要說三百騎兵,就是一百個職業兵都難維持啊,我手下人人都是有武士等級的,兩級戰士超過一百個,所有兩級戰士都是至少跟了我兩三年的老兵啊。”維廷團長看似急切其實心里很清楚拉迪斯勞斯的談判伎倆,“更何況如今法蘭西王國大舉入侵神圣羅馬帝國,正是大主教閣下您報效皇帝陛下之時啊。”
“皇帝陛下待我恩深如海,我自然是要奮力效勞以報萬一,可是錫耶納城的稅收確實不足啊,我也無可奈何。”這當然是徹頭徹尾的鬼話,除了在轄區內收稅的權力外,拉迪斯勞斯必然還可以控制一部分城里的商業店鋪,此次戰爭如果勝利勢必還會有一部分當地家族擁有的土地也會被瓜分。
如果足額供應“手半劍”連隊,財政緊張確實會緊張,但是還是可以供應這支部隊的。
可是拉迪斯勞斯決不甘心于僅僅為事關家族命運的決戰僅僅提供一支騎兵連隊,他必須盡可能地壓縮在“手半劍”雇傭兵們身上的花費,才好組織更多人馬,這也是這場談判的由來。
“大主教閣下,無論如何在大戰將臨之時,招兵買馬才是正途壓縮人手實在不利,不如這樣,您把錫耶納您應得的稅收承包給我,不論多寡,我靠這點收入養活部下為您效勞,如何?”
拉迪斯勞思聞言立刻連連搖頭,稅收承包人制度是對當地經濟和他名聲危害很大的,他沒有取消他名下幾個修道院的稅收承包人的權力,主要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時間。
決不愿再搞這種會削弱團體凝聚力,加劇部下獨立性的落后制度。
而且沒有長性的雇傭兵勢必恃強凌弱,通過各種手段涸澤而漁,各種沒下限的事情都是做得出的。
而且這種傭兵團對于城里的其他勢力也會全力對抗,只為猛撈一票,對于拉迪斯勞斯同科隆納家族和奧爾西尼家族的關系也是很不利。
到了最后,如果要懲治這些傭兵,他們大不了撈足油水后換個雇主,剩下的爛攤子就要留給拉迪斯勞斯收拾了。
因此拉迪斯勞思非常堅定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那請您無論如何也再幫襯一點啊,一千五百塔勒實在是難以維持啊。”凱梭-維廷隊長看著拉迪斯勞斯的態度堅決,只好再讓一步,只求能勉強保住現有的隊伍。
“銀塔勒這種好東西,我實在是沒法變出來啊。不過這次錫耶納共和國的貴族聚眾叛亂,勢必有一部分人要被嚴懲,他們擁有的土地當然也要被沒收,這些土地如果我能分到一部分,倒是可以免費讓您的部下來耕種。皇帝的大軍還在西班牙集結,也許要拖到明年春天才能趕到意大利呢,這段時間您的部下還可以組織一次春耕。”這就是拉迪斯勞斯的真實計劃了,化雇傭兵為屯田軍,這個傭兵團的那些馬匹,拉迪斯勞思也看過了,基本都不是好馬,也差不多到了該當耕馬的歲數了。
從剛剛他們的戰陣實力拉迪斯勞斯判斷這支“手半劍”傭兵名為騎兵隊,其實應該是龍騎兵隊,也就是馬上機動,下馬作戰的部隊,他們的戰馬也無法負擔劇烈的沖鋒。
而且騎兵隊的流動性很強,可以隨時離開,沒有了戰馬也就不會那么來去自如了。
凱梭-維廷至此也明白了拉迪斯勞斯的用心,這個問題他無法立刻做出決定,
“您的提議事關重大,請允許我和部下商量一下再回復您,不過光是免費耕種是不行的,無論如何也要分一點地給我們,我才好開口和弟兄們說啊。”能夠組建出這樣一支騎馬步兵可不僅僅是凱梭-維廷個人的才能,薩克森選帝侯維廷家族才是這支部隊的真正老板,因為符騰堡大局已定,沒有能夠阻止代理大公吞并符騰堡的凱梭-維廷如今在家族內部失去了地位,為了不被收回軍權,他遠走他鄉遠離了中德意志的家族勢力范圍。
能夠在代理大公的打擊下堅持多年,不僅生存下來還得到了一批精兵,也是因為凱梭-維廷從來不給代理大公找大麻煩的緣故。
這支精兵可是他個人爭權奪利的資本。
但是來到意大利之后,他也肯定是得不到薩克森軍隊淘汰軍馬的補充了,轉型也是必須的,任何雇主都不可能為一支保持獨立性的部隊補充軍馬。
“分一部分土地給軍官當然也不是一定不可以,不過這取決于我能分到多少土地,具體細節我們到戰后再商量,現在敵人還占據著土地,這一切無從談起,不過您可以先征詢一下您部下的意見,能夠有一塊土地安穩生活不比什么都強嗎,如果能多多消滅這些原有貴族,我們辦事也可以寬裕的多。”
拉迪斯勞斯也明白,要人家當佃戶是不大可能的,至少也要給自耕農的地位才行,不過這個地位也是要他們自己爭取才行,借這些雇傭兵的刀對當地貴族進行一次大清洗,這個要求就不是拉迪斯勞斯的了,而是老科隆納為了讓自己家族能在錫耶納地區長期存在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