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拉欣帕夏再次巡視了一遍愁云慘霧的軍營后返回大帳,正好碰到自己的君主好不容易又送走了一個勸諫的老將軍。
他立刻躬身行禮,只是那個老將軍對于和他同級,享有“帕夏”尊號的易卜拉欣視若無睹,徑直離開了。
雖然在年初平定埃及叛亂的戰斗中立下大功并在幾天前成功地救出了海雷丁,進而擁有了帕夏的尊號,但是希臘奴隸出生的易卜拉欣帕夏依然得不到任何尊重,事實上這位老將軍的行為對蘇萊曼蘇丹都可以說是一種冒犯。
“不要和他計較,我的朋友。”雖然知道易卜拉欣不會放在心上,蘇萊曼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親切。“看在他二十年前,背著我父親跑了一天一夜逃出波斯人追擊的份上。”
蘇萊曼的臉上看不到任何不滿的情緒,他對于冒犯很寬容,如果不能嚴懲就很寬容。
“能夠為您效勞已經是我三生有幸,豈敢奢望更多,默罕默德老將軍是國家干城,對陛下的大業多有助益我如何會和他計較。”雖然這個君臣相知的劇情已經在歷史上上演了無數次,可是這對君臣卻好像確實有那么點特殊的不同。
這個世界上現在依然看好蘇萊曼的,一個是拉迪斯勞斯一個就是易卜拉欣帕夏。
不過易卜拉欣帕夏雖然非常忠誠于他的君主,在所有同僚面前從無例外地一直支持蘇萊曼的戰略,但是他的內心也開始出現懷疑和猶豫了,情況實在很嚴峻了。
年輕的蘇萊曼繼承自己偉大的父親塞里姆還沒有幾年,對于跟隨自己父親征戰了全部重要戰役的老將還沒有足夠的權威來壓制。
作為父親的獨子他很幸運地不需要殺戮自己的兄弟來顯示自己是合格的奧斯曼帝國蘇丹,同時很不幸的他沒法通過殺戮自己的兄弟來顯示自己是合格的奧斯曼帝國蘇丹。
所以他必須盡快取得勝利鞏固自己的威望。
雖然拉迪斯勞斯和易卜拉欣都認為他是真正的強龍,可是第一次伸展自己爪牙卻好想愛你個不太順利,動員二十萬大軍糾纏了超過半年,至今沒能攻克小小的羅德島。
羅德島上的醫院騎士團可不是一個刷威望的好對手,勝了不過是泰山壓頂,敗了島上懸軍可能有天大不測。
普通的君主不會選擇這么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要知道他的父親用十幾萬大軍可是滅亡了馬木留克蘇丹國。把富庶的埃及吞進了肚子,尼羅河水滋潤的肥沃農田產出的大量糧食讓奧斯曼帝國的動員力更加強大了,可是少年蘇丹卻沒有取得可以比較父親的戰績。
這座醫院騎士團經營了幾代人的堡壘看上去是可以熬過這次圍攻了。
“費得塔勒將軍已經被逐出了談判,他無法再為我們效勞了。”匈牙利的談判使者似乎還有一個老板。
“他已經做得很好了,你用我的花押給他回信。再帶給他十萬塔勒的經費。除此之外不要在最后稱呼他為克羅地亞之王,我們的朋友費得塔勒將軍最喜歡那頂帽子,哈哈哈。”蘇萊曼的話音里聽不到任何諷刺,似乎對于賣國賊他沒有任何鄙視。甚至于他的笑聲展示的也是樂觀而非傲慢的情緒。
他樂觀的笑聲再次感染起了易卜拉欣帕夏的熱誠。
“陛下,請您把新軍再交給我一次,這一次我如果不能攻破城堡帶著醫院騎士團大團長的首級會來,就不再回來見您。”易卜拉欣帕夏決心用生命報答蘇萊曼的知遇之恩,這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蘇丹的權威一旦受損,那些老臣子勢必要拿他開刀。
新軍是奧斯曼帝國針對古羅馬帝國禁衛軍隨意廢立君主的改革措施,這些士兵全部由不信“星月真主”的異教徒構成,這樣就無法得到奧斯曼帝國貴族階級的認可,無法與他們勾結。
這支部隊是整個奧斯曼帝國軍隊大軍菁華,這些士兵都不信仰星月大惡魔,作為保留信仰自由的回報他們從小進入軍隊效力,是精銳的全脫產職業士兵,在惡劣的環境下依然有很強戰斗力。
奧斯曼帝國的大軍的其他組成部分真的是不行了。西班牙人投入大量金錢得到的情報雖然不算精確,但是確實足夠了。
五分之一的士兵已經生病了,雖然因為是冬天瘟疫還沒有大規模擴散,但是依然不值得如此,這些士兵都是這個時代的強兵不應該這樣浪費掉。
蘇萊曼非常看重易卜拉欣帕夏和他幾個反復篩選后幸存同僚的報告。對于這些文件和表格他非常認真,每天要都親自交叉對比,反復研讀。
幾位報告撰寫人都是歷經了生死考驗才活到今天的,沒錯。報告寫得差是會被處死的。
雖然這位蘇丹也會經常巡視兵營和傷員們聊天握手,但是他真正了解情況的渠道。是這幾個精明而又膽戰心驚的臣子的文字報告,幾十萬人的軍隊有無數事務靠巡視是不行的,他有從文字和數字中把握全局的能力。
除了這種能力,他還是天生掌握人靈魂的大師。
他明白易卜拉欣的請戰實際上意味著自己的親信臣子也開始動搖了。
“易卜拉欣,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怎么也動搖了呢?”這句話如果是一般的君主對臣子說出來恐怕是嚴厲非常再加上如今的險惡局勢說不定是一場內部大亂的前兆,可是蘇萊曼卻風輕云淡,臉上依然掛著自信的微笑,“雖然我很敬重的我父親,但是我并不是因為為了和他較量才出兵羅德島的,馬木留克埃及似強實弱,被葡萄牙人切斷了印度洋貿易之后經濟混亂,由內而外分崩離析,猶如一座龐大的破房子一踹就倒,而醫院騎士團似弱實強,羅德島處于我們帝國的柔軟的腹部猶如一把寶劍隨時盯著我們的要害,雖然只有尺寸之地但是在內上下同心在外必有強援,區區幾十艘小船就把整個帝國的海岸線折騰的日夜不寧。對付這個組織一定要同時又決心和耐心才能取得勝利。”
蘇萊曼這是第一次跟易卜拉欣說這段話,眼前的臣子被感動地熱淚盈眶,他明白這是蘇丹最高的禮遇。
不僅僅解釋了戰術,還分析了大戰略。
他不必知道雖然蘇萊曼非常看重他,但是這第一次也是他最后的一次機會了,解釋一遍就是蘇萊曼恩寵的極限,這種恩寵還有巨大的代價。
當然易卜拉欣帕夏能夠爬到這個位置,靠的就是從來不讓自己君主的恩寵落空。
“請您恕罪,陛下,我絕非懷疑您的智慧,只是相比您的偉大我只是一個軟弱的凡人。”動情的易卜拉欣帕夏單膝跪地繼續說道,“可是我不能抑制自己對您的忠誠,請您務必給我一個任務,讓我為您效勞。”
蘇拉曼的臉上的微笑依然不變,他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我要你為我拿下羅德島。”蘇萊曼的話讓易卜拉欣帕夏不明就里,剛剛被拒絕的提議怎么這么快又從自己君主的口中出來了呢?
不過他雖然狐疑,但是依然知道怎么回答。
“我愿赴湯蹈火,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