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有個網絡詞語叫‘瑪麗蘇’。林若拙一直以為,似自己這樣的正常人是絕不會‘蘇’的。君不見,從小到大除了赫連瑜這朵‘爛桃花’,哪個男人對她表示過青睞?差不多年紀的黃耀、袁清波、韓玉都是正常表現。就連名正言順的丈夫赫連熙,還側妃小妾歌舞姬統統齊備呢,所以,她一直堅信不疑的認為自己延續了上輩子沒有男人緣的路線,一百年不變。
可司徒九這樣聰明的人,也不會無的放矢的說雙關話。
林若拙更加糾結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環將房內燭燈一一點燃,回頭一看,見她還在發呆,心領神會的笑:“姑娘愣什么呢?可是今日有什么喜事?”
“喜事?”林若拙扭過頭,看見她的表情,忽而有些明了,這位可是司徒九派來的人。幽幽道:“小環,你在世子身邊有多久了?”
小環答道:“奴婢從小就被國公府買了來,一直跟著世子。只是以前多在遠處伺候。這回是沾了姑娘光,能時常見到世子呢。”
“這么說你還有家人在府外?”林若拙驚訝,以司徒九做事的嚴密性,這不應該呀。
果然小環就道:“奴婢家里是糟了水災逃難出來的,路上難走,都以不在人世了。若不是世子好心買下我,只怕也早早跟去了地下。”
林若拙道:“小環,你們世子那時是不是除了你還買了好些無依無靠的孩子?”
小環驚訝道:“姑娘怎么知道?”后又感激道,“可不是世子心善。姑娘不知道,逃難出來的,沒了家人的孤兒有多苦。”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聲音低下去:“我親眼見著有個嬰兒,爹娘一死,就被,被那些人給煮了……”
人相食。易子而食。這兩句話都是她在史書上見過的。當時就覺得慘烈。見小環略帶恐懼的道來,不覺汗毛孔涼颼颼。強笑道:“好了,不說那些,你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可不是。”小環高興的道,“家鄉那條鬧水災的河,被陳大人筑工程給治好了呢。聽說。不管下多大的雨,連著下幾日都不曾出事。陳大人真是個大好人。幸虧當日世子救了陳大人,阿彌陀佛,真是好人有好報。”又促狹的笑,“姑娘放心。世子向來心善,如今既將姑娘放在了心上,日后必有個結果的。”
“放在心上?結果?”林若拙不自覺抖了一下。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那個,小環啊!你看錯了吧。世子他說過,我是他的‘友人’。”
小環噗的一下,實在沒忍住笑出來:“姑娘,您真逗!”
啊不對!林若拙急的口齒都有些不清:“小環,難道你真覺得我和世子有什么?”
小環用一種‘這不是廢話么’的眼神瞅她:“姑娘,世子對您那么好。又是送衣料又是送首飾。吃住打點樣樣精心。還天天來看您。您說是為的什么?”
林若拙憋了半天,將‘他閑的’三個字給咽進喉嚨:“可是也不對啊。他怎么會看上我呢?”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司徒九,十一年了。要看上早該看上了。突然的冒出這一茬。她真的覺得很詭異。
小環見她表情不像是裝的,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又一聽那話,更加怪異。她還沒見過這么沒自信的女人呢。不管是府中還是外頭。那些稍有姿色的,誰不做著被世子看上的美夢。百般手段、什么使不出來。虧得世子持身穩重,方絕了那些女子的心思。這位可好,世子都表現的這么明顯了,卻還不信。真是的!生的這么漂亮,怎么就不開竅呢!恨鐵不成鋼的道:“姑娘,您容貌嬌美,才學又好。哪里比人差了。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若拙表情更加詭異:“你是說,他看上我,是因為我漂亮?”
小環只覺這位大腦有問題,漂亮還不夠?
男人不喜歡美女,難道去喜歡丑女?
大約是小環的鄙視的目光太過明顯,林若拙分辨:“我不是說容貌不重要。只是,你家世子什么美人沒見過。至于看上我嗎?”
小環要崩潰了。男人哪有嫌美人多的。美人也有各色類型好不好。難道說只要擁有一個美人,男人就知足了?其他的就不要了?五歲女童都不會這么想好不好?啊不對,這不是說世子好色么,呸呸!小環恍然察覺自己被帶歪了。這位姑娘生的很美,腦子怎么就這么不靈光呢。趕緊扭回來:“姑娘,話不是這么說,人和人之間得講緣分。姑娘合了世子的眼緣唄。”
林若拙再次被鄙視,又分辨:“我的來歷有些麻煩。我只是覺得,就算是合了眼緣,也不值得你家世子費這樣大的功夫。”
小環笑了:“姑娘,我家世子何等人,姑娘覺得是大麻煩的事,以國公府的勢力,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林若拙明白這是自己的身份她們都不知道,沉默不語。
小環現在真覺得自家世子可能看錯了人,索性推她到梳妝臺的銅鏡前:“姑娘,您好好瞧過自己么?您不該妄自菲薄。不是我夸口,這些年我也見過不少美人。姑娘與她們都不一樣。不是說容貌。姑娘有種……”她苦苦思索了一下,大約是詞語匱乏,只能大概道:“那些女子貌美卻不經看。處過一段時日就知道,淺薄的很。那張臉也沒第一眼看著時好了。姑娘就不一樣,姑娘是第一眼看著好,后頭越看越好。世子每次來都與姑娘在書房長談,日日都來,可不是這個理兒?”
林若拙嘆了口氣,這個理由,她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難道司徒九真的看上她,可還是那個問題,她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約莫十年前就與你家世子結識,他當時并無意與我。”
小環驚訝,一想,又笑:“十年前?姑娘那時多大?”
呃……十四歲不到。身材還有些干癟。
林若拙沒氣了。小環翻了個白眼:“姑娘,早些睡吧。有世子在您不用想那么多。”利落的提溜著她洗漱,鋪好床褥,放下帳幔,關門退了出去。留林若拙一個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司徒九喜歡她,司徒九居然喜歡她?
這太不可思議了!心中涌起隱秘的欣喜。這可是司徒九!風采翩然,少年時被楚帝夸贊為‘麟之趾,振振公子’的司徒世子。她在這個世界的初戀對象。
欣喜過后又有些失落,正因為她曾經傾心于他,于想象中,司徒九該是光風雯月,翩然若仙的。記得第一次失望是在夢中知曉他投入皇位爭斗。失望于司徒九原來也和其他男人一樣愛權勢。好吧,這個理由可以用他上次教訓她的話來解釋。沒有權勢,親人、家人、友人、忠仆一個都保不住。身處高位,不進則退,他必須去爭。
這個理由成立。那么喜歡美色呢?看不上年幼、身材干癟的她。卻對小環眼中美貌難得的她青睞有加。這比追逐權勢更令林若拙失望。
她是成熟靈魂投的胎。所以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后,那具身體內里的靈魂都是她,沒有分別。
司徒九的喜歡,是否只在一具皮囊而已。或者,靈魂豐華還不夠,必須皮相也美貌才可。
你所喜歡的究竟是什么!
雪花紛紛而落,下了一夜。早起還在星星落落的飄著,片大如絨。林若拙繼續頂著一雙黑眼圈起床,小環會錯了意,竊笑著給她上粉掩飾。林若拙搖手:“不用了,就這樣吧。我平時在家,也不常上妝。”
不上妝?小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笑,照辦了。
林若拙懶得再糾正她的想法。對于這樣一個來歷、地位的丫鬟。司徒九在其心中的地位無疑天神一樣,說崇拜都是輕的,怕是已經達到膜拜的地步了。
司徒九今日來的早些,因下了雪,他命人將園中亭子底端地龍點燃,燒的熱氣騰騰,圍了薄幕。治了一桌精致酒席在內,欲與她飲酒賞雪。
說實話,司徒九是一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這一點上赫連熙沒得比。
銀裝素裹,茫茫雪世界。暖爐融融,熱氣蒸騰,亭中溫暖如春,極致的對比下,一桌佳肴、一壺佳釀、賞景論古今,勝似神仙。
司徒九學識很淵博,難得的是沒有酸氣。拋開詩詞歌賦、四書五經。開口就和她談論史書古今:“我聞若拙在一架書籍中多翻閱《史記》,不知最喜哪一篇?”
林若拙扯開嘴角一笑:“《呂太后本紀》。”
司徒九一怔,隨后笑的很歡快:“愿聞詳細。”
林若拙自然很不客氣:“因為劉邦是個混蛋!渣男!漢朝劉家出渣男的歷史就是由他開始的。歹竹出壞筍!微末之時,人家呂太公將女兒嫁給他。他那時有什么啊!混混一個,私生子劉肥都老大了。呂太后呢,出身好,嫁妝多,人年輕。配他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天上掉餡餅啊!劉老三高興啊!高興的就得意忘形。等著自己勢力大了,各種嫌棄。說什么呂太后性子不柔順,呸!分明就是嫌人家老了,不好看了!要是給呂雉換上虞姬的臉、身段。你看他劉邦嫌不嫌!說白了就是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