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第一次見到李劍意的一幕,自己當時還是一個小小的記名弟子,那個一襲青衣、不食人間煙火的背影,沒有盛氣凌人的氣勢,也沒有高高在上的倨傲,臉上一直帶著微笑,仿佛是久違了的老朋友一般,這位位列雪州武道宗師之列的強者,溫文爾雅,謙謙如玉,風雅身姿,令人欽慕。
再后來,在自己的崛起之路上,這位平和的掌門人幾乎可以說是全力支持。
正是他力排眾議,將自己放在了血脈弟子之前,作為宗門重點培養的首席。
掌握著雪州最大勢力之一的李劍意,似乎從來都沒有為自己考慮過,他幾乎將自己的一生,將自己的所有精力,都奉獻給了問劍宗,畢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將問劍宗經營成為雪州最大的勢力,萬載不衰地傳承下去。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還有,他還是丁浩摯友李蘭的父親……
而第一次見到棄青衫的場景,時至今日,也歷歷在目,若不是這位宗門前輩一直在暗中幫助扶持自己,只怕當初在那荒野森林之中,自己已經被穆天養像是捏死一只臭蟲一般捏死了,還哪里來的三年之約,哪里來的今日的?
師恩還未報,親長卻已辭!
可是現在……唉!
想到這里,丁浩心中的殺意和恨意止不住地,李蘭陷入西游古路第十一段之中,到現在也是生死未卜,而他的父親又為了宗門而戰死,這樣不公的命運,為何會落在問劍宗?
趙星成等人,幾乎是含著淚,還原了昔日血戰的經過。
“什么?唐師兄是叛逆,這……怎么可能?”丁浩愕然了。
“一開始,我們也不相信,可是……”李云奇咬牙切齒地將那日,唐佛淚暗算棄青衫,又逼殺李劍意,斬殺宗門無數忠心耿耿的弟子和長老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道:“這些事情,乃是我和眾位師兄弟親眼所見,絕不可能有半分虛假,我們愿意以自己的生命靈魂起誓!”
丁浩半晌,默然無語。
這個消息,對他的打擊,不比李劍意和棄青衫的戰死小。
那個一直以來鐵面無私、執掌問劍宗刑律,一直兢兢業業輔佐掌門人,設下不和之局,一舉鏟除了宗門之中的釘子,扭轉了頹勢的問劍宗第二號人物,已經漸漸被自己當做是親人師長一樣角色的唐佛淚,居然選擇在這樣的時候,反戈一擊?
簡直就是恥辱。
為什么會這樣?
丁浩緊緊地握住雙拳,道:“這么說來,妖族并未全力攻山?是突然降下法旨,撤走了妖族大軍?倒是有劍州超級宗門參與到了攻陷山門?”
“是”李云奇點點頭,道:“是劍州的,四位武王巔峰強者現身,擊毀了山門防御陣法,才導致我們最終一敗涂地,后來又來了一位武皇境界的長老,嚴苛冷酷,以鐵血手段,鎮壓了其他一些反抗力量,如今宗門數萬弟子,只剩下了大約八千有余,被強制送入后山垃圾區的礦洞之中,日夜不停地開采玄晶礦石!”
“裂天劍宗!”
丁浩點點頭,緊緊地咬住牙齒。
在之中,就抓捕西門千雪,和自己結下了死仇,被自己斬殺了寧虎嘯,沒想到回到雪州,這個宗門居然又如此瘋狂,看來這是上天注定,有你沒我啊!
只是到底那后山垃圾區為何會發生異變,紫色龍氣之柱,還有無盡的玄晶石礦,和懸崖下那個神秘山洞,到底有什么關系?
丁浩控制自己體內如同火山一般的殺意和怒火,仔細斟酌。
如今擺在自己眼前的,有許多事情,比如尋找李伊若和西門千雪等人,如設法打聽李蘭的下落,如找到其他進入的問劍宗弟子的下落……
但是這一切,都不是短時間之內能夠完成。
他必須第一時間趕往問劍山脈。
每耽擱一分一秒,就不知道有多少問劍宗的弟子,在勞苦之中死去。
“逍遙,你如今的實力,也算是雪州強者之一了,你且留在這里,帶領大家修整,然后搜集信息,打聽一下李蘭、伊若等諸位師兄弟的下落,萌萌和英綺也留下來,祝你一臂之力,”丁浩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道:“遇事,多請教英綺,不要沖動。”
任逍遙紅著眼眶點點頭。
丁浩又笑著對紀英綺道:“看來我這邊的事情,還得麻煩你這位小文圣了。”
“丁大哥你見外了……”紀英綺忍不住伸出手,握了握丁浩的手掌,低聲地道:“丁大哥,你別太難過。”
丁浩點點頭。
下一瞬間——
“邪月,與我去問劍山脈。”
丁浩化作一道流光,沖天而起,帶著肥貓邪月,猶如一道金色神虹一般,轉眼消失不見,但是那可怕如神靈一般的氣息,就久久不散,在天空之中,留下一道宛如裂縫一般的金色痕跡。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只能抬頭仰望。
問劍山脈。
時間已經是初春時分。
由于雪州的冬天格外漫長,所以此時座座山峰上,依舊可以隱隱地看到一層層白雪,山坳向陽的一邊冰雪融化,露出了黝黑色的泥土,一顆顆綠色的嫩芽,穿破了一個冬天的寒意封鎖,微微露頭,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隱約還可以看到一具具濕潤的尸體,裸露在半消融的冰雪之中。
這些都是攻打問劍宗時候,死去的武者,雙方的人都有,被掩埋在冰雪之中,只有等冰雪消融的時候,才逐漸顯露出來。
天空之中盤旋著大群的烏鴉和禿鷲,降落在一顆顆干枯的樹木上,仿佛是長出了黑色的樹葉一般。
從洗劍池往上看去,一出出觸目驚心的戰場痕跡猶在。
坍塌的山峰和石樓,損毀的石道臺階,以及一個個被大神通者以強橫力量轟出來的地面裂縫和塌陷,銘文陣法爆炸之后留下的毀滅般的場景,讓這片曾經山清水秀的武道靈地,變得如同一片廢墟一般。
丁浩出現在了這樣破敗的山麓。
抬頭看著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山脈,仰望蔚藍色的天空。
仿佛隱隱之間,還能看到那一張張逝去的笑臉。
他一步一步,順著破敗損毀的山道,朝上走去。
奇異的氤氳彌漫在全身,輕輕一步踏出,身形便是一個閃爍,瞬間跨越數百米。
時間才過去三年,距離穿越之后的第一個清晨,在洗劍池邊呆坐然后練劍尋求生機的那一日,已經有一千多個日夜,但仿佛就是昨日一般,碧綠如同寶石一般的洗劍池依舊鑲嵌在山嶺之間,閃爍著迷人的光彩。
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閃爍,越是靠近山門,丁浩心中就越是恐懼。
他當然不是在恐懼山上的敵人。
而是一想到這一次踏入山門,就真的永遠都再也見不到李劍意,見不到棄青衫,見不到許多昔日無比熟悉的朋友師長,這種感覺,簡直就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丁浩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如果不回來,就不用再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一般。
不知不覺之間,就已經來到了山門之前。
“站住,什么人?膽敢闖入問劍宗?”
一個大喝從旁邊傳來,卻是一個身穿著清平學院服飾的年輕武者。
作為被臨時派遣守山門的弟子之一,杜海濤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看起來有點兒失魂落魄的青衣少年。
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并不是清平學院或者是其他占山宗門的弟子,卻出現的極為詭異,前一瞬間眼前還沒有一個人,下一瞬間眼前就突然多出了這樣一個身影,讓杜海濤心中驚訝,卻也沒有多想,朝著同伴使了個顏色,立刻阻攔。
杜海濤伸手抓過去,想要攔住這個少年。
誰知道就在手掌快要搭在這少年肩膀的瞬間,眼前一花,這青衣少年就像是一個鬼魅一般,瞬間消失在了眼前。
“咦?怎么回事?難道我眼花了?”杜海濤大驚。
“不對,他剛才穿著的,好像是問劍宗弟子的服飾。”另一個清平學院的弟子若有所思地道。
“不會是問劍宗強者回山了吧?”另一弟子神色凝重地道。
杜海濤心中一驚,正要第一時間敲響警鐘,向上面的高手匯報……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身邊五六個活生生的同伴,突然僵在了原地,接著毫無征兆地頭顱沖天而起,仿佛是被無形的利刃斬斷一般,一道道血泉從他們的脖頸部位冒出來,接著他又看到了無比詭異的一幕——
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站在原地,頭顱卻消失不見了。
“這是……不對,這是我的身體,可是我怎么會看到自己的后背……”
最后一個念頭涌起的瞬間,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升起無限的恐懼,驚駭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他,自己在無聲無息之中被人斬掉了頭顱,居然絲毫沒有察覺,難道是……
那青衣少年……
噗通!
五六個人齊齊倒地,尸首分離。
昔日繁華熱鬧的第一二三階梯區域,如今已經一片蕭瑟。
空氣之中彌漫著一片死氣。
路邊還可以看到瘦骨嶙峋的死去的問劍宗弟子的尸體,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野狗正在啃噬著他們,幸好空氣還十分寒冷,才沒有出現大面積的腐化……
人影寂寥。
遠處突然冒出來了三個幼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