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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 老算盤

  經過短暫的混亂,部隊進入了戰時的有序狀態。

  整支部隊所有的醫護兵全部救助傷員,全力,全速。

  派出有經驗的士兵協助救治傷員,清理被轟炸現場,戰死士兵留下名牌號后就地掩埋。

  擔心日機再次來襲,立刻構筑起防空機槍陣地。

  由于這條路前面唯一的一座孤橋在日軍剛才的轟炸中被摧毀,部隊立即派出工兵搭起簡易浮橋,用人在河里充當橋柱,先讓大部隊渡過河,然后改為疏散戰斗隊形朝上海方向行軍,這次遭到日軍空襲重創,就是由于行軍隊伍太過集中有些混亂,思想麻痹大意,導致傷亡慘重。

  這次遭襲,還有一個重大的、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支部隊根本沒有想到會有日軍的戰機突然來襲。

  根據昨天晚上軍部給的戰報,說中國空軍勢如破竹,占據絕對上風,打的日本航空兵毫無招架之力。

  所以,這支川軍做夢也沒有想到,日軍航空兵會偷襲到中國內陸來。

  昨天晚上軍部才給的戰況,今天就被打臉,下午就有日軍戰機來襲,增援上海的川軍部隊被打了個突然襲擊,傷亡慘重。

  實際上這也不能全怪軍部,在昨天晚上之前,中國空軍的確占據空中優勢,只是在今天早晨的吳淞口保衛戰失利后,中日雙方空中的力量,突然之間就發生了轉變。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

  在信息落后的二戰時期,有時候一個小時前得到己方有利的戰報,總部嘉獎物資送過去,半個小時后送物資的后勤人員到達時,己方已全軍覆沒,送物資去的連人也搭了進去的事經常發生。

  由于佛曉時日軍在吳淞口,川沙,獅子林等處登陸成功,上海的戰爭形勢突變,軍事效率超強的日軍立即在上海構筑了兩處簡易機場,當天九六式陸攻,九六式艦戰,九五式艦戰,九八式艦攻等各型戰斗機就陸續降落上海,在戰機的數量上首次超過中國。

  再加上日軍還可以從臺北等地起飛九六式艦攻,轟炸中國內陸的各個機場,所以短短半天內,中國空軍立刻由開戰最初的優勢,轉變為劣勢。

  中國的軍機嚴重不夠用,因為空軍在作為淞滬會戰支點的同時,還得分出一部分戰機保衛首都南京。

  保衛南京的戰機一直駐扎在南京機場,不敢離開,天知道日軍航空隊何時來襲,而日軍的戰機,可以隨時分配到各個戰場,做為空中火力支援。

  所以,當日軍駐扎在上海的戰機首次超過中國后,雙方之間的實力此消彼長,中國空軍只能改變戰略戰術,由最初的主動出擊,變成了被動防御。

  像剛才日軍這樣的偷襲轟炸,以后只會增多不會減少。

  隨著后繼部隊派過來協助救治傷員的士兵越來越多,周至寒,羊拐,趙福隊長等人才坐到一邊喘口氣,八個人渾身是血,看著哀鴻遍野的傷兵和血腥場面都沉默不語,各自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

  軍情二處的六個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有兩個人嘔吐的搜腸刮肚,只能起身遠離。

  趙副隊長看著周至寒沒有說話,一臉歉意,然后默默地遞了一根煙。

  二人相互理解!

  都是為了國家。

  過了一會兒,趙福隊長去尋找軍隊的軍官,看看能不能借用一輛軍車,這里離南京還很遠,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今天晚上看樣子是要在荒野露宿了。

  周至寒問羊拐:“你一個東北大漢,怎么跑到南方川軍的隊伍里去了?”

  羊拐瞇著被煙熏的眼睛:“我以前就是東北軍,918的時候國民政府奉行不抵抗政策,導致東北淪陷,然后我就離開部隊,跟老算盤等幾個退伍的老兵一起到四川做小本生意,誰知道老算盤做生意卻是狗屁不通,幾個人虧完了老本。為了不流落街頭當乞丐,被逼無奈又重新當兵抄起了槍。反正東北是回不去了,在哪拿槍都能打鬼子。”

  原來如此。

  周至寒又給羊拐遞了一根煙:“怎么你們幾個起的名字那么古怪,你叫羊拐都夠難聽的,還有叫老算盤的,一聽就知道是很精明,撒尿用漯子過的人。”

  “他精明個屁!”羊拐伸手接過香煙,續上,“老算盤這狗東西光算盤打的好,做生意狗屁不通,差點虧得我們幾個人當褲子。”

  周至寒咧嘴一笑:“看樣子老算盤的名字也名副其實嘛。”

  羊拐也笑了:“這老小子沒做過生意,光算盤打的好屁用,他以前在后勤部就一屁點油水也撈不到的算盤手,離開部隊后,就他騙我們去四川闖蕩做生意,虧得勞資到現在還打著光棍。”

  周至寒笑了,很想看看這個老算盤究竟長啥樣,居然能把羊拐這樣的人騙得三十多歲了還光棍。

  “那老小子,精的很,渾身是油滑不溜啾的閻王爺也抓不住他,現在師部的軍需處拍馬屁不用上前線。”

  羊拐說著看向周至寒,然后朝坐在遠處幾名軍情二處的人努努嘴:“我剛才可看見他們朝你開槍了。”

  周至寒點點頭。

  羊拐也沒有說話。

  “你不是壞人!”

  過了半天,羊拐才說道。

  然后二人一起沉默,抽煙。

  過了一會兒,趙副隊長回來了,汽車沒借到,只牽回一頭毛驢,拉著一輛已經不堪負重的破大車。

  能弄到毛驢和大車已經不錯了,眼前這支部隊傷亡慘重,光傷員都有幾百號人需要用車,要不是一名軍官看著軍情二處的情面,別說毛驢,連根驢毛都弄不到。

  道別羊拐,周至寒和趙副隊長一行六人,坐著毛驢車原路返回到另一個路口,然后繞路往南京方向而去。

  好不容易在剛才日軍的那一番轟炸中逃命,趙福隊長寧愿繞路也不愿意跟這只川軍背道而馳,萬一再有日軍軍機出現在那條道上空,順著大路搜索怎么辦。

  一行七人坐著驢車,繞了近百里路,按照地圖走走停停,三天后才到達蘇州太湖邊,在警察局里借了一輛破吉普,七個人擠在車里,往南京方向駛去。

  一路上修修補補,停停走走,直到第二天下午,這輛破車才載著七人到了南京城外。

  趙副隊長并沒有急著進城,而是找了一家旅館讓周至寒和另外五名隊員暫時住下,他自己秘密先回城里,找自己的老同學,現在已經是軍情二處抓捕科副科長的范育新,看看能不能從他里打聽到,周至寒究竟是怎樣通敵賣國了。

  經過那天周至寒舍命為川軍預警和這幾天的相處,趙副隊長和組員們暗地里商量過,他們一致認為,周至寒絕對不是那種通敵賣國的人。

  但趙副隊長六人知道,通敵賣國這個罪名意味著什么,他們也知道,如果周至寒被送進軍情處的刑訊室里被盤問,再想出來就比登天還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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