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宋子文和周至寒看見中薗盛孝走回會客室后只說了幾句話,立刻加藤的臉上掛滿笑容,接著三個人同時往這邊看來,中薗盛孝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傲慢,加藤故意做出同情弱者的表情,唯獨西澤廣義的臉上依然看不出半點波瀾。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接著,那名少尉軍官就走了進來:“周上校!勞克林.科里先生有請。請您跟我來。”
周至寒朝宋子文點點頭,然后跟著那名少尉走了出去。
少尉軍官領著周至寒走進一間簡單大氣的會客室,對坐在辦公桌后的男人說道:“先生!這位是來自中國的周至寒上校!”說完后轉身離開。
“周上校,請坐!”
勞克林.科里先生站起身,彬彬有禮說道,他穿著一身棕色西服,略胖,看上去六十多歲,戴著單片老花眼鏡,褐色的頭發卷曲而凌亂,相貌普通到走在大街上不會有人相信他是羅斯福總統的首席顧問,但周至寒能夠從他的眼中看到睿智。
“謝謝!”
周至寒微微鞠躬,不卑不亢坐下。
一名士官給周至寒端來杯咖啡后關上門離開,辦公室里只剩下勞克林.科里先生和周至寒。
“帕特·普羅夫將軍是我的老朋友,他向我推薦你,說你是倫道夫空軍學院的高材生!”勞克林.科里先生說著從桌上拿起帕特·普羅夫將軍寫給他的推薦信。
周至寒拿著勺子輕輕攪動咖啡,不發出一點聲響:“帕特·普羅夫將軍是我的恩師,我在倫道夫期間他教會我很多東西。”
“嗯!”勞克林.科里先生大致瀏覽一下資料,然后看著周至寒,略帶驚訝地說道,“你曾經出任過盟國總指揮,參加過敦刻爾克和倫敦空戰,深得英國皇家空軍司令官道丁上將的賞識,擊落敵機無數成為盟國第一王牌飛行員,你是怎么做到的年輕人?”說著勞克林.科里先生攤出手掌指著桌子上的糖盒,“需要加糖嗎?”
“不。先生!”周至寒微笑說道,“駕駛飛機是一件體力活,所以我從來不吃甜食,這也是我能夠保持長勝不敗的秘訣之一。”
“哦!”勞克林.科里先生身體微微前傾,“為什么?吃糖不好嗎?”
“糖可以讓人心情愉悅,但常吃糖的人容易肥胖,引發高血壓,高血脂,會導致人的反應遲鈍,而飛行員在戰斗時需要做劇烈的機動動作,在關鍵時刻,哪怕比對手的反應慢0.1秒,就能決定生死勝負。”
勞克林.科里先生很感興趣,微笑著示意周至寒繼續說下去。
周至寒優雅而不失禮貌地輕啜一口咖啡,輕輕放下:“苦咖啡能讓人保持興奮,對身體有益。當然,合理的飲食,適當鍛煉,充足的睡眠是一名飛行員必備的狀態,但在空中戰場上若想保持不敗,還必須要有精湛的技術和過人的勇氣,以及重中之重的對敵判斷能力。而這判斷能力,又是最難做到的。”
勞克林.科里先生更加感興趣了:“有意思。為什么在空戰中,判斷能力又是重中之重,且最難做到的呢?”
“空戰中,背著太陽對敵發起進攻是每一名飛行員必備的常識,但在空中辨別風向就沒那么容易了。
風向對一架戰斗機的影響是巨大的,我每次接敵時都能夠快速、準確地判斷出風向,然后根據敵機的機體流線造型,判斷出他它的發動機馬力和時速以及它的高、中、低空盤旋能力,在這樣的風向里的最高和最低速度、能做或不能做的機動動作。
然后根據這些客觀存在的因素對敵機的影響,判斷出敵機的射擊距離,以及彈道的飛行軌跡,這樣就確保我能在對敵時提前避開敵人的火力。”
“哦!”勞克林.科里先生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攤開雙手,“年輕人,我想知道,一名優秀的飛行員對這些客觀因素的判斷,以及對敵機的判斷需要用多長時間?”
“由于空戰戰場的特殊性,所以,一名優秀的飛行員從看清楚敵機的那一刻算起,不能超過十秒,必須做出正確反應。”
勞克林.科里先生聳了聳肩膀:“那頂級王牌飛行員需要多少秒?”
“不能超過六秒!”
勞克林.科里先生更加感興趣了:“你呢?作為盟國第一王牌,你接敵時的判斷需要幾秒?”
周至寒:“三秒。”
勞克林.科里先生扶著他的單片眼鏡,身體更加前傾:“能達到三秒的,除了你之外,能有多少人?據你所知,美國能有幾名這樣的飛行員?”
“據我目前所知,我是唯一一個可以在三秒鐘做出對敵正確判斷的飛行員。”
勞克林.科里先生瞪大眼睛,四五秒鐘后才說道:“你意思,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飛行員?”
周至寒點點頭:“是的。沒有之一。”
足足看了周至寒有十秒,勞克林.科里才把身體陷回到柔軟的椅子里。
周至寒始終沒有回避勞克林.科里的眼神。
坐在休息室里的宋子文不停看表,隔壁的中薗盛孝三人幾分鐘前離開,但宋子文判斷,肯定會有人告訴日本人勞克林.科里先生接待周至寒的時間。
想到“時間”二字,宋子文再次看手表,周至寒進去九分半了,他的心不禁懸了起來,如果在這十分鐘內周至寒不能說服總統的首席顧問,那么這次購買P40戰斗機的愿望九成九會變成無望!
總統首席顧問的辦公室里。
勞克林.科里先生身體陷在柔軟的靠椅里,點燃一支雪茄,吸了幾口,透過氤氳的煙霧,看著對面神情坦然的中國人說道:“年輕人,我說好給你的十分鐘時間,已經被你浪費掉了九分半,你千里迢迢來到美國,給我說這些,你想表達什么呢?”
“判斷能力。先生!我想告訴您,我認真起來的時候,我的判斷能力從來不會出錯。”
勞克林.科里先生臉上露出疑惑:“什么?你千里迢迢來到美國,就是想告訴我,你的判斷能力從來不會出錯?”
“是的。先生!”
勞克林.科里先生撇了撇嘴,見鐘表的秒針即將指到12上,他食指搭上會客鈴的按鈕:“然后呢?”
“然后我想告訴你,我判斷最早今年的冬天,最遲明年初,日本人就會對美國本土發起進攻。”
說著,周至寒站起了身,等候勞克林.科里先生按鈴送客。
外面休息室里,見15分鐘過去了周至寒還沒有出來,宋子文的神情逐漸放松下,伸手拿過一份報紙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