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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陜西番人

  任諒聽著后面的大喊,也是暗贊晁勇的老辣,一個突發的事件,卻讓晁勇收貨頗豐。

  今曰過后,西北就會傳遍太子愛民的事情了。

  晁勇答應的這件事情,對大局卻是幾乎沒有影響。西夏發動四十萬大軍入侵,恐怕制鹽的人都出征了,即使西夏仍然在制鹽,但是邊境兵馬必然也戒備森嚴,鹽販也無法運進多少鹽來。

  用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換取民心,這樣的太子怎么會是一個單純的武夫。當然也可能太子只是單純的出于愛民之心。若是這樣的話,那就更是天下百姓之福了。

  后面的百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聽到前面的人都喊,便也都跟著喊起來。

  到的府衙,才得了清凈。

  任諒早已在側廳準備好酒宴,便請太子入座。

  酒足飯飽,任諒才請太子往大堂奉茶。

  晁勇和任諒寒暄幾句,便道:“任公先前在陜西做過轉運使,想必十分了解這青鹽之事,還請任公為我解惑。”

  任諒道:“青鹽產于西夏鹽州、靈州一帶,因為顏色發青,所以叫青鹽。這青鹽品質純美,加上西夏盛產青鹽,所以價格也極低。因此西北百姓更愿意用青鹽。若不是朝廷禁止販售青鹽,河東解池的解鹽恐怕在西北會一斤都售不出去。

  因為西夏青鹽產量很大,一旦任其自由買賣,西夏便可以獲得大量錢財。因此宋太宗時,便禁止販售西夏青鹽,嚴厲時私販青鹽者處斬。但是因為陜西各路內附的番人很多,他們又窮困一些,相對解鹽,他們更喜歡價廉味美的青鹽。因此鬧了許多事情出來,甚至有不少歸附宋朝的番人叛投西夏,所以禁令也除去幾次。

  李元昊建國后,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大敗宋軍,逼迫宋朝議和。李元昊的國書中就曾讓宋朝允許西夏每年向宋朝販賣十萬石青鹽。但是歐陽修、包拯等人都認為不可開這個禁令,因此宋神宗只同意少數幾個榷場,可以定量交易青鹽。對青鹽的態度也還是以禁止為主。”

  晁勇聽到這里,不由搖頭道:“他們怕錢財流入西夏,卻又同意給西夏歲幣,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任諒也不好為宋朝解釋,只能繼續道:“宋神宗之后,宋朝對西夏政策便沒怎么變過了。即使前些年童貫連續對西夏用兵,榷場也還在象征姓的交易青鹽。”

  晁勇奇道:“那漢子說私販青鹽的很多又是怎么回事?”

  “早年間私販青鹽的多是不法商人,因為西夏青鹽賤,品質又好,所以雖然朝廷三令五申,但是私販的現象還是比較嚴重的。這兩年卻是童貫麾下的一些將領在販,因此私販青鹽的問題就越發嚴重了。”

  說到后來,任諒也是無奈搖頭。

  晁勇皺眉道:“童貫不是一直想著平定西夏嗎?怎么會讓手下資敵。”

  任諒道:“宣和元年,童貫讓劉法出兵攻打西夏腹地靈州,結果劉法敗亡,喪師十萬。天生神將劉法去世,童貫便知道他滅不了西夏,也不再對西夏用兵。轉而想著奪回燕云十六州,做第一個宦官王爺。他麾下那些蛀蟲便也開始販售青鹽獲利。”

  “沒有人上報嗎?”

  任諒道:“這事是宋朝默許的,宋朝君臣一心謀劃聯金攻遼之事,這些年國庫的積蓄又都被修建宮殿消耗一空。為了不耽誤聯金攻遼的大事,這兩年宋朝都在搜刮百姓,湊軍費以伐遼。數十萬西軍每年消耗的銀錢也在兩三千萬貫,宋朝巴不得西軍能自己解決錢糧的問題。”

  晁勇瞪著眼道:“西軍每年要消耗兩三千萬貫?”

  大梁滅宋后,抄蔡京等殲臣的家所得遠遠超過當初宿元景的預計,光是金銀和現錢便抄的五千多萬貫,豪宅、田產和貴重物品更是無數。

  晁勇原本以為靠著這些錢可以支撐兩三年,沒想到西北這樣耗錢。

  任諒點頭道:“西北有禁軍三十萬左右,一年光是餉銀就是五百萬貫。從中原往西北運糧消耗又大,每年采購軍糧所費都超過一千萬貫,還要修繕兵甲,不會低于兩千五百萬貫,宋朝的賦稅小半都耗在陜西六路。”

  晁勇沒想到得了西北,收納了宋朝最有戰斗力的西軍,卻也找了一個吃錢大戶。

  不過這個是宰相們頭疼的問題,還是交給他們吧。

  晁勇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便也不再考慮這個問題,轉而道:“劉法號稱天生神將?”

  任諒點頭道:“恩,不過這個稱呼倒不是他自封的,而是西夏晉王察哥所說,流傳于兩國間。劉法領兵作戰,勝多敗少,兩次打敗西夏晉王察哥,讓察哥哀嘆劉法是天生神將,兩軍交戰,都要躲避劉法兵鋒。他成名尚且早于老種經略相公,那些年西夏人可說聞風喪膽,可惜宣和元年,童貫輕敵,逼迫劉法率兵深入西夏腹地,不幸敗亡了。不然劉法將軍與老種經略相公坐鎮西北,西夏未必敢來侵犯。”

  晁勇自然不信有兩人坐鎮,西夏就不會入侵,不過能得任諒這般評價,也可見劉法的威名了。

  “任公在陜西任職多年,想必對西北之事知之甚深,不知任公有何教我?”

  任諒想了想,道:“既然太子問起,我便斗膽說幾句,若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還請太子包涵。”

  晁勇笑道:“任公但說無妨,不用避諱。我出身草莽,大家直來直往便是。”

  “說陜西,就不得不說番人,唐朝衰落后,陜西就被吐蕃控制,境內漢人都被吐蕃化,形成一個個部落。直到宋朝攻占陜西,這些部落才又開始漢化。陜西六路其實宋朝可以完全掌控的也就是永興軍、鄜延路、環慶路、涇原路、秦鳳路五路。熙河路原是青唐羌控制,雖然熙寧年間,王韶便攻占了熙、岷、洮幾州,但是奪取青唐城卻不過十幾年。因此熙河路許多地方還被許多番人部落控制著,宋朝能控制的也就是州城。西夏不用費力出兵攻打熙河路各州,只要挑撥周邊部落,便能讓熙河路大亂。尤其還有個吐蕃王子益麻黨征活著,此人便是青唐羌的王子,青唐羌被滅不過十余載,在吐蕃各部落中還是很有威望的。若是此人趁機起事,恐怕西夏都討不了好。當初青唐羌占據湟水流域,靠著絲綢之路十分興旺,一度可以影響宋朝和西夏戰略平衡。”

  晁勇驚奇道:“這樣說來,恐怕這益麻黨征不會放過復國的機會。”

  任諒點頭道:“恐怕是這樣,不過益麻黨征復國也比讓西夏奪取了河湟地區要好。”

  “任公說的是,比肥了西夏強。任公繼續。”

  “再說其他五路,宋仁宗時,把陜西分為秦鳳、涇原、環慶、鄜延四路,說是為了加強防備,其實也不無防備武將之意。畢竟陜西屯兵數十萬,宋朝最忌諱武將兵權過大,分成四路,宋朝也放心一些。不過四路互不救應的事情也多有發生,此事恐怕還是弊大于利。這四路的部落便多是當年吐蕃化的漢人,這些年也基本都恢復了漢人的生活。不過少數真正的番人部落仍然是桀驁不馴,尤其靠近西夏的地方更是時有部落叛逃西夏。下官當年做陜西轉運副使時,番人李訛哆便曾帶一萬多人叛逃。”

  晁勇道:“他們叛逃恐怕還是宋朝的問題吧?”

  任諒點頭道:“太子說的是。多半是因為朝廷賦稅繁重,他們生活無以為繼,或者是邊吏欺辱番人部落,導致他們叛逃。再有便是國防策略的問題了,為了抵御西夏入侵,宋朝大肆修建堡寨。修建堡寨需要大量木材,而番人多覺得山木都有靈,不少番人對大肆砍伐山林都有不滿。加上還有一些邊吏私自雇人大量砍伐樹木,結木為排,販到內地牟利。前些年便有番人殺伐木匠叛亂。還有一些部落則是因為鹽井的問題,很多番人部落都有鹽井,但是宋朝鹽是管制的。那些部落被迫獻出鹽井,心中自然不滿。”

  這也算信仰不同吧,漢人或許還嘲笑番人愚昧,樹木怎么會有靈。

  晁勇想了想,道:“朝廷賦稅的問題好解決,如今我大梁免去所有苛捐雜稅,只剩商稅,百姓負擔很輕。修建堡寨是兵事方面,我可以做主停下來。不過鹽井的問題涉及朝廷財政,還要朝廷討論。”

  任諒點頭道:“朝廷恐怕也不同意把鹽井交給番人,西北的戎鹽品質也很好,有一些甚至不差于青鹽。鹽利便是在宋朝也是賦稅大頭,最多時一年高達四千萬貫,往常也在兩三千萬貫。如今朝廷免了苛捐雜稅,這鹽利就更重要了。”

  晁勇瞠目結舌的道:“鹽有這般暴利?”

  任諒點頭道:“朝廷控制鹽的售賣,收鹽不過每斤幾文,賣給商人卻是幾十文,百姓又都少不了吃鹽,利潤自然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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