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晁勇便往太學開始講授數學。
王安石變法后,將太學生分為上舍、內舍、外舍三等。、
外舍生,每月考核“行”、“藝”。所謂“行”主要便是指遵法守紀的品行,“藝”則是每月由學官出題考試的成績,也可以說是學校內部考試的成績。各個學生的考試成績記為學分,連同品行表現按月登記。到季度末進行檢查,學分積累較多又沒有嚴重違犯紀律的學生可以獲得“季選”(季度評定)資格。到年終,綜合學生的季選,選出積累學分最多的一百人,予以“校定”(年度評定)。相對學校每月舉行的考試,朝廷每年也會派官員到太學出題考外舍生一次,稱為“公試”。公試成績列第一、第二等并獲得校定者,可升入內舍。
內舍生同樣每月考核“行”“藝”,每季進行“季選”,但是每年“校定”的人數只有三十人,分為“優”“平”兩等。“公試”的時間則是兩年一次,成績分為“優”、“平”“否”三等。
如果公試優等、校定亦獲優等者,即可升為“上舍上等”,立即釋褐授官,稱之為“兩優釋褐”;如果公試成績與校定一優一平者,即可升為“上舍中等”,繼續學習,待科舉時,不用解試及省試,可以直接參加殿試;如果公試成績和校定均為平等或者一優一否,即可升為“上舍下等”,繼續學習,待科舉考試時,只免解試,參加省試。如果一平一否,顯然就無法升到上舍了。
王安石最初設立三舍法便是想用升學考試代替科舉。綜合平時多次成績要比依照一次科舉的成績選士更加穩妥。但是王安石并沒能推廣開來,只是在太學中實施了三舍法。
到了趙佶當政,趙佶才真正把三舍法在全國推廣開來,一度用三舍法取代了科舉制度。但是到了宣和三年便又罷了全天下三舍法,恢復科舉,只有太學可以繼續用三舍法。因此才有天下士子云集東京的事情。
三舍法實施中也出現了許多弊病,免試入學者多為官宦子弟,而且學校的考試中也容易出現作弊情形。還有一些優秀的士子卻是沒有入學,對統治者來說。野無遺賢才是他們的目標。雖然很多賢人進了朝廷,也會被他們趕出去。
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最好的。
大梁也延用了宋朝的科舉制度,只有太學可以通過三舍法直接任官和參加科舉。
不過能通過三舍法直接出仕的人也是屈指可數,太學外舍生有兩千,內舍生不過三百。上舍生一百人。
兩千四百人又分作八十齋,每齋三十人。每齋設齋長、齋諭各一人,都是由學生充當,其實也就是現代的班干部。
晁勇為了這次開講,做了充足的準備,不但事先溫顧了自己編寫的數學,還特意準備了教學用的工具。
太學并沒出動太多師生迎接太子。只是太學的長官率著幾個官員在門口迎接太子。這也是晁勇的要求,為了科舉的順利進行,他狠狠處置了領頭鬧事的太學生陳東,可以想到太學的多數學生對他并不會太友好。他也不想勞師動眾,激化矛盾。
在太學長官的陪同下,晁勇來到一個大堂時,里面已經坐滿了自愿聽講的學生。前面還有一些聞風趕來的官員,也不知道他們是來學習。還是來向太子獻媚的。沒有了座位,過道中都站滿了人,足有數百人,大堂門口還站了一些人。
晁勇對太學長官笑道:“太學的學生比我想象的要好學一些。”
太學長官暗暗擦了一把冷汗,道:“學生越多,越不容易教學,總有人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問題。太子要有準備。”
晁勇對文人嚴厲的名聲早已傳遍大梁士林,因此太學長官對太子要來太學講學的事情也是十分頭疼,只是他也不敢阻止晁勇。而且他也清楚陳東在太學的名望,看到周圍許多人不善的眼神,他就知道其中很多人一定是想為陳東報仇,故意來刁難太子的。
太子的殺伐果斷也讓眾人不敢對太子言辭不善,但是他們卻可以尋找太子教學的錯誤,從而打擊太子。
雖然這對以武力著稱的太子來說,并不會有什么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如果太子因此惱羞成怒的話,說不定他都會受到牽連。但是他也不知道哪些學生會發難,也無從防備,只能事先提醒太子,表明自己是無辜的。
晁勇對此也有些思想準備,笑道:“敏而好學,不恥下問,這才是求學的態度。”
走到大堂中間,晁勇便停下腳步,后面的親兵則把印刷好的書本分發給堂中所有人,還有幾個親兵抬著黑板往前面而去。
“叮叮當當”
一陣清脆的響聲過后,親兵便在墻上訂好了幾個鐵釘,然后把黑板掛到了墻上,確定黑板的牢固性以后,石勇才帶著親兵撤出去。
太學的一眾師生看到墻上掛了一面烏黑的木板,不由都皺著眉頭思索起這黑板的用途來。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晁勇走到黑板前,對眾人點點頭道:“我今天要教授你們的是數學,和算術有些共同之處,卻又不盡相同。孰優孰劣,你們慢慢品悟吧。我先教授你們數字,這也是數學最基本的東西。”
說著晁勇拿出讓匠人做的粉筆,他不知道這和后世的粉筆一樣不一樣,但是使用效果卻是一樣的。
看著一個個白色的數字出現在黑板上,大堂中的人也都知道了黑板的用途,不由紛紛發出驚嘆聲。
手中書本上的數學好壞還不知道,但是這黑板和粉筆卻是教學的好東西,有了這兩樣東西,教學無疑會更方便,而且可以降低學子的門檻。只要在黑板上書寫了教授的內容,沒有書本的學子也可以學習。而且相比過去的教學。在黑板上書寫教授的內容,也可以提高教學水平。
太學的師生學習能力比太子宮的宮女太監強了許多,晁勇教授的進度也快了許多。
其實數學中并沒太多新的東西,歷代算術書都已總結出了許多的規則。
一堂課下來,師生發現太子只是引入了一種新的數字和加減符號,有博聞廣記的人也認出這些數字是來自西方。不過一眾師生也發現使用這些數字和符號可以更加簡便。
書本也和傳統的有一些不同,過去的書本都是豎著排列的,而太子編寫的書卻是橫著排列,而且使用了一些符號斷句。
橫豎排列只是習慣問題。符號斷句卻讓眾人都感覺到了便利。最讓眾人難以接受的是,書本用語都是大白話,這讓他們想到了市井間那些販夫走卒。
有一個士子翻到后面發現全書都是用白話文寫成以后,便起身道:“市井間的話本都用文言語匯,太子這本書卻全文都是市井白話。有辱斯文,學生斗膽請太子重新編寫此書。”
有幾個和陳東相好的士子也馬上起身附和。
晁勇一直等著他們出來找茬,倒是沒想到他們找了這么一個事情出來,當下笑道:“我讀書不多,只能識字寫字,卻是寫不來你們擅長的文章。數學這門學問,我不光要在天下學府傳授。還要給市井百姓傳授。曲高和寡、有教無類,你們好好思考一下吧。想要聽的就坐下聽,不想聽的就轉身出去。放心,絕不會有人因此報復你們。”
幾人想了想。還真有兩人走了出去,其余人也不知是想繼續找茬,還是想聽講,居然都坐下了。
快近午時。晁勇才結束了第一日的教授,在太學長官的熱情邀請下。在太學用了午飯,下午并沒繼續傳授數學,而是在太學參觀了半日,也讓師生們消化新學的東西。
一連教授了幾日,聽講的師生并沒減少,反而有不少師生慕名而來,每天大堂聽講的師生都是滿滿的。
晁勇帶來的黑板、粉筆、黑板擦不但在太學推廣開,而且以飛快的速度向天下傳播。
邸報還刊登了一篇文章吹捧這三樣東西對學問傳承的推動作用,數學雖然也受到一些士人的好評,但是并沒多少人覺得數學有多重要,在他們看來數學也不過就是太子把算術改頭換面,遠遠不能和圣人創立的學問相提并論。
晁勇在太學開講第三日,市面上便開始出售小黑板和粉筆。這些粉筆的原料不盡相同,但是他們卻都能寫出白字了。
購買者多為家境一般的士子,對他們來說筆墨紙張并不便宜,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他們的筆墨紙張只能用于一些正式的功課,平時大量的聯系都是用沙盤來完成。
其實沙盤和黑板并沒太大的區別,但是滿城都在說太子的發明,他們也難免隨大流。倒是讓城中腦筋活的商販小賺一筆。
時遷也每日向晁勇匯報著城中士民的評價,得知數學的地位還是遠遠低于那些經義后,便決定拋出另一門學問。
這日,晁勇講完數學后,便對眾人道:“我還編寫了一本書叫物理,旨在揭示世間萬物的規律。午后,我會在開寶寺鐵塔做一些實驗,有興趣的可以一同去。”
說完,便宣布下課。
所有人起身恭送太子,三十來歲的太學學正緊緊跟在晁勇身后,往太學食堂而來。
說來這個學正也是歷史名人,他就是害死岳飛的奸臣秦檜。
秦檜也是宋朝進士出身,開始授密州教授,后來又中了詞學兼茂科,又授為太學學正。這廝看到太子來聽講后,便挖空心思討好晁勇。
不但聽講認真,回去也是認真復習,甚至還舉一反三,揣摩后面的內容,抓到機會便向晁勇討教,顯示他對太子所講學問的認真。
晁勇初聽得秦檜名字時,恨不得一拳便把秦檜砸翻在地,但是看到秦檜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也只能忍了下來。不過他對這位害死岳飛的奸臣也是恨之入骨,當天回去便讓時遷搜集秦檜的過往,想要看看秦檜可有做錯什么事情。他好發難。
只是沒想到秦檜的歷史居然很干凈,這或許和秦檜之前都是在學校任職,沒有實權有關系,總之晁勇沒有找到秦檜的罪證。反而搜集到一些對秦檜有利的評價,好學勤勉,不然也不會兩次中舉了。
拿不到秦檜罪證,晁勇也不好對秦檜治罪,畢竟他也不能因為還沒發生的事情就處死秦檜,而且改朝換代后。那些事情也已經不可能發生了。
就像他重用了張邦昌、李邦彥等人一樣,在沒有可用之人時,這些投降派往往是最好用的人。
而且不得不說,秦檜對數學的學習很上心,晁勇注意到秦檜以后。便決定讓秦檜以后代他傳播數學。
他不會在太學一直講學下去,只要講完一遍,他就會把繼續傳授的任務交給秦檜。秦檜是太學學正,學的又好,無論從身份還是從知識上,都可以完美的完成這個任務。
因此晁勇在課余時間,也會給秦檜一些時間。而秦檜也會完全利用這些時間,片刻都不會浪費,即使沒有問題,也會制造一些問題出來。
不過幾日。秦檜便成了太子的忠實狗腿子。
為了方便太學師生,太學中也興辦了食堂,朝廷對太學的學生還有補助,每月一千文。朝廷還會為從外地選拔而來的貧苦學子提供住宿。
可以說朝廷給太學的學子提供了很多的便利條件。為的便是這些學子專心求學,學成以后報效朝廷。這些也基本都是延續的宋朝政策。
太學食堂的食物相比城中的一些酒樓也并不遜色。甚至有一些菜是名滿全城的。
著名的“太學饅頭”,就是太學食堂所作,后來得到宋仁宗的贊揚,聲名遠揚,城中的商人高價把做法買去,在城中仍舊打著太學饅頭的名號賣。
此時的饅頭其實是后世的包子,武大郎賣的炊餅才是現代的饅頭。
太學饅頭便是肉餡的包子,味道鮮美。有一次,宋仁宗趙禎來太學巡視,當天太學吃的便是饅頭。
宋仁宗吃過饅頭后,當即大贊道:“以此養士,可無愧矣!”
皇帝的金口玉言評價,當即讓太學饅頭在東京傳開,吸引了商人購買做法,讓太學饅頭成為東京城有名的小吃。
在太學食堂吃過午飯,小歇片刻,晁勇便在太學師生的簇擁下往開寶寺而來。
不少城中百姓看到太子領著太學的師生上街,也滿懷好奇的跟在后面,搞得聲勢越來越大。
到的開寶寺時,后面已經跟了幾千人,嚇得開寶寺知客僧差一點就要關門謝客了。
晁勇沒有理會趕來迎接的寺廟主持之流,而是帶著眾人往寺中鐵塔而來。
開寶寺鐵塔并不是真的由鐵鑄成,而是一座磚塔,只是因為表面鋪的琉璃是鐵褐色,看上去便仿佛鐵塔一般,因此被人們喚作鐵塔。
塔高一百八十尺,共十三層,每一層都是等邊八角形。
開寶寺鐵塔聞名,并不是因為現在的琉璃塔出名,而是因為他有著豐富的典故。當年開寶寺塔初建時并不是琉璃塔,而是一座木塔。
最初的開寶寺木塔由宋朝名匠喻浩督造,八角十三層,高三百六十尺,上安千佛萬菩薩塔下作天宮奉安佛舍利,歷時八年才竣工落成。
木塔初成時,城中官民便發現木塔不是直直的,而是朝西北傾斜,喻浩是天下有名的大匠,自然不會有人懷疑他是沒有設計好。于是便好奇的問其原因,喻浩便說:“京師地平無山,多西北風,吹之不過百年便正了。”
此塔極其偉麗,在東京諸塔中最高,且制度甚精。其土木之宏偉,金碧之炳耀,都是從未有過的,因此被贊為“天下之冠”。
可惜喻浩設計建造的這座華美絕倫的木塔僅存世五十六年,就在宋仁宗慶歷四年六月遭雷擊而焚毀了。
那時木塔已經被西北風吹正了,天下人還都好奇木塔繼續吹下去,會不會向東南傾斜時。因為喻浩被譽為“再世魯班”,還著有《木經》三卷,是宋朝重要的建筑學專著,所以人們都覺得喻浩不會簡單的只想到了幾十年的問題,或許木塔吹正后,還有抵御西北風,不使之向東南傾斜的布置。但是一把大火卻讓這個答案永遠無法揭曉了 五年后,宋仁宗才下詔仿照木塔的樣式建造了這座鐵色琉璃磚塔,同樣是建成時先向西北方向傾斜,然后在西北風的日夜吹拂下,慢慢變正,此時已經有些向東南傾斜了,不過不仔細觀察并看不出來。
雖然后來的匠人仿造了喻浩的設計,但是他們卻沒喻浩的本事,建不出三百六十尺的塔來,只好把原來的高度縮水一半,建了一個一百八十尺的鐵塔出來。
很多慕名而來的人看的并不是眼前的鐵塔,而是追憶著那位再世魯班——喻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