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甚群將鹿和芒個小姑娘害養在鄭家,帶著錢衛悄悄回到觀里。
外面已經找不到任何空房,就連民家的后院都搭起了棚子,一天要收兩分銀子。錢衛索性住在錢逸群的單房,好在錢逸群晚上并不需要床鋪,兩人也不覺得有什么不便。得知錢逸群回來,李一清毫不耽擱地趕來了。
“厚道長,此番玉鉤洞天堊大會,你我一起出手,必然囊括所有至寶啊!”李一清十分激動道。
錢逸群雙目無神地看著李一清,就像在看一尊泥偶,說道:“我不。”
“我不”的意思是……——我不是不想去,也不是不要那些寶貝,只是不愿意跟李一清聯手罷了。
錢逸群雖然踏入了修道門檻,但是對于“清靜無為不爭守弱……”這道門箴言卻沒有絲毫信奉的打算。他能享受清靜來臨時的舒暢,但絕對不會放下對寶物、功法、玄術的追求。他已經認定那是自己的立身之本,怎能輕易放下?更何況還有家人呢!
對于玉鉤洞天的寶物,錢逸群早就已經有了想法,怎么可能給自己找個豬一樣的隊友,再給豬分一杯羹?
“厚道長若得我助力,必定能夠馬到成功,否則單憑一己之力,恐怕有些危險啊。”李一清痛心疾首道。
“滾出。”錢逸群指了指門,一如既往的平淡。
李一清無奈,長嘆一聲,緩緩走向大門,好像錢逸群會改變主意叫住他一樣。然而事實卻是殘酷的,錢逸群絲毫沒有開口挽留的苗頭。看來這回玉鉤洞天奪寶之事,只有全看自己的了!
李一清心中下定了決心,暗暗道:雖然厚道長法堊力通玄,不過我也不弱啊!對付一些雜魚還是沒問題的,只是,這下去的時機呢……
進入洞天的鑰匙被公開拍賣,價高者得。
洞天的入口也很清楚,就是瓊花觀的玉鉤井。
然而所有人都在觀望。
進去得早,得到寶物的機會當然大。問題在于誰都不知道這洞天里到底有什么,自己是否能夠應付。徹地符只能用一次,一次最多帶進去兩個人,這種符現在抬到了一千三百兩左右,已經相等于張天師親自畫的符了,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若是平去之后就被迫退出來,瓊花觀可是不肯退錢的。
江湖人士都不敢下,錢逸群當然更不會著急。他雖然下去過,但是誰知道換個時辰下面會有什么變化?若是碰上瑯媚別院的加強版,進去一瞬,外面干年酬等自己出來的時候恐怕地球都沒了。
江湖上從來不缺不怕死的二愣子,但這種人往往又湊不到錢買門票。
結果就變成了瓊花觀每天三張符賣出去,卻沒人真正下井。
錢逸群人在揚州,家里又有高仁坐鎮,沒有后顧之憂,自然安定。每天早上起來踏罡步斗凝練靈蘊,然后上早課,過齋堂,抄經文,日子十分充實。楊愛三人每隔三天便來上一回課,漸漸安定下來。
等過了上元節,府尊老爺也徹底放松了。只要出了年,這些江湖客隨便怎么鬧,只要別打出反旗便闖不了大禍。馬兵禮部要開崇禎四年的會試了,京中肯定亂成一團,誰都不會將目光放到揚州來。
一時間,揚州城里的風聲又大了許多。謝宣聽那位鬼面大師兄的話,去找了竹青子,一番恐嚇,便讓竹青子答應了在錢逸群的點心里下毒。他卻沒想到,竹青子住在瓊花觀里,周圍人多眼雜,這種男女私聊的事更是熱門消息,誰都愿意傳誦一番。
所以當竹青子端著桂圓荷包蛋來到錢逸群面前,錢逸群已經從柳定定、李一泉兩人處知道了個大概。
“看來你是想清楚了?”錢逸群看著桌上香氣撲鼻的桂圓荷包蛋。
“嗯。”竹青子怯怯應了一聲。她看到錢逸群便覺得害怕,雙手不由緊緊相交。
“我死了你有什么好處么?”錢逸群抽堊出扇子,輕輕在桌案上敲了敲,道:“人說無利不起早,你這是損人害己啊。難道你還想回去那個圈子被人欺負么!”
竹青子搖了搖頭,嘴唇蠕堊動:“不想的。”
“那你還下毒害我!”
“我沒有!”竹青子抬起頭,凝視著錢逸群,兩排濃堊密的睫毛撲閃兩下。她語帶哭腔道:“我沒下毒。”說著,從腰帶里取出一個小紙包,放在桌上。她道:“這是他們讓我放在湯點里的,我沒放。”
錢逸群看了看紙包,又看了看那碗桂圓荷包蛋,沒有說話。
“我是想,你能不能假裝中毒啊?”竹青子小心翼翼問道,“這樣既害不了你,他們也不會再來找我了………我跟他們說了,只此一回,再跟他們沒有關系了。”
錢逸群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何必這么怕他們呢?他們敢來瓊花觀行兇么!”謝宣的刷不敢親來瓊花觀N他讓人傳了。信……竹青字在糾結了三個時辰之后還是去了。去了之后自然被謝宣一頓臭罵,外加恐嚇,她卻習堊慣了逆來順受,好一番糾結之后答應了給錢逸群下毒。
這些隱情自然落在柳定定眼里,她怕謝宣一伙傷害竹青子,一五一十都告訴了錢逸群,好方便搭救。誰知道竹青子既沒有求救,也沒有自救,反倒想出這么一個弱智的計策想擺脫厄運。
“這毒藥都有些什么癥狀?”錢逸群見竹青子一臉可憐相,心中徒生一計。既然白眉的那幫小妖怪希望看到自己中毒,何不將計就計呢?說不定自己中毒身亡的消息一傳出去,那幫家伙就會忍不住下玉鉤洞天了。
……好一招引蛇出洞!
錢逸群心中暗喜。
說到毒藥,竹青子頓時來了自信,將這藥服用之后各種反應說得分明,如數家珍。她被白眉老妖視作鼎爐,平時不能修習堊法術,只能服食藥物,使得身堊體更加符合功法要求。所謂久病成良醫,竹青子反倒成了毒物、藥材的專家。
看著一臉期盼的竹青子,錢逸群故作為難,道:“以道堊人我的性子,不殺過去將他們碾成齏粉實在不爽。不過既然你這么誠心誠意的求我了,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吧。”
“謝謝道長!”竹青子如釋重負,整張臉都綻放開來,錢逸群看了不禁有種暖風撲面的錯覺。
可見在關于鼎爐的選擇上,白眉老妖還是很講究的。
“快去吧,這湯點端走。”錢逸群揮了揮手。
“道長不喝么?很好喝很滋補的。”竹青子略有失望地看著錢逸群。
——這尼堊瑪得心大到什么程度才會喝啊!
錢逸群揮了揮手,掃視周邊:“這里是玉皇閣,大家看書的地方,怎么能吃東西呢?以后不準帶吃的進來。”
竹青子喔了一聲,低聲道:“奴知錯了。”
錢逸群心中一動:“那白眉老妖以前懲罰過你么?”
“有啊,很多次。”竹青子似乎剛乙起了許多恐怖的情形,臉色變得煞白。
“都有些什么懲罰?”
“關在黑屋子里,不給飯吃。”竹青子怯怯道。
“沒了?”
“嗯……還能有什么懲罰呢?”竹青子好奇地看著錢逸群。
“就沒有錄掉褲子打屁堊股之類的懲罰么?”錢逸群一向不憚于用最險惡的用心去揣測白眉老妖這種邪道……不過這次好像是自己險惡過頭了。
“沒有。”竹青子搖了搖頭,“莫非道長的師父這么懲罰過道長?”
“咳咳,也沒有。”
“那道長怎么會這么問呢?”竹青子追問起來的樣子十分認真。
錢逸群干咳兩聲,臉上一板:,‘我說’你還是先出去檢討一下動心殺我的事吧!”
竹青子頓時心跳如鼓,惴惴道:這道長好厲害!我只走動了一丟丟心思,他竟然都知道了!
哪有人堊心似鐵這一說法?尋常凡人,哪個不是在各種心念之間動搖呢?竹青子本身耳根子軟,心不堅定,被謝宣又罵又嚇,本能會選擇服從。若沒有這種念頭才是怪事!所以很多事若是論心,再善良的人都會變成機謀、貪婪、自私、懈怠、狡詐之輩。
錢逸群見竹青子就像是只被嚇到的小兔子,心中不知怎么竟然騰起一股變堊態的快意。還好有金光咒與鐘聲常響,轉眼間便約束了心神。
竹青子沒敢在這位目光如炬的道長面前久留,端著桂圓湯退了出去。她第一時間就將錢逸群已經中毒的消息傳了出去,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了。
白眉那脈弟子也果然不負錢逸群所望,又聚在了一起。
“大師兄,”黑屋之中,謝宣說道,“哪怕賊道另有奇遇解了這毒,也少不得脫一層皮,我們還不快些去洞天取寶么?”
戴著鬼面的大師兄搖了搖頭,道:“有些事,師尊沒來得及說,也難怪你們不知道。”
陰影中的另外兩個陰山余孽不由挺值了腰桿,等師兄宣講。
鬼面大師兄頓了頓,道:“你們是不是覺得世人都以為下面是神仙府邸十分可笑?”
這四人都曾去過玉鉤洞天收煉陰魂,見過下面亂葬崗一樣的情形,只以為那神仙府邸是師兄故意拋出去騙人的,聞言不由暗驚。
鬼面輕笑一聲:、‘你們都知道陰靈對咱們修法有多重要。而這世間,能夠輕松采煉陰靈的地方只有那玉鉤洞天。守著如此一座寶山,師尊舍得一年只去一次么?”
眾人堊心頭紛紛暗道:的確如此,若是換了我,寧可在瓊花觀里當今道士,隨時去采煉方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