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家世代傳承陰陽秘術,干那泄露天機的營生,實在造孽頗多。”關順慨然嘆道,“雖然也有避天譴的法子,但是數百年來,已經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
“小道對此一竅不通,如何能幫先生?”錢逸群問道。
“嘿嘿,就在你那奪人星命的本事上。”關順笑道,“修習相卜推衍之術的人,無不欽羨老夫的‘萬無一失”其實老夫卻是有苦難言。正是這‘萬無一失”讓老夫注定難逃天譴。思來想去,若是這‘萬無一失’變成了‘萬萬不準”這天劫之力,豈不就沒了?”
“唔,老先生是要砸招牌自保。”錢逸群點頭道。
“正是正是!”關順一臉褶子都笑得飛了起來,他道:“這招牌砸得越狠,老天爺對我的忌諱也就消散得越快。不過你也知道,事關老天爺,用雞毛蒜皮砸我招牌也就沒什么用了。”
“那得多大的事……”
“天下!”關順堅定地吐出了讓錢逸群呆滯的兩字。
關順自己也知道嚇到了小朋友,不等錢逸群反應過來,就將未來天下大勢敘說出來。從崇禎四年的各種變亂,一直到崇禎十七年的甲申天變,娓娓道來。
以琳聽得饒有趣味,好像聽說書一般。
錢逸群卻是冷汗淋漓,就像回到了前世歷史課堂上,聽老師講述明亡歷程。他本以為自己能夠想象“萬無一失”的關順有多高明,現在才知道這老頭的高明已經絕非自己能夠揣摩一二的了。——說不定,這老頭也是穿越來的?
錢逸群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幸而你來了,其中許多大事上又生出了交關。”關順道,“所以,天下若是有人敢說‘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人肯定非你莫屬。”
“我才不會說這么白癡的話呢……”錢逸群嘆道,“關爺,既然你也說了是做筆買賣,那我若是將這些事給您老攪黃了,您怎么謝我?”
“嘿,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講條件,未來的路長得很吶。”關順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見錢逸群轉身要走,連忙出手攔住道:“你若是答應我,我便送你們一人一樸。若是你將剛才我說的天下大事搞砸一件,我便送你一件寶貝;砸了兩件,就送一雙。老夫說到做到!如何?”
錢逸群心中偷笑:不讓滿清入關乃是自己最大心愿,即便沒有這關順老先生出手,自己也得拼了命去做。他竟然沒有算到!可見人心機變,即便推衍到了萬無一失的程度,也不能料事如神啊。
關順的確無法料到錢逸群內心的想法。不過他并不著急錢逸群的答復,因為他早就算定錢逸群會應承下來,而且沒有毀約之虞。
果不其然,錢逸群點頭道:“人說窮拜神富燒香,走投無路才算卦。我的那一卦就先存著,等我走投無路再說。你呢?以琳。”
“我現在就要算。”以琳道。
錢逸群心道:是了,你掛念你家里,大可求個心理安慰。
“我想算一下,他這輩子有幾個女人。”以琳突然指向錢逸群。
錢逸群愕然。
關順看著錢逸群,幸災樂禍笑著,豎起一個手指:“好了,就是這個。老夫走也。”說著,這酷似冬烘先生的天下第一個推衍高手,負手而去,莫名其妙地嘿嘿笑個不停。
錢逸群更加愕然。
這是說:就一個。
還是說:不止一個。
抑或說:一個沒有。
這不就是跑江湖騙錢的術士打的機鋒么!
以琳雖然聰明,到底閱歷太少,還以為關順說的是:就她一個。心中不免樂滋滋,甜蜜蜜的。
狐族之中女性掌權,彼此間說起這些情愛之事從不避諱,就如人間男子不會覺得討論女子容貌有什么不妥。故而以琳早早就期盼著自己的真命天子出現,直到在云臺山密洞前,第一眼看到錢逸群就覺得此人香嫩可口……
—還好還好,聽說人類男子最是風流成性,萬幸小道士不是這般。
以琳心中暗喜。
“那個你不用問問家里如何么?”錢逸群不解道,“那些修士說是要攻打你家呢。”
“怕什么,你不也會幫忙么?”以琳不以為意道,對錢逸群倒是莫名信任。
“我貌似還在你家的黑名單上。”錢逸群也懶得解釋黑名單,直接道,“這樣,你先回家,我混在那些人中,伺機里應外合,滅了他們。”
以琳微微皺眉,道:“你的樣子已經被人認出來了,再回去怕是有危險。”
“不怕,我有這個!”錢逸群使出易容陣,瞬間變了個人。
以琳眉頭緊蹙,眼帶厭惡,促聲道:“難看死了,還是你原來的模樣好看些。”
錢逸群隨手一翻,又恢復了本尊容貌,道:“你先走吧,到時候咱們鴻雁傳書。”
以琳當然也會這法術,不過狐族早就普及了聲影傳訊陣,誰還會用鴻雁傳書這等落伍的子段?她正要將傳訊陣教給錢逸群,突然雙耳一跳,驚道:“有人來了!”
錢逸群當即警覺起來,飛身上路,拉上了狐貍,讓麇鹿快跑。
“腳印在這里!”身后傳來了呼喊,間或還有獵犬的吠聲。
“關順這都沒算對?不會是冒牌貨吧!”錢逸群怒道。
“到底是沒算準還是不肯說,你就那么信他?”狐貍悠悠然說道。現在身在密林毛中,追殺者都是跟著錢逸群走的,自己隨時可以脫身潛逃。
一—可是……這段日子的心血可就打了水漂。
狐貍心中糾結。
“不行,”錢逸群道,“這么逃不是個辦法!以琳,你躲樹上去,我去把他們引開。然后你回家給母親通風報信。”
以琳點了點頭,拉住錢逸群的子臂道:“你要小心!”
“都什么時候了!別膩歪了!”狐貍叫道。
以琳袖中飛出一條白練,直直纏住一株高大的樹枝。她身材輕盈,又有玄術護身,借著牽扯之力毫不費勁地飛了上去。
錢逸群也沒有在地上留下足跡,如同靈猿一般,躍上了旁邊的樹干,掏出隱匿符貼在自己身上,只等后面的追兵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