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大戰一場!只要有函谷關在,六國大軍難越雷池一步!”司馬梗怒氣沖沖,直貫霄漢。
自從蘇秦合縱開始,每次合縱,六國聯軍都會齊壓函谷關,動轍五六十萬大軍,天下震動。雖然秦國依據函谷關天險抵擋住了六國聯軍,卻是消耗巨大,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依據函谷關而戰,破六國聯軍,這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若是可能的話,散合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問題是,司馬梗以國尉之重前去散合縱,沒能成功,這讓人心情異樣沉重。
“王綰,陪我走一趟,我們去散合縱。”秦異人沖王綰道。
“公子要散合縱?”司馬梗仿佛在聽天方夜譚似的,一雙眼睛瞪得滾圓,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一臉的不屑:“公子,你以為你是誰?莫說是你,就是君上在此,也不能散得合縱。”
司馬梗是位高權重的國尉,說話的份量特別重,哪是秦異人這個只有第一名士虛名之人所能比,他都不能散合縱,秦異人還能行?
就連一向佩服秦異人的王綰也是不住搖頭,道:“公子,真要去?”
“當然。”秦異人重重點頭。
“真能散合縱?”王綰一臉的不信。要不是這是秦異人說的,換個人的話,王綰一定會說秦異人糊涂了。
“即使失敗了,也不過依據函谷關大戰一場;若是成功了,皆大歡喜,何不去試試呢?”秦異人反問一句。
這話也有理,就算不能散合縱,情勢也不能再壞了。若是成功的話,那是最好。
“試試也無妨。”王綰依然不信,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
“不可能成功的。”司馬梗狠狠搖頭。
秦異人不去理他,命人備車,帶著王綰。乘著天子之車出府而去。
“公子,先去哪里?”王綰問道。
“先去見劇辛。”秦異人道。
“公子,沒用的。”王綰很是泄氣,道:“劇辛本是明智之士,他看得很深遠。他很清楚。若是此次不合縱,趙國必破。趙國一破,燕國也難保,他比誰都堅決。”
“你們是如何說劇辛的?”秦異人問道。
“還能怎么說。當然是依理而言了。”王綰眼中光芒一閃,道:“國尉之言很是精辟呢。他說燕秦兩國相距甚遠,友好相處百年,未曾兵戎相見,燕國參與合縱。這對燕國無益,不如不參與合縱,作壁上觀,待機而動。”
燕國和齊國一樣,與秦國相距甚遠,兩國很少發生戰爭。正是因為這種地理位置,使得兩國之間的關系整體來說還是融洽。為了結燕國,秦昭王少年時被秦惠文王派去燕國為質,還曾把秦國宗室的公主嫁給燕王。結成姻親,以此來穩定燕國。
太子丹命荊軻刺殺秦始皇,并不是秦國已經威脅到燕國了,而是他看到秦國即將威脅到燕國,這才有刺秦一事。
“說詞不錯。卻是對牛彈琴,不知所謂。”秦異人一裂嘴角,調侃一句。
“公子,你這是什么話呢?”王綰有些急了。維護司馬梗道:“國尉所言是正正之理,何來對牛彈琴。不知所謂之說?”
“你可知劇辛想要什么嗎?”秦異人盯著王綰,反問一句。
“不知。”王綰搖頭,如實回答。
“你們不知劇辛想要什么,就算你們的正正之理再有道理,亦是沒用。”秦異人朝后仰仰身子,笑道:“只要說到劇辛想要的,就能成功。你瞧著吧。”
王綰很想問秦異人,劇辛想要什么,已經到劇辛住處,只得打裝頭。
秦異人下了車,沖值守的護衛,道:“我是秦國公子異人,前來拜訪上卿,還請稟報。”
“你你你就是異人公子?”護衛睜大眼睛,死盯著秦異人,好象秦異人臉上有花似的。
秦異人是第一名士,美名天下傳,誰個不知,哪個不曉?護衛乍聞他到來,當然是震驚無已了,要看個仔細了。
“沒錯。”秦異人重重點頭。
“公子一表人才,怪不得能得第一名士呢。”護衛忙夸贊一句,道:“公子請稍候,我這就去稟報。”
一表人才和奪得天下第一名士有屁的干系,又不是選鴨子,秦異人很沒好氣。
“不見。”劇辛正在看書,聽了護衛的稟報,斷然拒絕見秦異人。
“大人,這不好吧?”護衛提醒一句,道:“異人公子是名動天下的第一名士,要是拒絕了,這是落人把柄。”
“天下第一名士,不過是虛名罷了。”劇辛不以為意,道:“真正的美名是需要功業的,不是憑一張嘴說出來的。你可知他此來為何?他是為了合縱而來。秦異人真是異想天開,竟然想散合縱。我劇辛還是看得明白,唯有合縱方能抗秦。”
護衛退了出來,快步趕來,一臉的歉意,道:“公子,大人已經歇息了,還請公子改日再來。”
護衛倒也會做人,沒有明說劇辛瞧不起秦異人,而是找了一個籍口。
“我有一句話要帶給上卿,還請轉告。”秦異人道。
“公子請講,我一定轉告。”卻了誰,也不能卻了第一名士,護衛很是熱情。
“你就說……”秦異人在護衛耳邊嘀咕一陣。
護衛眼睛一瞪,怒道:“公子,我敬你是個人物,你竟然如此侮辱上卿。”
“這不是侮辱,是事實,你仔細想想,我的話可對?”秦異人雙手抱在胸前,一副云淡風輕,仿佛沒有看見護衛那殺人的模樣。
護衛轉了一陣眼珠,道:“或許有理。”
“麻煩幫我通稟。”秦異人催促道。
“公子,請稍候。”護衛轉過身,快步而去。
劇辛抬起頭來,看著去而復返的護衛,問道:“還沒走?他是不死心吧。我就不見他,看他能耗到幾時?”
劇辛也是名士出身,而且還有功業在身,秦異人這個只有名望沒有功業的虛名名士,與他還真沒得可比性。
“大人。異人公子有句話要轉告大人,只是……”護衛遲疑著沒有再說下去。
“說吧。”劇辛目光又回到竹簡上了。
秦異人不可能有讓他感興趣的話,劇辛是壓根兒就不在意。
“異人公子這話是:人言劇辛不如樂毅,果如是!”護衛一說完,立時后退。一臉的緊張。生怕劇辛發怒。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劇辛抬起頭來,打量著護衛。道:“你能如實說,很好p他進來吧。”
這也能成?護衛如同在聽天方夜譚似的,一臉的驚訝,打量著劇辛,道:“真的要見異人公子?”
“千真萬確。”劇辛重重點頭。
護衛把劇辛再三打量。不得不信劇辛說的是真的,這才小跑著離去。
“公子,你方才說的是什么?”王綰有些好奇。
“我說的是劇辛的心思。”秦異人淡淡道。
“劇辛的心思?”王綰有些不信了,道:“公子,劇辛這人城府深似海,他的心思豈是那么容易知曉的?”
劇辛一代名臣,經歷過的大風大浪何其多,他的心思豈是那么容易猜到的?
護衛到來,道:“公子。有請。”
“啊!”王綰輕呼一聲,一臉的震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劇辛竟然真的要見秦異人了。
“走吧!”秦異人一扯王綰衣袖,當先而去。王綰忙跟上。
在護衛的引領下,秦異人來到劇辛看書處,劇辛抬起頭來,一揮手。護衛施禮告退。
“若是談合縱一事,公子就免開尊口吧。”劇辛并未請秦異人入座。而且還是單刀直入,不給秦異人一點兒游說的機會。
“見與不見還不是一個樣?”王綰一顆心直往下沉。
秦異人眉頭一掀,道:“上卿可否給個座,送盞茶水?”
不請秦異人入座,不給秦異人送茶水,這是很無禮的事了。要知道,如今的秦異人早非以前那個秦異人了,他是第一名士,走到哪兒都要受到禮遇的,劇辛如此這般做,讓人難以接受了。
然而,劇辛還有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淡淡的道:“公子,你來得不巧,茶喝完了。至于座位,住處人多了點,不夠用了,還請公子見諒。”
雙手一攤,一副無奈的樣兒。
“劇辛,你好大膽!”王綰沉聲喝道。
劇辛一生經歷的風浪太多了,壓根兒就不把王綰的喝斥放在心上。
秦異人大步而來,一屁股坐到短案上,居高臨下,俯視著劇辛。
短案不是用來坐的,而是用來擺放東西的,秦異人坐在短案上,類似于現代坐桌子,這是極度無禮之事,劇辛絕對想不到,一張嘴張得老大,半天合不攏。
劇辛一生經歷過的大風大浪不知幾多,從未有如眼下這事讓他難以置信的,他寧愿相信太陽從西邊升起,也不會相信秦異人會坐到短案上。
王綰如同見鬼似的,一張嘴張得老大,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劇辛臉上變色,眼中精光暴射,整個人如同一頭發怒的雄獅。
“劇辛,你休要發怒。”秦異人卻是沉喝一聲,道:“本公子不是來教你禮儀的,不是來散合縱的,是為了你而來,為你而來。”
“為我而來?”劇辛糊涂了。
王綰同樣糊涂了,秦異人明明是為了散合縱而來,為何就不是為了散合縱呢?
“本公子且問你,你與樂毅同時入燕,皆是黃金臺中名士。樂毅治燕燕強,伐齊齊破,功成名就,全身而退,成一時之重。”秦異人的聲調轉高,指點著劇辛,如同老師在訓斥學生似的,道:“而你終生仕燕,而燕益弱,你就不覺得這很遺憾嗎?你就真覺得你不如樂毅?你就甘愿如此屈居樂毅之下,被人說你不如樂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