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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夜色如水心如鐵

第四十一章夜色如水心如鐵  金澤滔收斂起所有的表情,只有獨處時他才會感覺放飛的自由,其實他剛才勸導羅立茂,又何嘗不是在說服自己,心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做個強大的人,從里到外。

  夜色如水,正如一首歌里寫的,輕輕一聲我的愛人,今夜是否孤單如我。月色如銀,瀉向大地,西北風起,夜有些涼,他緊緊地縮起脖子。

  走出區公所大門的時候,街上除了西風帶起的晚稻的稻草在飄舞,街道兩旁的窗戶透出的亮光還有幾分生氣,天地間,蕭瑟一片。

  何處得心安,心安即吾家。他很想回家,很想和親人一起,他不想一人獨處,區公所的大院里傳來靡靡的樂曲聲有些誘惑,但那不是自己的歸處。

  上輩子自己有個家,但家破了,人亡了,這輩子,自己也有個家,他要把家打造成銅鑄鐵澆的家,天壓不垮,地震不倒,人毀不了的家,他的心漸漸地堅硬如鐵。

  “金澤滔。”一聲糯糯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金澤滔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何悅的聲音,他隨即回過頭來,開心地笑了:“怎么也跟我一樣開溜。”

  何悅依舊清清冷冷地立在街的中央,眼角帶笑,能在此時此刻遇見自己并不討厭的人,還是讓人開心。

  她點點頭,卻不言語,想必也是很討厭和陌生人一起共舞。金澤滔在街邊閉上眼轉了兩圈,象個孩子似的哈哈笑著:“其實想跳舞,天地之大,何處不舞,大家伙擠一塊在個小房間里轉著圈是不是感覺傻傻的。”

  何悅閉著眼睛象金澤滔一樣在街心轉圈,只覺天大地大我心最大,仰起頭,月光仿佛要流入眼簾,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很傻,但許多人要是都這樣在大街上轉圈,也是挺傻的行為。”

  金澤滔忽然說:“你想不想喝酒。”

  何悅瞇縫眼睛打量著金澤滔,點點頭。

  沿著大街一直前行,兩人也不說話,街的盡頭是條河,沿著河往鎮外走去,快到馬路的街邊,一盞昏暗的燈映著暗紅的招牌“落魚”

  這地方金澤滔來過一次,還是柳立海帶著來的,感覺不錯,上輩子對這地方沒印象,估計也就開過一陣子關門了。

  金澤滔敲著店門,出來個胖胖的中年人,引著兩人進一個小雅間,依舊是盞昏暗的燈懸在壁上,金澤滔隨手點了兩個涼菜,幾道海鮮,叫了瓶老燒。

  “我們就喝一斤。”

  何悅倒吃了一驚,金澤滔笑笑:“其實我一個人從不沾酒。”

  “倒是看不出,還以為你是個酒鬼。”

  “酒是個好東西,好喝又好聞,我們先小小地干一杯。”金澤滔提議道。

  何悅舉起小酒杯,對著金澤滔微一示意,就倒進嘴里。倒是金澤滔則慢慢地抿著酒,一滴滴地往肚子里咽,老燒酒其實還真不錯,雖有些苦澀,但入口淳厚,回香悠長,一杯酒下肚,從胃里泛起的酒香直沖腦門。

  何悅笑說:“我倒成了酒鬼了,酒對我來說都是一個味,如果還有什么功能,飲酒還可以解憂。”

  金澤滔擺手:“酒怎么能解憂,只有人才能解憂。”

  兩人都笑笑,就喝杯酒都快喝出哲學來了,不一會,胖中年陸續上了菜,金澤滔也不再動酒,一心一意對付起眼前的美味,何悅吃菜不多,一杯一杯地飲酒,大半瓶就落了她的肚子。

  金澤滔心里暗驚,這個女人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對付得了的,飲酒最怕是獨飲,一人能獨飲那這酒量就差不到哪去。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些今天現場會的話,心里卻都各有心事。金澤滔看有些冷清,又提了個話題:“從你現在感覺來說,財稅部門和紀檢部門工作最大的區別是什么。”

  何悅差不多喝了一大瓶,臉有些微紅,聞言脫口而出:“財稅對事,紀檢對人,事好辦,人難為。”

  金澤滔也飲了一杯:“為你的話浮一大白。”

  何悅白了金澤滔一眼:“我們紀檢部門有紀律的,你別想套我的話。”

  金澤滔裝作一頭差點磕在桌上的姿勢,引得何悅哈哈笑:“不是懷疑你哦,只是我也怕自己無意中違反紀律。”

  “既然不喜歡就回來唄。”金澤滔建議說。

  何悅沉思冥想了一會,有些無奈地說:“可我還是蠻喜歡紀檢工作的呢。”

  金澤滔差點沒摔倒,佯怒道:“既然喜歡就不要裝出很痛苦的樣子。”

  何悅即便是斟酒,夾菜,舉杯,飲酒,正如其名,舉止也極是賞心悅目,干脆利落,她又是舉杯跟金澤滔碰了一下,說:“算是苦中有樂,有時候覺得這人若是平平淡淡,反而覺得不真實,非得有個喜怒哀樂,才覺得這是真的人生。”

  “那是,人若沒個喜怒哀樂,就是廟里的菩薩,不怒不喜,不驕不躁。”金澤滔覺得今晚自己有做哲學家的潛質。

  何悅不知想起什么,噗地差點沒將口中的酒吐出,金澤滔自然知道她想起什么,燥得臉都差點紅了:“不許說廟。”

  何悅笑呵呵地說:“是的,是的,不妙,不妙。”

  金澤滔瞪了她一眼,心中卻奇怪,何悅其實挺好相說的一個人,長得也不賴,他人畏之若蝎,唯有自己心里卻只覺得她是個可以傾訴的人,或許她也有這種感覺才愿意和自己一起飲酒。

  金澤滔連忙轉移話題:“你當過兵啊?”

  何悅笑瞇瞇說:“沒啊,我是正兒八經科班出身的財會專業畢業。”

  “我爸當過兵,我們東源財稅所的四個所領導都當過兵,其實有時候想想我挺適合當兵的。”

  “我爸也當過兵,他當的是鐵道兵,鐵軍十師的,當年參加過青藏鐵路的建設,81年第一批裁撤,我爸響應號召,抹著眼淚復員轉業回地方,都十多年了,他一喝酒,就會說起當年青藏鐵路打關角隧道的壯舉,一喝多就會一個個念叨在鉆隧道時犧牲的戰友的名字,然后就唱歌。”何悅的眼有點迷離,仿佛她親身經歷過那段戎馬倥傯的歲月。

  “背上(那個)行裝扛起了(那個)槍,雄壯的(那個)隊伍浩浩蕩蕩,同志呀!你要問我們那里去呀,我們要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劈高山填大海,錦繡山河織上那鐵路網,今天汗水下地,明朝(那個)鮮花齊開放。同志們那邁開大步呀朝前走呀,鐵道兵戰士志在四方……”何悅用筷子敲著小酒杯打出清脆的旋律,嘴里哼著節奏明快的軍歌,眼睛漸漸地亮了起來。

  劈高山啊填大海,鐵道兵志在四方,她是把紀委工作當作了鐵道兵來做,雖然有汗水,有傷痛,但當兵的馬革裹尸,哪還在乎這些小傷小痛,這就是她樂在其中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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