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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在遠處看你

  兩個務必的要求讓財稅局長揪落不少頭發,務必保持同期水平,同期水平是全地區排位首位,務必保持領先水平,領先是什么意思,當然是名列前茅。

  市長的胃口不可謂不大,兩個第一啊,你當是小學生考試啊,這可是實打實的要將錢收進國庫里,不是統計局做GDP的數據,可以拍腦袋動筆頭就能成事的。

  財稅局長壓力大了,召開諸葛亮會,發動干部獻計獻策,大家幾乎異口同聲地建議,自己沒稅源,到鄰居家挖吧,自己沒稅款,到鄰居家收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來,財稅局長也不是第一次做這強盜,南門市一直保持財政收入排位在全地區的領先地位,就得益于他習慣性到其他縣市盜挖稅源的前科劣跡。

  浜海縣就這樣被惦記上了,金澤滔成了金主,他任所長的東源鎮和城關國有企業,成了南門市財稅局予取予奪的小金庫。

  金澤滔也不是善人,一狀告到溫重岳書堊記那里,其實這種盜挖稅源的行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各地或多或少都存在這樣的問題。

  但偏偏溫書堊記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領堊導,一個嚴責,讓夏新平書堊記制止了這種盜挖行為,南門市財稅局也安穩了一段時間。

  陳鐵虎一次到省城開會,見到了老同學陳建華,兩人就談起了收入任務,陳鐵虎發了牢騷,說浜海財稅局一個小小的黨組成員,居然跑南門市政府要求停止代扣代繳行為,最后還跟地委領堊導反應,令得他面上甚是無光。

  陳建華倒有些興趣,這個黨組成員倒也有魄力,一個小小的浜海縣副科干部,居然跑南門市政府興師問罪,叫什么名字?

  陳鐵虎也不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之前就有人反應浜海有個財稅所長,很牛皮,很囂張,叫金澤滔。

  陳建華聽了這個名字,耐人尋味地笑笑,金澤滔,真是不錯的干部。

  然后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財稅部門委托企業代扣代繳稅款,也是符合有關規定的。

  陳鐵虎回南門后,又把財稅局長叫到辦公室,面授機宜,并傳達了省稅務局長的指示,務必繼續保持財政收入增長的良好態勢。

  財稅局長得了領堊導的首肯,發了狠心,天女撒花般將干部全當推銷員使用,浜海就遭難了,強盜都到家門口擺攤了。

  直到事發,陳鐵虎市長和財稅局長,都感覺委曲,不就是挖些稅源,最后不都收到國庫嗎?又沒有貪污受賄,有那么嚴重嗎?

  財稅局長委曲,我忍辱負重,我含垢受污,我容易嗎?這都是領堊導要求的,我要不照辦,我能安穩坐這位置嗎?再說也沒人告訴我,這種行為是違法。

  陳鐵虎更委曲,我這不也是為南門市大局著想嗎?而且還有省稅務局常務副局長的點頭,這怎么就成了違法了呢?要說追究領堊導責任,那也應該先追究陳建華局長的責任。

  但這些,都只能在心里哀怨,他還需要老同學在關鍵時刻拉自己一把,他清醒地認識到,在這個時刻,只能自己負重吞污。

  兩位領堊導都感覺委曲的時候,金澤滔卻是一點也不委曲自己,他把張晚晴深深入地壓在身下,肆意蹂躪。

  張晚晴忘情地尖叫,求索,大冷的季節,卻是香汗淋漓,熱氣升騰。

  良久,兩人才逐漸地平息下來,已是癱軟如泥,懶得動彈,即使如此,張晚晴也是不忘手指扣著金澤滔的手指。

  金澤滔還在想著她剛才的提議,張晚晴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強壯得令自己有些害怕的男人。

  張晚晴提出準備辭了產業辦的職務,只保留公職,金澤滔建議再等等吧,其實他也明白,浜海已經留不住她了。

  她已經作好遠行的準備,她已經張開翅膀,正準備振翅高飛。

  金澤滔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真不能考慮留下來嗎?”

  張晚晴還是溫婉地微笑:“傻瓜,如果你不是我的男人,我愿意一輩子呆你身邊,但如今,我卻要在遠處看你前行。”

  金澤滔此時卻忽然有些后悔在永州醫院的沖動,或許,每天看著這個不是自己女人的女人在身邊喜笑晏晏,直到老去,直到死去,也挺好!

  張晚晴卻仿佛猜透他的心事,愛憐地撫摸著他的臉龐,說:“傻瓜,如果真是那樣,那我會一直恨你到老,到死。”

  金澤滔翻了個身,把自己貼進她溫暖的胸口,卻是不愿意再說一個字,再動下手腳,只想這樣一直到老,到死。

  張晚晴看著很快進入夢鄉的金澤滔安詳的臉,手指滑過他的臉龐,一滴清淚順著眼角落下,滴在床上,很快就被棉墊吸干,消失得無影無蹤。

  年末的組織收入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產業辦的一期工程招投標也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張晚晴悄悄地辭去了產業辦副主任的職務,這件事只有產業辦的干部職工才隱約知道,在浜海,卻無聲無息,正如她悄無聲息地來到浜海縣城。

  金澤滔坐在寬敞的主任辦公室,里面的所有擺設都是張晚晴一手張羅的,案頭放著紅藍兩色圓珠筆,他習慣用兩色筆記筆記。

  桌角放著盆虎尾蘭,下面還用折得四四方方的白毛巾墊著,辦公室角落還放著株高大的橡皮樹,這些都是他喜歡的綠植。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最熟悉的人卻要遠離,金澤滔一時間竟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張晚晴正在主任室外,和接替她的梁杉交頭接耳,事無巨細地交代著梁杉一些主任的習慣和愛好。

  梁杉認真地記著筆記,她很好奇,這個有著高雅氣質,渾身上下散發著迷人氣息的女人,一年前,還是一個中學英語老師,調入產業辦后,就甚得所長歡心,此后任辦公室主任,產業辦副主任。

  盡管接觸時間很短,但梁杉還是感覺到,張晚晴在產業辦干部職工中深孚眾望,頗得人心,只是實在不明白,干得好好的,為什么會突然辭去職務,聽說要去讀研究生,真是謎一樣的女人!

  張晚晴拎著背包,拒絕了金澤滔派車送行,孤身一人登上了北去的長途汽車,金澤滔一直站在路邊,沒有揮手,也沒有吶喊,象支孤獨的梧桐,蕭瑟地在寒風中挺立。

  張晚晴看著后視鏡中,金澤滔漸漸地變小,最后成塵埃,消失不見,卻忽然悲從中來,捂著臉嚎啕大哭,這一刻,她感覺似乎失去了一生中最珍愛的東西。

  離年度最后一天越來越近,金澤滔卻象失了魂似的,盡管張晚晴每天都會準時打來電話,盡管兩人都還是柔情蜜意,溫情脈脈,放下話筒時,卻都黯然神傷,愁腸百結。

  何悅也仿佛失了蹤似的,連個電話都沒有,問何父何母,兩人也是不清楚,金澤滔感覺很孤獨,幸好忙碌的工作給了些微的安慰。

  元旦前夕,按財稅守歲慣例,縣領堊導要看望慰問財稅干部和人民銀行國庫工作人員,坐等子夜零時國庫關庫。

  只有這個時候,才能準確計算出一個財政年度的全年財政收入,最后按省地財政分級包干體制,結算出全年財政可用資金,這就是浜海上下辛勤勞作一年后的最后豐收果實。

  當然,領堊導更關心的是財政收入在全地區的排位,以及收入增幅的排名,這無論對縣長杜建華還是局長胡文勝來說,其意義比純粹的財政收入都要來得重大。

  其實這個時候,地區國庫和地區局的手頭應該有一份基本明朗的數據排名。

  收入相近的,大家都會盯得比較緊,誰也說不準這排位不到最后一刻會發生什么樣的變化,或許在你眨眼間,對方臨時解入一筆稅款,最后一分鐘超過了你。

  這就要看你,一有靈敏的信息來源,比如地區局預算處能提供給你有關數據,二有稅源后勁,有足以壓過對方的收入預留量。

  所以在最后一晚關庫的時刻,也很考究財稅局領堊導的業務水平,以及對數據的敏感度,你要恰到好處地處在該處的位置。

  最后解入國庫的稅款,既不對自己來年的收入造成壓力,也不對今年的收入排位形成威脅。

  財稅局班子,除了金澤滔,其余三位都是半途出家,對財稅業務一知半解,最后縣局關庫指揮責無旁貸地落在金澤滔身上。

  金澤滔坐在辦公桌前,指揮著預算、計劃科等有關科室,手工操作著一張張國庫結解單,然后通過一邊的干部計算出目前的進度,決定著是不是要繼續結解稅款。

  關庫總指揮要做的,就是比較分析其他縣市的收入進度情況,最后作出決定該不該將這些結解單納入國庫。

  其實以現在浜海財政的實力,如果要確保排位和增幅,只要把手頭這些結解單全數納入國庫,就是最省心的辦法。

  但由此帶來的負面影響,將會直接影響明年度的收入任務,和收入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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