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滔定定地看著秦副部長,咧著嘴慢慢笑了,說:“那我拭目以待,我就在南門市局,坐等你秦副部長給予我嚴肅處理。”
他拍拍雙手,回頭推門揚長而去,秦副部長一屁股坐回座椅,只覺得心痛如絞,臉色蒼白。
兩人說話聲音都不大,這場部長室內發生的短暫交鋒也不為外人所知。
但對于金澤滔來說,這才剛剛開始。
金澤滔出了組織部,心里也惱怒,惡人先告狀,你會,我也會。
回到辦公室,他就直接召來駱輝,面授機宜,駱輝現在苦盡甘來,自然也不愿意再回到從前,對葉寶玲的行為表示憤慨和譴責。
下班前,以財稅局黨組的名義,向市委組織部致信發函,對上午召開的黨組會作了詳細說明,以及之后葉寶玲不服從組織安排,肆意對組織說三道四,歪曲事實,造成惡劣影響,要求給予葉寶玲同志給予嚴肅的黨紀處分,云云。
金澤滔也不指望這個文件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也是闡明事實,不能光讓葉寶玲到處說三道四。
快到下班時,新任辦公室主任盧海飛前來請示,海鮮碼頭的晚宴還需要通知誰參加。
原本說好厲志剛給金局長設筵接風,也算是遲到的歡迎酒宴,但金澤滔最終還是決定由辦公室安排,算是和大家正式見面。
金澤滔想了一下,打電話給邀請副局長繆永春,新任局長能第一時間親自邀請副職吃飯,也是一個積極的信號,出乎金澤滔的意料,繆永春以另有安排為由,婉言謝絕了。
金澤滔又撥打了厲志剛,讓他出去時順便邀請預算科長翁承江一起參加,厲志剛沉吟了一會,也領受了金澤滔的好意,答應出面請翁承江一起出席。
厲志剛盡管不喜翁承江,但現在作為分管領導,他也希望能緩和一下彼此的關系,有利今后工作開展。
金澤滔吩咐盧海飛他們先走,自己還要接個人,等會兒自行去酒店,不用管自己了。
下電梯的時候,又碰到上午上班時候,幾個議論永記貿易的干部,金澤滔笑呵呵地和大家打招呼。
特別是質問過金澤滔身份的那個年輕干部更是面紅耳臊,期期艾艾地說:“金局長,對不住,上午不知道是你……”
金澤滔擺擺手,笑哈哈說:“稅政科的毛懷恩吧,我沒那么多講究,你又沒做錯什么,對不起誰呢?”
毛懷恩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另一個一直為永記貿易鳴不平的女干部則閃躲著金澤滔的目光。
下午干部大會上,金澤滔當場宣布廢除干部考核獎懲和入股永記貿易掛鉤的決定,并公開了局黨組剛出臺的獎懲制度。
考核稱職以上的干部職工,年終獎金和福利最低的也要比當年工資高,如果加上干部職級和考核等次,拿到的獎金福利最高可達1.5倍的獎勵系數。
金澤滔一手大棒,一手鈔票,上午打了葉寶玲,調整了班子分工和幾個綜合科室負責人,下午就宣布福利待遇方案。
局機關大樓剛剛刮起的關于新局長囂張跋扈,搞一言堂等負面傳聞,瞬間就被大多數干部的正面評價壓倒。
此刻金澤滔言笑晏晏,更象是鄰家大男孩般和大家拉著家常,金澤滔看著那女干部說:“大檢辦的許曉菲吧,我還是大會上那句話,借錢要謹慎,天上不會掉金元寶,積攢幾個錢不容易,我相信干部的日子會越過越好,沒必要再冒這個風險,大家說是不是?”
大家都哈哈地笑,有干部問:“局長,你都沒怎么跟我們接觸,怎么能叫得出他們名字呢?”
金澤滔抿著嘴,看著那干部說:“我知道你是預算科的王陽。”
其實金澤滔能記住他們,也是因為剛才他叫出名字的幾個干部,都是局人事科提供的干部名冊標注的業務精英,骨干干部,他自然上心記住,再加上他記性向來不差。
大家都驚嘆金局長博聞強記,女干部許曉菲更關心自己的收入,她說:“金局長,我們的收入真會如你說的,一年比一年高嗎?”
金澤滔說:“那是當然,只要我當這個家,向大家保證,只要你肯干事,而且干好事,回家數錢的時候,就不要怪局長太不體貼干部,數錢都數到你抽筋。”
大家哄然大笑。
此時電梯到底層了,大家都紛紛跟局長道別,金澤滔仍是步行外出。
此時卻聽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只見葉書記的座駕停在門廳過道上,葉寶玲面目不善地從車里下來,狠狠地瞪著金澤滔的背影,緊抿的嘴角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對周圍干部的招呼恍若未聞。
上班時間,不見人影,連機關干部大會也沒參加,大家下班了,她來上班?
葉寶玲脾氣火爆,尖酸刻薄,人緣原來就不怎么樣,下班高峰時候,一進一出,形成鮮明對比。
即使平時跟葉書記關系尚可的幾個干部,也都神色復雜地看了眼葉書記,連招呼都沒要,悄悄地走了。
且說秦副部長跟金澤滔吵了一架后,心情郁悶,心臟本來就不怎么堅強的秦副部長連吞了好幾顆護心丸后,才慢慢地平息了心情。
他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千字,題目赫然是《關于市財稅局黨組嚴重違反組織紀律的調查報告》,對葉寶玲反應的問題作客觀詳細的闡述。
報告最后對金澤滔違反組織紀律,明目張膽地排除異己的行為提出嚴厲批評,并建議組織要求撤銷財稅局黨組的決定,甚至尖銳地建議組織考慮調整金澤滔的職務。
報告最后交由部辦公室,準備列入近期召開的部務會議,發動組織對金澤滔的惡劣態度和囂張行為予以聲討。
提交了報告后,秦副部長還不放心,又召喚葉寶玲過來,一字一句,親自核對,并要葉寶玲做好組織詢問談話的準備。
葉寶玲匆匆趕回辦公室,就是約好和繆永春好好談談,一起商量怎樣發動一場對金局長的逆襲。
金澤滔看到葉寶玲的座駕,也聽到了那聲刺耳的剎車聲,或者她又開始琢磨著跟永州哪個領導再告自己一狀吧。
誰在意呢,不過一潑婦罷,就算是葉專員的女兒又怎樣?
他現在心思都放何悅身上,現在兩人正是好得須臾不愿分離的時候,自然要帶著她赴宴,再說,何悅也很樂意認識金澤滔身邊的同事。
接了何悅后,兩人就慢慢悠悠地往海鮮碼頭趕。
夾在下班的人流中漫步,聽著此起彼伏的自行車的鈴聲,感受著紅塵滾滾的生活氣息,依偎著身邊的愛人,兩人心中都充滿著溫馨和莫名的感動,忘卻了工作上的煩惱和憂愁。
現在的南門城市框架拉得并不大,從各自的單位到海鮮碼頭酒店,也就十來分鐘的樣了,走得慢一點,二十分鐘就到了。
永州店綠瓦掩映的古民居已經在望,此時,來往的人流才漸漸地稀落下來,但各式或豪華,或簡樸的車輛卻多了起來。
年關將近,生意場上的各種公關活動,行政機關的各種迎來送往,都頻繁起來,眼角余光看到有車駛近,金澤滔連忙拉著何悅往人行道上避讓。
偏偏那輛車卻擦著他倆停了下來,金澤滔有些疑惑地打量著這輛掛著警牌的豐田皇冠。
車窗慢慢搖下,里面探出一張臉,兩頰有兩道豎紋,看起來有些滄桑,有些苦難,但此刻卻流露著頑皮的笑容,金澤滔脫口而出:“董廳長,哎呀,真是你啊,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金澤滔驚喜地看著從車里跨出的省公安廳副廳長董明華,當時他還任東源財稅所長,董明華曾率省地聯合專案組,入駐東源調查處理因村械引發的系列惡性群體傷害事件。
就是在那段時間,他和董廳長以酒為媒,有了交往,彼此印象都相當深刻,至今也有年余未見面了。
董明華回頭看著車里的地區公安處長石富廣,得意地仰天大笑道:“我就說小金不會忘了我這個老朋友的,能喝酒的,敢喝酒的,都是錚錚好男兒,重情輕財,見過一面,就是一輩!”
石富廣處長當時是聯合專案組副組長,和金澤滔也有過幾面之緣。
金澤滔對董明華的軍人脾性印象深刻,也對他的豪爽和品性十分敬佩。
此時見到他,放下何悅,一步踏上,緊緊地握住董明華的手,說:“董廳長,都來南門市了,也不打聲招呼,如今,我也算是南門的半個地主,無論如何,我得請你喝酒。”
董明華疑惑地看了眼石富廣,石處長說:“小金同志,剛調任南門市財稅局局長,后生可畏啊!”
董明華對他升任財稅局長沒啥感覺,但對他調到南門市,能在此路遇故舊,卻十分開心,說:“不錯,不錯,這頓酒,無論如何都要喝你的。”
石富廣也知道董廳長的性格,見到好酒,或者酒友,就走不動路,無奈地說:“董廳長,今晚可不行,趙書記還在二號院等候你的大駕光臨呢。”
金澤滔也十分知趣,遺憾說:“那是沒辦法了,我要搶了趙書記的貴客,明天就得被踹回浜海。”
趙江山書記分管黨群政法線,權柄極重,在永州地委也是名符其實的第三把手。(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