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滔嚇了一大跳,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范仲流?國家計委副主任,黨組副書堊記的范仲流?
范仲流應該是范家的人,這明顯是溫重岳上位行署專員后,請來壓陣腳的大神,還順道參加自己的婚禮,這算溫書堊記送給自己的大禮包,還是壓著自己站陣營的大背包?
不過轉念一想,還真高看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副處級基層干部,在范仲流這些核心高層的眼中,還真算不得什么。
國家計委是什么衙門,相信只要有點政治常識的人都明白,國家計委常務副主任那是什么人物?正部級大員,出將入相的大人物。
相信越海上下,能有幸和他握過手的,不會超過兩只手,跟他說過話的人,不會超過一巴掌,范副主任下到地方,那就是欽差大臣,代天巡狩,后面還不得跟著一大溜隨從和陪同人員啊。
金澤滔驚嚇之余,趕緊招過正站身后不遠處伺候的風落魚,讓他按最高級別準備過夜休息包院,宴會和婚禮現場的級別和檔次要再提高,同時吩咐羅立海,做好酒店的安全檢查和保衛,想想還不放心,又讓柳鑫報告劉石偉處長,地區公安必須參與進來。
旁邊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見金澤滔在中間一陣指手劃腳,然后他旁邊的人一陣雞飛狗跳,等都安排妥貼了,包括前來報信的繆永春等人,正要上前恭喜,卻見一個瘦小的身影覷準機會,噌地不知從哪個角落竄了出來,伸出兩只枯木般的手掌,大力地握住金澤滔的手。
金澤滔閉著眼睛,只要觸碰到他那雙濕纏渡的,干柴一樣的手掌,就知道此人正是棺材板李良才。
李良才剛才一直在金澤滔身后不遠處豎著耳朵聽,剛聽到繆永春等人前來報喜,又聽得盧海飛說什么京城都有大領導來參加婚禮。
李良才內心的震驚可想而知,他一邊大幅度地搖擺著握手,一邊用激動都有些走調的聲音大聲說:“金局長,明天就該稱你金市長了,恭喜恭喜,人生兩大快事,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老弟今天都占齊了,有福之人,有福之人啊!”
李良才這回是只身前來賀喜,孤零零地有點凄涼,老伴的娘家出了點事情,沒有陪他一起來,大兒子李明山當兵去了沒個三年是見不著影子……”小兒子李明堂被柳鑫打發去全封閉集訓去了,小女兒李明珠還要明天才能回來擔當婚禮伴娘。
陪在李良才身邊的是親家吳慶隆,現渙海汽配廠廠長,李良才還要羅嗦,吳慶隆體魄要比棺材板強健,不動聲色,就把李良才擠到一邊,他比李良才要鎮定些:“廠長,雙喜臨門,可喜可賀……祝愿廠長步步高升,一飛沖天呵!”
吳慶隆現在這個廠長干得風生云起,汽配廠產值、銷售和利潤都節節提升,受汽配廠帶動,汽配行業已經躋身友海規模上支柱產業之一一。
廠部現正在醞釀股份制改革,方案已經上報縣政府審批,吳慶陛現在也成了縣委縣政府領導的座上客,今年還被選為縣人大代表。
金澤滔正要說話,周圍人都圍了上乘,七嘴八舌地說著恭喜的話,金澤滔拱手作揖,表示感謝。
臺下亂作一團,臺上還在彩排的何悅他們不知出了什么變故,都停下了腳步,小帽帽驟然停下一個嘴啃地摔倒在地……”小樓樓很風度地上前,抓著他摔得皺巴巴的小西裝將他拎了起來。
小帽帽很有禮貌地說:“謝謝姐姐!”
奶聲奶起的聲音惹得小樓樓愛心大發,使勁地搓揉著小帽帽的嬰兒臉以示喜愛,差點沒讓堅強的小帽帽哭出聲來。
小漢關眨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說:“樓樓姐姐,你都快把小弟弟弄哭了。”
小樓樓心虛地看了看四周,大家目光都注視著臺下,就連一直關注著臺上小帽帽的媽媽劉美麗都扭頭看熱鬧。
金澤滔此時成了大廳人們關注的焦點……”小樓樓有些嫉妒地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當新郎嗎?還這么多人圍著。”
小漢關難得地反駁道:“聽說叔叔要當市長了,大人們都在恭喜著呢。”
小樓樓擰著好看的眉毛說:“就是滔哥哥當市長了,也要聽我爸爸的。”
這個時候,她才想起爸爸的好,有金澤滔在的時候,她總是自動地把爸爸降到最末位。
包小軍最不憤別人貶低他干爸了,在他心中,除了爺爺,數干爸爸對他最好了,媽媽還經常長時間失蹤,現在包小軍也轉學到南門上學,金澤滔隔三岔五帶著包小軍回家吃飯。
他說:“縣長哪有市長大,我干爸才不會聽你爸爸的。”
包小軍平時不太愛說話……”小樓樓又有眾多的擁夏,他轉頭看向柳葉尋求同盟軍:“柳葉姐姐,你說是不是市長比縣長大?”
小樓樓當即橫眉冷對,她并不在乎滔哥哥到底聽不聽爸爸的,關鍵是現在滔哥哥搶了她的風頭,這讓她有些憤憤不平。
柳葉人小心智成熟,她才不會跟這些鼻涕蟲討論市長和縣長誰大這么復雜的問題,沒有理會一臉渴望的包小軍,轉頭對何悅說:”小悅姐姐,我們也去恭喜一下滔哥哥。”
何悅兩手托著婚裙,深情看著臺下神采飛揚,顧盼生輝的金澤滔,心里卻升騰起喜悅和驕傲。
說真的,她對自己被組織提拔到紀委副書堊記,這個令得一般人敬畏的位置沒有太多的欣喜。
但對金澤滔,卻在大婚前夕,被提名為南門市副市長,卻令她欣喜若狂,你沒看她托著裙擺的一雙纖手都在微微地顫抖,如果不是現在這個場合,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尖叫著撲上去擁抱他。
和何悅習樣驚喜的還有臺下坐著的老金家和老何家的長輩,他們都遠遠地,靜靜地看著被人簇擁的金澤滔,最多互相會心地一笑,他們分享著大廳喜悅的氣氛,臉上都洋溢著濃濃的驕傲和快樂。
柳葉看著何悅因激動而變得嫣紅的臉,心里卻忽然覺得有些失落,她轉送對包小軍說:“我們一起給滔哥哥恭喜去。”
大小伙伴蜂擁而去舞臺上只留下何悅和小帽帽……”小帽帽走了幾步,看著底下又高又陡的臺階,堅強的小帽子終于軟弱了,哇地一聲,坐在地上,淚如雨下,閉著眼睛號啕:“爸爸,我要爸爸!”
劉美麗這才回去神來,抱起小帽子說:“帽帽乖,帶你找爸爸去,”
小帽子嘴里的爸爸卻是干親金澤滔,他的親爸爸羅立茂正陪著老娘,老娘卻拉著奶奶的手不放,兩人一會兒踮腳看遠處的金澤滔,一會兒又低頭咬耳朵。
兩個都是苦日子過乘的女人,相若的年紀,相若的經歷,有著中國大多數同齡婦女所共有的堅忍不拔的性格,更重要的是兩人都信命,敬命。
羅立茂立起耳朵聽這對老婦的嘀咕聲,只隱隱約約地聽到什么沖煞,什么父母全,什么財祿齊,忽然看到何母匆匆從門外進來,對正聽得眉飛色舞的羅立茂說:“立茂,你跟小滔說一下,他勇和過市長后天也要過來。”
羅立茂現在也算得上是半個金家人,對老金和老何的家事也略知一二,他勇不正是東珠市原計委副主任,今年剛上了正職廳官的章長松,至于過市長,應該是東珠的常務副市長了。
羅立茂不敢怠慢,趕緊擠上前去,告訴了金澤滔,范仲流主任能來南門已經讓金澤滔忐忑,這次又聽說過市長也要來參加婚禮,他忽然覺得這個婚禮辦得或許會出乎意料的宏大,熱鬧,甚至在永州可能算得上空前絕后,但怎么都感覺這個婚禮開始有些變味了。
過市長他僅有過一面之緣,說了幾句話,范主任干脆是見面也不相識,但他們就居然都不遠千里趕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這一夜,在眾人驚羨的目光中,金澤滔甚至無心上臺彩排。
第二天,金澤滔早早就趕到了地委組織部,王如喬部長例行跟他談話,勉勵了幾句,親自將他送到南門市政府,簡單地和市政府組成人員見過面,由杜建學市長提請市人大常委會審議任命,下午,市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正式頒發任命書。
一張薄薄的紅頭文件,抬頭占了大半頁,內容就一句話,決定任命:金澤滔同志為南門市人民政府副市長。
正如一首歌所描述的:一句話,一輩子,這句話可以影響任何一個人的一輩子,概不能外。金澤滔早上從市府大院進去時,人們招呼金局長好,下午出來時,稱呼金市長好。
金澤滔回頭看了眼市府大院,車窗外,一陣晚風吹過,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今天自己就是經過生產線加工的工業產品,進去是金局長這個半成品,出乘就成了金市長這個成品,質量不變,附加值大幅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