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滔之所以說杜子漢二百五,企業無論怎樣選擇,都不會涉及到職工的安置問題,如果他看好服裝城,五百的職工根本不用安置,兌換一部分股份給職工,就能解決他們的后顧之憂。
如果不看好,服裝城要的是五百的土地,百貨公司的其他資產還是百貨公司的,出讓五百能獲得一大筆資金,換個地方就能重起爐灶。
杜子漢卻以職工安置為由提出留一半賣一半,這不是五百的一半是什么。
杜子漢回到辦公室時,越想越不是滋味,年紀輕輕,古不高德不厚,還不是仗著溫專員才竊居高位,本事沒見幾分,卻口出狂言,好大喜功。
領導也都糊涂了,居然就看著他胡鬧,要建越東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沒看到呂三娃要建越海最高樓,最后黯然收場的結局嗎?
作為永卅商業系統老資格的商業人,論鉆營,他自認比不過金澤滔,但論經營,你十個金市長也比不過我杜局長,我好心給你提個醒,你卻當眾給了我這么大的難堪,不就是沒有第一時間上門拜山頭嗎?
想得倒美,想白白拿我們商業局的資產入股,是不是也想我們跟永記貿易一樣,最后所有投資都打了水漂?
即便你這個服裝城“錢”程似錦,我們商業局也不做你的墊腳石,我們掏錢,你掙臉?阿呸,想得倒美!
現在上這么大的項目,除了那個臺灣佬傻冒不知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湯,居然傻乎乎地掏錢買單,誰會往這無底洞投錢,我看你怎么上這個項目。
杜子漢滿腹的怨氣,只盼望明天他就跟呂三娃(樣,落得個樓未造人先塌的下場,他匆匆打了個電話交代五百的杜永南經理說:“永南經理,經局黨委商量,五百的資產還是讓服裝城出錢一次性買斷,做好職工的工作,局黨委將馬上派出工作組。”
杜經理吞吞吐吐說:“杜局長,要是有職工提出想入股,那怎么辦?”
杜子漢滿肚子火氣正憋得慌,聽到這話忍不住破。大罵:“杜永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如果不想呆商業系統,打個報告,我馬上批給你,如果在這件事上,你歪了影子,做職工的反面工作,黨政紀就等著你。”
杜經理也不生氣,悠悠地嘆了口氣,正想掛電話,杜子漢卻心中一動,道:“不過,如果就你一個要入股,我倒可以考慮,但后果,你是知道的,這個股份就是你的賣身錢,自此后,商業系統就沒你這號人了。”
杜經理沒有說話,慢慢地擱了電話,杜子漢看了看話筒,低聲罵了一句:“媽的,腦子進水的呆大,你自己要上吊,就別怪我給你找凳子墊腳。”
罵完了,心情卻莫名地愉快起來,杜永南,走了更好,小小一個百貨公司經理,天天嚷著要改革,今天說改進柜臺服務,明天要改革銷售品種和品牌,說什么要百貨銷售也要符合消費者需求,走名特優產品之路。
杜永南已經隱約成為下屬公司的領頭羊,別以為我不知道市政府剛換了個分管市長,你們都曾經急吼吼地跑去金澤滔的辦公室巴結訴苦,不就是受國內經濟大環境影響,企業效益這兩年有所下滑嗎?
到底誰才是你們需要直接負責的領導,眼里可有主管單位商業局,可有我這個局長,無組織無紀律!都這么自搞一套,商業局下面這么多公司,那還不沸反盈天啊?
杜子漢決定趁這個機會,一定要將這根攪屎棍給整出商業系統,既為除害,也為立威!
想到這里,杜子漢只覺心曠神怡,打了個電話給同為商貿系統的杯中老友,物資局林局長,得意洋洋道:“老林,剛才小金市長親自登門拜訪了,還說我們商業局是商貿系統的一面旗幟,早就應該上門取經學習的。”
剛才還深惡痛絕的金市長,這個時候卻成了他吹噓的資本,林局長卻不動神色,道:“老杜,你的膽性我還不知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受委曲了吧?具體說說,這個時候小金市長到你們局里干什么?”
杜子漢也不難堪,將金澤滔來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林局長聽了后,沉默了半晌,說:“老杜啊,你急燥了,小金市長年輕氣盛,他剛當上副市長,又有領導撐腰,那還不憋著勁干出點事,服裝城和道口建設都是小金市長著力打造的政績工程,是他市長生涯的開門炮,你說你潑這么一盆冷水,他會有好顏色?不過,也沒啥,他這不是求到我們了嗎?”
閱歷豐富,見多識廣的林局長詳細地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杜子漢一拍大腿,正是這個道理,還真是冒昧了,自巳的好意人家未必領情,但壞就壞在這盆冷水正澆在金澤滔最為得意的服裝城項目,壞人前程,跟斷人財路一樣,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啊!
杜子漢連忙放了電話,匆匆跑市政府找葛敏松市長求教了,杜子漢看上去孔武有力,聽起來豪氣干云,其實膽子并不大。
之所以二個多月都不主動找分管市長匯報工作,一方面欺負金澤滔年輕望淺,另一方面是仗著自己多年在商業系統任職的老資格,以及背后葛敏松等人的撐腰。
葛敏松自從在市長辦公會議和金澤滔鬧了不愉快后,看著金澤滔四面出擊,搞出了頗受市委及地區好評的新經濟發展戰略,在市委大院混得風生水起,心里一直有股邪火。
剛才還聽說地糞已經同意金澤滔主導的新經濟發展一攬子現劃,并對這個規劃寄以厚望,摸著剛剛給自己摔壞了的不銹鋼保溫杯四陷的杯腳,他就難受得眼角直跳。
此時,秘書正探頭探腦進來,看著葛敏松黑沉沉的臉色,慌忙把頭縮了回去,葛敏松差點又將杯子摔過去,低聲喝斥道:“什么事要象做賊一樣的,就不能堂堂正正敲門進來嗎?”
跟隨葛敏松多年的秘書深知領導的性格,畢恭畢敬地肅手道:“報告葛市長,商業局杜局長求見。”
葛敏松心煩意亂,沒心情跟人說話,揮揮手正想喝退秘書,說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說:“讓他進來吧,沒有大事不要再來打攪。”
秘書小心翼翼地掩上門,心里卻想,現在市政府能有什么大事打攪到你葛市長,有大事都圍著金市長轉了。
杜子漢得了秘書的暗示,知道葛市長心情不好,心情更糟,早知如此,我還不來呢。
葛敏松對杜子漢倒也沒冷落,親自給他泡水,還將他讓到會客室的長沙發上并排坐下,杜子漢屏著呼吸,屁股偷偷地往外挪了挪,葛敏松下意識地貼了上去,靠得更近。
葛敏松生活懶散,外表邋遢,年紀不大,身上總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老人味,離得遠,還能忍受,靠得近了,杜子漢只覺得連呼吸都艱難。
葛敏松見杜子漢臉色難看,還關心地問了句:“杜局長,怎么身體不舒服啊?你呀,就是工作太負責,太認真,有病,就去醫院嘛,現在商貿系統能有什么事那么忙呢,金市長都忙他的一攬子新經濟規劃了,你們呀,都快成沒娘的孩子嘍!”
說到后面,葛敏松就忍不住陰陽怪氣說起怪話,杜子漢臉色難看起來,心里差點發狂,你才有病!你才是死,娘的孩子!
杜子漢肚里狂罵,面上卻不露聲色,甚至都不敢大聲喘息,商貿系統凡接觸過葛市長的都知道,跟老市長陳鐵虎一樣,葛市長不修邊幅,看起來灑脫,心胸卻并不寬廣,特別記仇。
要是讓他知道你對他不善,嫌棄他身上的氣味,那就等著倒霉吧,葛敏君外表落拓,內心陰暗,向為人所不喜,但就是他這種“惡人”性格,卻讓原來他分管的商貿線的老油條都極為忌諱,外人看上去,葛市長在商貿系統頗孚眾望。
杜子漢實在沒有心情跟葛市長東拉西扯,匆匆將金澤滔到第五百貨公司考察的事情說完,最后說:“葛市長,對服裝城項目,我們商貿線的老商貿都不看好,入股服裝城,我怕是肉包子打狗,所以,我們傾向于直接出售第五百貨的土地。”
葛敏松閉目沉思了片刻……拍大腿說:“不錯,在南門建越東最大的服裝城,本就是空中建樓,很沒譜的事情,商業局不但要堅持全資收購,為了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為了五百的職工利益,還要在收購價上要積極爭取。”
杜子漢遲疑了一下,說:“葛市長,國家資產出售,這倫格那還不是金市長一句話的事,你們市長辦公會議一過,我們商業局只能配合執行,哪還有什么發言權。”
葛敏松詭笑說:“哪有這么容易過,市長辦公會議也不是金澤滔一手遮天的地方,為國爭利,為民謀福,放在哪里都能說得響亮!”
杜子漢摸著光頂,嘿嘿地笑了,這時刻,也忽略了葛敏松那股熏人的餿味,連忙說:“葛市長放心,我馬上組織工作組代表商業局和指揮部談判,絕不讓五百的職工正當利益受到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