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在左司隸校尉部足足呆了三天時間,一系列問題的處理令他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其中有數百名成國官員的安排,還有二十余萬原住民的安置分配,好在有了那先前被集中到校場一萬人來幫忙做著工作,雖然仍有小部分原住民心懷不滿,可大多數人經勸說后都能接受這個結果,倒也沒生出什么亂子來。//網本站無廣告無彈窗更新快全文字親,如果喜歡請多多分享給大家//
八月十七日,左司隸校尉部已無大礙,后續安置交給當地官員處理就可以了,云峰立刻帶上部分較有名望的原住民,又匆匆趕向了右司隸校尉部。
與此同時,建康宮城里正在召開著推遲了兩天的朔望朝會,所謂朔望朝會,即每月初一及十五召開。兩天前,云峰攻陷益州的消息被安排在成都的細作飛速傳回建康,頓時朝野震動,引發了軒然大波,為此還專門把朝會推遲了兩天!
本昊宮是晉國召開朝會的專用宮殿,此時,所有有資格參加朝會的臣僚們均已肅做在兩旁,主座自然是頭戴沖天冠,身著黑色冕服的大晉天子司馬睿,在他的下首,則是太子司馬紹。
司馬睿今年四十有八,卻須發斑白、皺紋滿面、雙目無神,老態盡現,而與他同齡的王導以及大上十歲的王敦則榮光煥發、皮膚細嫩、目蘊神彩、精力充沛。很顯然,大權旁落與王敦的亂政令他憂心忡忡,以至于嚴重影響到了身體健康。
下方左首第一人即為大司徒王導,右首則是王敦為尊,與其他官員都不同的是,別人都是脫了鞋子,而王敦則及履佩劍。
在王敦年初以清君側為名攻占石頭城之后,司馬睿無奈頒詔大赦天下,以示慶祝。又加封王敦為丞相、錄尚書事、領江州牧、拜鎮東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進爵武昌郡公!加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及殿的殊榮。
可以說,與曹操、司馬懿等古今中外有數的權臣相比,王敦只差了一個九錫殊禮!
王敦首先奏道:“稟陛下,涼州牧私自出兵攻占梁益二州,雖為我大晉除一亂臣賊子,卻不將賊寇李雄押解建康,反而遣回上邽守,亦不上表報捷奏告,由此觀之,涼州牧目無朝庭,再聯系其人一貫言論舉止,當已生出不臣之心,請陛下下詔罪之!”
司馬睿混濁的目光在各人身上緩緩掃視了一圈,心里卻泛起了一股濃濃的悲哀,其實,無論是李雄還是云峰,這兩個人在司馬睿眼里暫時還沒多大威脅,亂臣賊子反而非王敦莫屬!而且云峰本就是名義上的晉臣,下詔與否并無意義,他有些不明白王敦的心思,不過不需要明白,身為一名傀儡,只要聽話就行。
司馬睿點了點頭,正待開口時,“且慢!”中書令荀菘卻出言喝止道。
荀菘是荀灌娘的父親,但他不屬于華仙門,整個江東小朝庭,對云峰唯一存有善念的恐怕只有他了。很簡單,古人事師以父母,云峰娶了荀灌娘的弟子張靈蕓為妻,也就相當于荀灌娘的女婿,自然也相當他荀菘的外孫女婿,有了這么一層關系,勉強說成一家人也不算為過。
王敦眉頭一皺,不悅道:“中書令為何出言阻止?”
荀菘也不理他,向司馬睿施禮道:“稟陛下,此事望慎重行之,歷代涼州牧雖稱藩于朝庭,然自我朝衣冠南渡之后,不從朝庭號令已有許久,如今現涼州牧不日將進京面圣,可見內心仍奉我大晉為正朔,此時下詔罪責反易使外臣離心,況且上回元規出使姑臧斥責其人也未起多少效用,陛下何不待上些時日,待涼州牧進京當面加以褒獎,屆時再使其解釋此事?”
司馬睿有些無奈,不過是形式上走個過場,有什么好爭的?但他不敢做主,詢問的目光向王敦望了過去,這一幕恰恰落在侍坐一旁的司馬紹眼里,不禁閃出了一絲怒意。
王敦冷冷一笑,向了王導,王導會意的略一點頭,也向司馬睿施禮道:“中書令言之有理,此事可暫且擱于一旁,然而,益州地處大江上游,于我荊揚地域占據天然地利,握在外臣手里,恐非國家長治久安之策!況涼州牧僅受旨都督涼、秦、雍、梁四州諸軍事,都督益州名不正,言不順!對于此人未受朝庭旨意私自出兵,其用意朝庭雖不好妄加評價,卻可另遣合適人手出任益州刺史!”
殿上眾人全都愣住了,都明白云峰身為外藩,王導憑什么讓他拱手相讓?庚亮與溫嶠對視一眼,總覺得有些不妥之處。
司馬睿并不多想,也不需要多想,順著問道:“大司徒以為該由何人出任?”
王導捋須笑道:“東宮侍講庚亮年少有才,忠心侍主,臣以為可越級提拔出任益州刺史!”
頓時,本昊殿不再安靜,王導的提議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般,引起了官員們的紛紛議論,有的現出深思之色,還有的流露出了一絲羨慕,而居于虛職的江東吳姓士族們則目光閃爍,玩味之色甚濃,當事人溫嶠與庚亮這對師徒倆,卻隱現憤怒!
對于云峰,庚亮通過幾個月的相處倒也了解了幾分。這個人的胸襟氣度確實令人贊嘆,但是得有個前提,在沒有沖突的時候才行,一旦發生了沖突,這個人會迅速換上另一幅面孔,下手狠辣,不留后患,務必要斬殺干凈!
去益州搶奪地盤,從云峰口中爭食,庚亮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更何況云峰是荀灌娘的女婿,以荀灌娘的為人,在云峰沒公開聲明反晉之前,必然會護短,如此一來,華仙門的分裂將不可避免!王導此計不可謂不毒!
其實,王導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目地,他與王敦對云峰的了解僅來源于情報與道聽途說,并沒有真正接觸過,便趁著這個機會,以朝庭派遣益州刺史來試探這個人的底限,假如云峰驅逐或者殺害益州刺史,在他們認為有很大的可能性,那么,當云峰進京面圣時,可以名正言順的以謀反罪名誅殺之!萬一云峰服軟,交出益州,那么,則可以判斷出此人的性格軟弱,將來再找機會得寸進尺,提出更多要求,比如梁州、秦州 庚亮壓下怒火,連忙推辭道:“稟陛下,王司徒抬愛臣著實擔當不起,臣資歷淺顯,人望菲薄,當不得如此大任。而丞相長史錢鳳素有儀表威容,處事干練利索,臣推薦由丞相長史出任益州刺史,以此人之才干,兩三年內必可令益州軍民歸心于我大晉,請陛下勿要猶豫。”
王敦不禁目泛寒芒!錢鳳可是他的首席謀主,這次清君側即出于錢鳳之手,王敦又怎么舍得讓錢鳳離開?
而且他的目的之一正如庚亮所料,挑拔華仙門內亂自生,又怎會派自已心腹前去赴險?當即面色一沉,語氣加重了幾分:“元規大才滿朝皆知,又何必妄自菲薄?且我等臣屬中只有元規與涼州牧捻熟,辦起交接來倒也不易生出岔子,至于錢鳳,老夫另有任用,當不得外藩!”
司馬紹畢竟年輕氣盛,忍不住駁道:“丞相此言孤不敢茍同,元規雖學問精深,卻無處政經驗,又如何能擔當一州重任?反之丞相長史協助丞相處理事物,井井有條,絲毫不亂,顯為恰當人選,丞相雖另有任用,然與國家相比,孰為重耶?”
王敦凌厲的目光掃了過去,司馬紹的古怪外形令他心里愈發厭惡起來,廢立的心思再次涌上心頭,但目前先得解決益州刺史一事,于是勉強拱了拱手:“殿下此言差矣,資歷不足可以歷練,經驗不足可尋人教導,錢鳳不過為一濁官佐吏,哪來的資格出鎮一方?既使臣有心放錢鳳外任,也得先過了宗正寺一關再論其余。”
說完,王敦面上現出了一絲嘲諷之色,不再理會司馬紹,轉向司馬睿說道:“若陛下對元規能力心有存疑,可派一干練老臣輔佐即可,臣推薦太真出任成都內史,如此,則可擔憂盡去。”
溫嶠不由得眉頭一皺,王敦竟把他也給扯了進來,立刻苦苦思索起了對策,其實王敦說的沒錯,郡守、州刺史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至少得有個士族身份。而錢鳳卻出身卑微。所謂舉賢不出士族,用法不及權貴,他的確沒這個資格,至于云峰,雖然出身更低,可他娶了張靈蕓為妻,襲位于張寔,算是個特殊情況。
史書記載:東晉初年,偷石頭倉米一百萬斛皆是豪將輩,而直打殺倉督監以塞責!當時有歌云:“廷尉獄,平如砥,有錢生,無錢死!”另江南萬頃江湖皆被世家豪族霸占,百姓投一綸,下一箸者,皆奪其漁器,不輸十匹,則不得放!
士族在政治經濟上都享有著特權,這是那個年代的真實寫照。
吳姓士族沒有一個人發言表態,他們處于邊緣化地位,大多擔任一些諸如太常、侍中等徒具虛名卻無實權的職務,而中書監、令(稟承皇帝旨意,掌管機要,發布政令)等中樞職位則把持在僑姓士族手上,這會兒,眼見殿內紛爭漸起,吳姓士族正恨不得雙方拼個你死我活好漁翁得利呢,又怎會出言調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