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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 踐踏尊嚴

  被陸納當場拒絕倒也沒過于引起云峰的驚訝,畢竟錢財是小事,臉面才是大事!《禮記》有云:六經教雖異,凡以禮為本。孔子又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信,無以知人也。

  禮是維系上尊下卑的等級秩序與親疏關系之根本所在。每個人在社會中有其固定身份,要依禮法行事。如果做了不符合身份的事,說了不符合身份的話,就會丟臉。對于士族來說,別說向百姓認錯賠罪了,就是同處一席都會被人恥笑!

  云峰嘴角現出了一絲嘲諷,把玩著手中馬鞭,惋惜道:“看來陸家郎君果然不識輕重好歹,也罷,本將就幫你清醒一下。”說著,向后招了招手:“來人,給陸家郎君涼快涼快,替他醒醒腦子!”

  “遵命!”兩名女羅剎奔了過來。

  陸納下意識的連連后退了幾大步,盡管云峰沒有明說,但也能猜到這人很可能會以嚴刑拷打來逼迫自已同意賠償,不禁又慌又怒,厲聲恐嚇道:“云將軍你....你可莫要胡來,哼!我朝舉刑不上權貴,用法不及士族!你若敢動我分毫,便是與全天下為敵!”

  云峰擺了擺手,呵呵笑道:“陸家郎君莫慌,莫慌,你誤會了,本將又怎能當眾給你上刑?這么多人看著又有誰敢給你用刑?呵呵不過是見你頭腦泛迷糊,幫你清醒清醒罷了。”

  其實,陸納的確不是在虛言恐嚇。士族還真的不能打不能殺,除非犯了謀逆大罪,但陸納只是指使手下打殺了幾個平民百姓,屁大的一件事。

  云峰有充足理由打殺沈勁。一來沈勁辱罵天子,二來他與沈勁有私仇,為爭奪宋袆而結下的仇怨。朝庭不僅不能以此來指責云峰,反而還得夸他殺的好!可是他卻沒有對陸納下手的依據,搞人身傷害,將會引發全體士族的公憤。

  然而,不打不殺就治不得陸納?

  云峰話音剛落,兩名女羅剎已奔了過來。一人一邊,扯住膀子就往湖畔倒拖而去。

  陸納連蹦帶跳,雙腿亂蹬亂踢,腰擰的跟麻花似的。嘴里還大聲威脅著:“快快放手!你們這是與全天下為敵,如今收手還為時未晚,否則,真要做出了什么,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陸納的威脅與掙扎沒起到任何效果。兩名女羅剎睬都不睬他,別看她們手腕纖細手掌瘦小,可力氣卻不是開玩笑的,如同鐵箍子一般。緊緊箍住陸納的兩條胳膊,徑直拖向了湖畔。

  剛一踏上水面。一名女羅剎立刻反擒住陸納雙臂,再伸出腳尖在他膝彎處一踢一推。動作嫻熟,力度適中。“撲通!”一下,陸納當即雙膝著地,另一名緊跟著上前揪住他頭發,“撲哧!”一聲,水花四濺,硬生生摁進了水底!

  “咕嚕嚕咕嚕嚕!”一陣陣水泡直往上泛。

  透過淺綠色湖水,這兩名女羅剎能清晰的看到在水面下,陸納腮幫子一鼓又一癟,每一次癟起,喉頭還得蠕動一下,不禁交換了個詫異的眼神,這人怎么喝的這么歡?湖水有這么好喝嗎?

  陸納卻是有苦不能言,他自小錦衣玉食,身嬌肉貴,何曾吃過這種苦頭?當腦袋被摁入水里時,整個人都變的手腳忙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他想掙扎,可是被摁住頭反擒雙臂,半點也動彈不得。求生的本能又驅使他張嘴呼吸,然而,吸進來的不是平日里從未當回事的空氣,而是冰涼中還帶著點腥澀的湖水。

  這就和溺水者有點相似,不會游泳的人落入水中,假如迅速閉住呼吸,且手腳又不亂蹬亂動,反倒不容易沉入水中。可是大多數人卻由于慌亂的緣故,胡亂掙扎以致嗆了一肺的水,掙扎的越厲害,水就嗆的越多,下沉的速度也越快,當最后氣力耗盡的時候,只能無助的沉入到水底。

  也沒過多久時間,陸納的掙扎再一次劇烈起來,顯然,這是臨死前的掙命,再摁下去就得被活活嗆死,女羅剎手一提,把他腦袋拽出了水面。

  “咳咳嘔!”

  一陣撕心裂肺的狂咳之后,陸納又是特吐狂吐,一口口的黃水經嘴角順著衣襟沾滿了前胸,嘔吐的時候還摻雜著零星的劇烈咳嗽,好半天才漸漸緩和下來。他的面色比紙還白,大口大口呼吸著,第一次覺得空氣是如此的美好,也是如此的珍貴。

  陸納有種感覺,他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相信,只要時間再廷長一點點,他將與湖中那些平民百姓一樣,變成一具冰冷的死尸,而那種喉頭火辣辣,鼻子又酸又澀直沖腦袋深處的滋味滲入了靈魂深處,到現在頭顱里的筋脈還在一跳一跳,有如炸裂一般的疼痛,不由得,他發自內心的感到了恐懼!

  這一刻,他已拋去了自尊,沒在生死邊緣徘徊過的人不會體味到生命的寶貴!他只知道,要臉面很有可能會被溺死,就得承受這種至死也難以忘記的痛苦,還意味以后再出不能享受士族專有的奢糜生活。

  然而,是家族的面子名聲重要?還是個人的生命重要?是強撐到底寧死不屈為家族盡節,還是卑躬屈膝忍辱求生以享受人生?究竟該如何選擇?陸納做起了劇烈的思想半爭!

  云峰策馬上前,微微笑道:“陸家郎君,湖水滋味如何?頭腦是否清醒了些?是否想通了愿意向百姓們給付賠償?請說句話。”

  陸納渾身劇顫,心里猶豫不決,他雖然拋開了自已的自尊,可是他明白,今天只要點一下頭,將成為家族的罪人!古人對于家族,看的比自身要重。

  云峰見他不答,又向女羅剎吩咐道:“看來我瓦官寺一側湖水滋味真的挺不錯的,陸家郎君剛才喝的不夠盡興,還想再喝啊,來!再好好招待招待他,免得本將被人說成小氣。”

  “遵命!”女羅剎齊聲應道。

  陸納臉上頓時現出了驚駭欲絕之色,他寧可被一刀殺死,也不愿再品嘗這種嗆水的滋味了,剛要開口討饒,卻慢了一步,腦袋又被摁入了水中!

  仍然有如前一次,在一連串水泡冒起的同時,陸納咽下了大量的湖水,然后在臨死之前被提了出來,一陣狂咳加嘔吐,只是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嚴重,連續兩次體驗死亡的滋味,已使他失去了所有力氣,除了頭被拽住離開水面,身體已整個浸泡在了冰寒徹骨的湖水當中。

  云峰再次問道:“陸家郎君,考慮的如何?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陸納連忙虛弱道:“我陸氏愿賠付!”他已經徹底放棄了,什么自尊家族顏面都顧不上了,只求不再受到比死還難受的折磨。

  云峰笑道:“這不就對了嘛?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本將再請你辦件事,你下道令讓湖里那些船把百姓尸體打撈上來全都送到岸邊。”接著又轉頭吩咐道:“把陸家郎君扶上來罷。”

  女羅剎依言把陸納架到了岸上。

  陸納則認命般的讓親信去湖岸打出旗語,給船只發訊號,趁著這個時間,女羅剎們也在清點著受傷人數。

  白蕩湖并不深,最深處也就一丈左右,而且又有多具尸體浮上了水面,因此打撈起來并不費時,沒多久,四條船先后靠上了湖岸。云峰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細細一回想,原來少了一條船,不用猜,肯定是溜走通風報信了。

  ‘算你們走運!’云峰眼中寒芒一閃,喚道:“去,把船上所有人全綁下來,一個都不許少!尸體搬下來后,讓在場的百姓們認領,有相識的請他們幫忙喚來家人。”

  “遵命!”近百名女羅剎齊齊一施禮,抄起武器向著四條船快速跑去。

  云峰轉回頭問道:“陸家郎君,你可帶有現錢?”

  陸納沉著臉道:“未曾,誰出門帶那么多錢?不過我陸氏會很快送來。”

  云峰搖了搖頭:“這大冷天難道就讓百姓們候著等著,這樣吧,本將先行墊上,你打張欠條即可。”隨后向左右吩咐道:“把筆墨紙硯取來。”

  兩名女羅剎領命離開。

  “你!”陸納面現怒色,士族什么時候打過欠條?云峰此舉擺明了是在羞辱人,可是他的面皮早就給扒了下來,人的底限一旦被突破,再想堅持可就難了,只能一步步的作出退讓。陸納咬咬牙道:“好,打就打!”

  片刻之后,女羅剎取來紙筆,還利用多余的夾板支了個小幾以方便陸納書寫。

  云峰看了眼正準備提筆的陸納,阻止道:“陸家郎君,且慢,本將念,你再寫。永昌元年十月十三日,建康百姓于瓦官寺一側湖面正常捕魚,無端遭受吳郡陸氏驅逐毆打,導致重大傷亡!據統計,輕傷三百一十六人、重傷一百二十人、溺亡九人!

  幸吳郡陸氏嫡長子陸納未泯天良,意識到所犯滔天罪惡,以其嫡長子身份代表吳郡陸氏向百姓們道歉,又自愿對無辜百姓作出賠償,經協商:賠償輕傷者千錢至萬錢不等,合計一百二十八萬八千錢!賠償重傷者每人十萬錢,合計一千二百萬錢!賠償死者每戶一百萬錢,合計九百萬錢!總計二千二百二十八萬八千錢!由涼州牧云峰先行墊付,他日另行歸還,今出此據,以滋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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