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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兵臨長安

  裴松搖搖頭道:“秦王或許殺伐果斷,卻非是虎狼之性,所謂攘外必先安內,當年他初掌涼州大權,欲攻取秦州,必先解后顧之憂,換了為父,也會如此施為。”

  裴邵想了想,又不甘道:“秦王均分土地,超過百畝上限便課以重稅,又強制釋放奴婢佃客,很可能還會要求咱們拆除塢堡,只怕此人入主關中,咱們裴氏百年基業將不保了啊!”

  裴松無奈道:“那能如何?你沒看秦王身后跟著八萬大軍么?若為父應答稍有遲疑,立刻便招來族滅人亡之禍!”

  裴邵目中突現一絲兇光,左右探望一番,附耳小聲道:“父親,咱們不如趁秦王與石虎戰至關鍵處時,聯合其他塢堡斷他糧道,又或是與石虎相配合,從背后攻之,或能一舉破去秦軍。聽說石勒對我等士人較為重視,我裴氏若投向羯趙,受其重用指日可待啊!”

  “啪!”的一聲脆響,裴邵竟挨了一記耳光!

  裴邵嚇的連忙撲通一聲跪地,卻捧著臉頰,不敢置信的問道:“父親,您....您這是為何?”

  “哼!”裴松一臉的怒其不爭之色,冷哼一聲:”為父既當面應允秦王,豈能反悔?莫非你要陷為父于不義?此話不許再提,否則,休怪為父請出家法!”

  “是,父親!子息不敢!”裴邵噤若寨蟬,連大氣都不敢透。

  裴松看了看一臉委屈的次子,語氣緩和了些:“你起來說話罷,石勒雖設君子營,表面上優待士人,卻集中安置于襄國,就如看守囚犯一般!咱們若降于石虎,先不說能否保下命來,這殺胚可是放言要以關中百萬頭顱堆筑京觀!光是遠赴襄國,不還得放棄家業?我裴氏當年寧可屈身事胡而不南渡江東,不就是舍不得故土?

  如今劉曜氣數已盡,正如秦王坦言,關中納入秦國總好過羯趙,秦王于秦國行仁政,寬徭薄賦,善待士人,頗得民心,我若立下功勞,料來秦王不會虧待我裴氏。

  何況巴蜀、漢中士人歸附于秦王,皆能各得其用,那個李驤你知道吧,原成主李雄叔父,已被任為秦州刺史,如今你大兄供職長安,若能把握此機,或能振興我裴氏門楣也非為不可能!無論怎么說,秦王總是漢人,秦國江山為我漢家江山無須置疑,莫非你愿事胡虜為主?”

  裴邵依言起身,嘟囔道:“子息自是不愿,大兄入長安事職也是為保全門楣不得已而為之,可是,看著這大好家業即將不保,終是心里難受啊!”

  “哎”裴松長嘆了口氣:“我關中原本最大的塢堡為巴氐句渠知氏,擁眾兩萬余,不還是為劉曜所滅?如咱們這類塢堡,擁有私軍,不納賦稅,政令陽奉陰違,歷來被君王視為眼中刺,只是力有未逮,暫且容忍罷了,劉曜如果不是兩面受敵,騰不出手來,我裴氏恐怕早已家破人亡了。秦王胸懷席卷天下之志,又豈肯容有不受掌控的力量存在?當初先祖構建塢堡還不是為了防范盜匪馬賊?把目光放長遠點,若秦王真能保我裴氏平安,這圍墻拆了也罷!”

  見裴邵還待開口,裴松揮揮手道:“你好好想想為父的話,可莫要給我裴氏招來滅頂之災!”接著,轉身喚道:“都散了罷。”說完,自顧自的下城而去。

  云峰自然不會知曉裴氏父子的這一席對話,在他的原定計劃里,是先行攻打位于長安西北約五十里左右的渭城(今咸陽市渭城區),由于趙國實行胡漢分治,于渭城置單于臺,分左右賢王,各領漢戶二十余萬專事農牧生產,每萬戶又置一內史,共內史四十三人,總人口達到百萬以上,比李雄當初還要多上數倍。

  可是隨著石虎的破關而入,趙國上下人心惶惶,再無心思去理會漢戶了,守軍要么躲回長安,要么潰散奔逃,單于臺已名存實亡,因而漢民們紛紛向西逃亡。

  云峰在探得石虎先行兵臨長安之后,又得知了韓勇與曾大牛已于上林苑舊址扎下營寨,反而不急不忙了,在或拜訪、或警告較大塢堡的同時,又收攏難民勸往后方已降于秦國的各郡縣,命各臨時任命的太守縣令長安置難民,一路拖廷下來,于十二月八日下午兵抵上林苑建章宮廢墟。

  建章宮遺跡位于長安城外,未央宮以西,方圓二十余里,當年跨城筑有飛閣輦道,可以不出城門,從未央宮直抵建章宮,遺憾的是,這一座豪華遠超未央宮的建筑群毀于西漢未年王莽之亂。

  先是綠林軍攻長安,在斬殺王莽的同時也毀去了未央宮,之后綠林軍立了更始帝,接著,赤眉軍又攻長安,長安全城包括建章宮盡毀,現今的未央宮是東漢朝庭重新修筑,作為西京之用,事實上,有東漢一朝長安僅作了六年國都,而且還是董卓挾漢獻帝退入長安。

  秦軍的營地扎于建章宮的最西側,距離長安西城約有十里,韓勇與曾大牛依斷壁殘垣及宮室廢墟構筑了數個防御陣地,這一帶有昆明池與太液池等人工湖泊,又有霸、產、涇、渭、豐、鎬、牢、橘八水出入其中,雖由于廢棄三百余年的緣由,多處河道已淤積斷流,涇渭二水卻不受任何影響。

  領著眾人漫步在上林苑故址,云峰轉頭問道:“師兄,這一路行來可曾順利?”

  譙敏之拱了拱手:“回大王,我軍自上月十八日誓師出征,三日之后抵達散關,守軍萬余不戰而降,體整兩日,于二十四日說降陳倉,之后一路東行,后聽說石虎已破潼關,臣擔心石虎搶占上林苑,于是建議曾韓二位將軍分兵行事,韓將軍率輕騎先行一步,而臣與曾將軍率步軍與降卒招降沿路塢堡與郡縣,這才使得韓將軍與石虎于同一天抵達長安城下!共歷時十一日,而臣與曾將軍于六日之后趕來,這一路,倒也算得順利。”

  “哦?”云峰饒有興致的問向韓勇:“信報所述不詳,你與石虎誰先到?可有發生交戰?”

  韓勇臉上不自覺的起了一絲后怕之色,施禮道:“回大王,當末將率騎趕到,已有數千羯軍在約兩萬騎的護衛下探查上林苑地形,于是末將顧不得休整,立刻率隊沖鋒,趁著護衛羯軍未來的及增援,殲滅了其中大部,將其驅趕出上林苑西段,可是東段由于羯軍回過神布防,為避免重大傷亡,因此沒有繼續攻擊,使得未競全功,請將軍治罪!”

  云峰擺擺手道:“這事怪孤,因存有私心,未能早做出征準備,韓勇你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隨后話音一轉:“之后石虎可有來攻?”

  眾人都明白云峰所指的私心是哪方面,不過,離家出門這么久,也是人之常情,如此才顯得有情有義,韓勇連忙答道:“大王自謙了,要怪只能怪劉岳未能多支撐一會兒,另外賊老天也不幫忙,今年黃河比往年提早封凍了十天左右。而石虎僅來攻過一次,被將士們依托殘垣斷壁以弓弩打退,死亡了近三千人,之后再未來攻。”

  云峰又問道:“我軍傷亡如何?”

  韓勇面上浮出了一絲悲痛,重重嘆道:“哎!羯軍的戰斗力遠甚于趙國,且悍不畏死,紀律嚴明!我軍將士死亡六百三十一人,重傷至殘一百零五人,輕傷約有四百人之多!”

  云峰頓覺肉痛!自打來到涼州,所部騎兵極少有如此大的傷亡,而且還是依托有利地形處于防御一方,韓勇雖大略一提,卻可以判斷出當時戰況之慘烈,石虎果然名不虛傳!

  云峰不自覺的望向了東面的殘垣斷壁,整個上林苑地區遍布宮殿遺跡,石虎來攻韓勇,付出大量傷亡未能寸進半步,而自已攻石虎也將面臨著同樣的局面。

  突的,云峰身形一展,躍上一座廢棄屋舍的頂部,舉目張望,只見建章宮東部與已方一樣,扎滿了重重帳幕,中間似是約定好的,有兩里左右的隔離帶。

  凝功雙目向前再看,數座大營橫亙于長安城西北,緊密守互,互為倚角,與最初來報說石虎駐于灞上不符,看來未能據全部建章宮使得石虎把營寨西移,以護住前沿陣地,應變之及時,倒也不失為一身經百戰之將。

  簡而言之,如今的形勢是,秦軍依托建章宮西側分立兩寨,而石虎據建章宮東側環長安西北分立數寨。

  云峰不由心中一動,刷的一下躍了下來,問道:“石虎怎會如此托大,他莫非不懼怕孤與劉曜里外夾擊?”

  韓勇現出了不屑之色:“據末將估計,如今長安城連禁軍加中軍應不少于十萬,可是,大王您仔細看,城頭守軍可有斗志?按理說,石虎來攻末將,劉曜若遣城中精銳傾巢出動,既便不能破去石虎,也能使他元氣大傷。然而,石虎僅以三萬騎護住后陣,便嚇的長安城門緊閉,不見只騎片甲馳出,劉曜該是給石虎嚇破了膽!”

  云峰再次看向了遠處的長安城頭,夕陽的余輝恰好灑落在守城軍士們的臉上,把他們的表情襯的清楚分明,均是帶有或多或少的懼色,果然膽氣已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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