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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江神護偌

  江面上天翻地覆,有些膽子小的都不自覺的緊閉上了雙眼,這部分人大多來自于京口水軍,而其余人等均是直直的瞪著蓋過了整個船頭的泛紅巨浪,而被一波接一波的水浪向著兩邊推去的滿江尸體與雜物,反倒是無人去關注了。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次撞擊羯趙水軍吃了大虧,他們的船頭分布有不少軍士,光是起吊拍竿上的巨石就須要十幾條大漢同時cāo作,而巨石雖已高高吊起,卻沒有任何落下的機會,兩船相撞激起的巨浪于撞擊之前就把拍竿打的寸寸斷折,巨石不但把大漢們砸的尸骨無存,又墜勢不減把自家船艙重重砸落個大洞出來。,

  反觀梁州水軍,似是早知有這結果一般,除了站立于望樓上的少數幾人,大多數都躲入了船倉中。

  前面翻起的浪花還未落下,后面的又再度激涌而出,這一段江面就如二十余條水龍在低空盤旋飛舞,龐大的身軀遮掩了內里真相,令人只能看個大略而看不情具體情形。不過,使人生疑的是,夾雜在水花聲中的唯一能聽的竟然是極為刺耳的滋滋磨擦聲,而諸如慘叫聲及船體破裂的喀嚓聲全都被巨大的水響蓋了過去,這磨擦聲從何而來?

  好在水浪于幾息之間便減弱消褪,不過,眼前的景象卻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了,這是真的嗎?

  韓福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腦袋,臉上現出了呆滯的表情,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問:“這這是真的么?怎會是這般結果?梁州戰艦怎會如此堅固?”

  韓雍雖不至于如此失態,卻也好足有限,這時的他,識海里一片空白!這就是自已引以為傲的戰艦?他有自信,既使面對體形碩大無比的樓船。最多只須五艘加強版斗艦圍攻。定然可以擊沉樓船!

  然而,今天的所見令他的自信心產生了動搖!自已這方的二十余條斗艦,在挾帶著巨大的沖擊力的大鐵錐的刺擊之下,有如被當中剖開一般,竟生生劈成了兩半,在翻滾的江水中以極快的速度向下沉去!而梁州戰艦雖不至于毫發無傷,卻并未散形。也就是船首及側邊震碎了些女墻與幾塊木板,又或是有幾根大鐵錐當場斷折,除此再沒什么了。

  而且韓雍還親眼見到,正對面的那些外形古怪的戰船,雖有沽沽江水快速灌入木板碎裂處。但詭異的是,船只沒有半點下沉的跡象,依然穩穩當當的乘風破浪而來。這怎么可能?莫非對方請有江神保佑?

  巧的是,與韓雍擁有類似想法的不在少數,一名海門將領帶著滿臉的虔誠,轉頭道:“將軍,難怪梁州水軍有恃無恐。原來他們請有奇相護身啊!魏明帝太和年間成書的《廣雅》有云:江神謂之奇相,為震蒙氏之女。竊黃帝玄珠,沈江而死。化為江神!起先末將只信了七分,如今是全信了。否則,他的船撞開了那么大的豁口,怎么不沉到水里?這分明是有奇相在保偌著呀!”

  這么一說,撲通撲通連響,竟有些軍士兩腿一軟,跪了下來向梁州戰艦磕起了頭!

  謝尚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不過,他可不信鬼神之說,修習玄學的人大多不信鬼神,謝尚也不例外,只是想不明白罷了,這完全是超乎了常理的事情,船上開個大洞卻沒有下沉,究竟是什么原因?

  一時之間,江面上的氣氛詭秘之極,仿佛奇相就在冥冥中注視著這一片戰場一般,各艘戰船上跪下來念念有辭的人越來越多,也難怪,長期在水面上討生活,可以不拜三官帝君,可以不拜佛祖如來,也可以不拜昊天上帝,卻不能不拜各路的湖神水神,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如果輕慢了這些神靈,一個浪頭打過來就叫你小命玩完。

  而羯趙水軍雖無人下跪,但已有人明顯的現出了驚懼之色,梁州水軍請來了江神,那怎么打啊!

  就著這股神秘氣氛,當眾人以為梁州戰船要仗著有水神護體繼續橫沖直撞的時候,梁州戰船卻把于撞船之前縮回去的大槳重新從棹孔伸了出來,反劃向江面,僅僅幾十丈的距離,就止住了極快的沖勢,懸停在了江中。

  蔣炎不緊不慢的領著部將從船艙中走出,表面雖是一幅無所謂的神色,不過,他的耳朵始終在嗡嗡作響,沒辦法,船體堅固是一回事,可是撞擊傳來的巨大反震力又是另一回事。

  剛一步出船倉,蔣炎愣住了,怎么外面這么安靜?又哪來這么多人向自已下跪?

  “呵呵依末將看,定然是感激咱們救了他們的命,不過,也用不著下跪嘛。”一名部將頗為自戀的向蔣炎笑道。

  “不對!”又一名部將眉頭一皺道:“你仔細看他們的表情,哪有半分的感激?倒像在禱告神靈,莫非是”這名部將猛的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莫非是見咱們的槳帆戰艦,破損成這樣,卻不下沉,以為是有江神相助?”

  “嗯?”蔣炎心念一動,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不知內情者很容易聯想到其他方面,一時頗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當然了,梁州水軍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會自大至認為自已有江神護體,盡管他們在出征之前也拜祭了江神,這并不代表什么,完全是習慣使然,他們都知道自家戰船的結構,不沉是正常的,一撞就沉反而不正常。

  一路微微搖著頭,蔣炎來到船首,向前喚道:“老夫乃梁州水軍督蔣炎,請對面督帥出來答話。”

  “父親,這老匹夫究是何意,戰至中途停下來說話作甚?”韓福不自覺的轉頭問道。

  “哼!前去一觀不就明白了?”韓雍冷哼一聲,接著就喚:“把船駛到前面去,且看看他有何說辭。”

  嘩嘩槳聲中,帥船駛向前陣,距離蔣炎約兩百丈停了下來,與對面船只不同的是,對面的船倒劃大槳,而他卻是正劃大槳,以防被江流沖向下游。

  韓雍一挺腰背,喝問道:“本將乃大趙青州水軍督韓雍,你我兩軍不死不休,又有何話可說?”

  “哦?不死不休?”蔣炎淡淡道:“我軍戰艦威力在場眾人皆是有共目睹,一撞之力便可擊沉一艘斗艦,而自身僅受些輕傷罷了,不是老夫自夸,以一艘拼掉你方三到四艘斗艦絕無問題,韓將軍莫非不明眼前形勢?”

  韓雍心中一動,卻面無表情的問道:“蔣將軍此言何意?是在威脅本將么?”

  “哈哈哈哈”蔣炎長笑道:“若韓將軍認為這是威脅,那便是威脅好了!”說著,笑聲一止,見韓雍已是隱泛怒容,又繼續道:“老夫也不諱言,若繼續戰下去,定然是兩敗俱傷,誰都要葬身于魚腹,一個都逃不了!韓將軍要的是攻占海門,想來不愿有此結果,既然如此,你我兩方不如罷兵言和,你退回青州,他rì若有機會再戰上一場便是,如何?”

  別看蔣炎一幅自信滿滿的樣子,其實他也在暗暗叫苦,自家情況自家有數,槳帆戰艦雖是外表看上去并無大礙,可是在如此猛烈的沖撞之下,何況羯趙斗艦都是海船,結實程度遠超一般的內河斗艦,再是堅固也抵受不了。這一撞之后,艦中有許多關鍵部位的鐵釘都脫落了,龍骨上也已隱現裂痕。

  可以說,如今的槳帆戰艦只是徒有其表罷了,如果再來一撞,百分百要與敵方同歸于盡,而不是蔣炎自已吹噓的能拼掉三到四艘敵船,梁州水軍有五十艘槳帆戰艦,滿打滿算只能拼掉一百條斗艦,然后對方還有百來艘斗艦,最終同歸于盡,這是蔣炎所不愿見到的結果,他可不愿水軍將士白白的與對方以命換命,是以提出了暫時罷兵的建議。

  目前最缺的就是時間,只要有個一年兩年,船隊規模擴大之后,再把床弩安裝上側舷,他有信心可以橫掃羯趙水軍,因此一開始就以瘋子的形象出現,玩命般的狠狠一撞來震住對方!

  韓雍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他并不是個性格鹵莽,做事不計后果的人,相反的,他以心思細膩,善于審時度勢而著稱,梁州水軍戰艦之犀利給他帶來了深深的震撼,雖不明白對方那外形奇特的船只究竟能拼掉自已幾條斗艦,但心里也有些發怵,對方是不是真的請來了水神呢?要不然怎么會不沉?

  韓雍與大多數人一樣,也是信奉鬼神之道,不由得,再次運足功力就著微黑的天色觀察起了蔣炎坐船側舷的一個大豁口,以他的眼神可以清晰的看到豁口內的水波時高時低,但就是不沉,平平穩穩的懸停在了江面上!

  韓雍不是不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可是自已也損失慘重啊,三百來艘斗艦損毀了三分之一,什么好處都沒撈到,白白退走真的很不甘心,一時頗為難決。

  “哼!”羯將卻冷哼一聲:“鹿死誰手,尚未可知,韓將軍怎能為那老匹夫一言嚇退,若無功而返,又如何向大王交待?莫非不怕大王治你的罪?”

  “這個”韓雍心里一個格登,天平不自覺的朝著拼死一戰的方向傾斜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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