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絕榜上排名第十二位的“天尊”黎道天,加上排名第十七位的“劍魔”北冥無敵,對戰排名第二十八位的“裂空劍”靳空彥,可能排名第三十二位的葉清玄,以及實力虛無縹緲,卻榜上無名的橫萬通,三局兩勝的戰斗,怎么看都是八大世家一方占據優勢。
李神通臉上的冷笑更加明顯。
四周人群低聲驚呼連連,看向橫萬通等人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原本以為是翻盤的機會,沒想到卻是作繭自縛,將三人帶入危局當中。
而且很顯然,敵人并沒有就此就讓橫萬通等人收斂心神,更大的打擊旋踵而至。
一聲郎喝,猶如銳金破空,長劍出鞘。
“如此好戲,既然讓曹某趕上,又怎能只是旁觀呢?”
眾人訝然。
目光齊齊投向橋對面內城門處,人群分開兩邊,一人背負長矛,傲然而至。
身軀瘦長,挺直如槍,臉上傲色不改,但深鎖的眉頭增添幾許肅殺和風霜之情。
“嘶——‘矛宗’曹勝!?”
不知何人道出來人身份,頓時便是滿場詫異聲音。
自從“矛宗”曹勝徐州城外敗于“鼎霸”魏無疚之后,天絕榜上第二十二位的排名拱手相讓,排名一落十位,暫列第三十一位。江湖聲望大跌,為人也隱匿起來,長久未見其人。據傳聞,其人并未回歸曹家,而是已經完全投靠了鳳儀閣,在其棲鳳樓中參悟鳳儀閣武典,苦練武功。想不到今日竟然突然在此出現,難道他進境又成,又開始重出江湖,討還當年魏無疚的舊債?若是如此,在挑戰魏無疚,奪回天絕榜上往日排名的話,與剛剛晉升天絕榜的葉清玄較量一番,正可起到練兵之用,這時機真可謂是巧合至極。
但盡管曹勝威名不負當年,但無論何人談起他來,都確認其真實的武藝依然在二十幾名前后,絕對不是三十一位的實力。
曹勝的出現,并沒有讓葉清玄感到驚訝。
從漢中府一路北來,露過一面的曹勝若是不趕到這里,湊這個熱鬧,那才是令人大感意外的事情呢。
“矛宗”曹勝現身之后,八大世家一方的眾人立即歡欣鼓舞,有了這位天絕高手加盟,完全可以做到碾壓葉清玄等人。
曹勝向著李神通拱了拱手,笑道:“先恭祝壽星公大壽了,曹某趕來祝壽,沒向的哦啊竟然遇到如此武林盛事,不知道曹某是否有資格代表八大世家與來敵一戰呢?”
李神通捻須大笑,拱手道:“曹兄若肯出馬,定然可以克敵制勝,李某感謝還來不及,又怎會拒絕呢?”
曹勝臉上得色明顯。他多年來一直的愿望,便是帶領曹家成為真正的世家門閥。不過長久以來,一直都沒有這個機緣,如今有了鳳儀閣的保駕,又于八大世家這真正的世家門閥建立良好的關系,曹家崛起簡直指日可待,即便是被人當了槍使,又能如何呢?
雙方六大高手冷冷對視,氣氛一時凝重。
壓力擴散,每個人心頭都是激動萬分,同時又是被壓抑得呼吸停頓。
太刺激了!
六大天絕高手捉對廝殺,這樣的場面,神武江湖,千百年歷史未曾多見。
世人能夠見此場景,參與其中,又是何等的幸運……
“好,既然人員已定,看來這場比武勢必成型了!”橫萬通哈哈大笑,甚是張狂。
北冥無敵冷冷答道:“事到如今,橫胖子你就算想后悔恐怕也來不及了吧!”
“后悔?笑話!我橫萬通這輩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橫萬通冷哼一聲,雙眼掃過北冥無敵等三人,最后落在李神通身上。
“李兄,這場比武的時間就定在您的大壽之時了,至于地點,不妨就由李兄一并操辦了吧……”
李神通雙眼精光閃過,反問道:“怎么?時間地點,都交給老夫了?你們就不擔心?”
葉清玄不由得冷笑一聲,道:“李閥主忒也小家子氣了。幾位前輩何等身份地位,就算有什么齷齪,難道還會被他們放在眼里?在下雖是后進末學,我尚且不怕,難道李閥主反倒怕了?”
“說得好。李某是小家子氣了些!既然如此,三日后,李某大壽,李府宴請天下豪杰,也請幾位一并到場,咱們宴席之上,比武三場!”
“一言為定。”橫萬通說完之后,怒瞪了北冥無敵一眼,轉身便走。
靳空彥看著眾人淡淡一笑,拱手為禮,隨之而去。
“我們也走!”李神通話音所對之人,卻是眾多的八大世家愛子弟,而北冥無敵和黎道天,早在橫萬通轉身之際,就已經悄然離去。甚至那蒼狼之子納蘭元碩以及一干手下,也都是陰沉著臉,悄悄隱退。三大比武高手,只剩下要與李神通套近乎的曹勝還留在原地,二人相視而笑,一路談笑而去,竟是對三日后的比武毫不在意,信心十足。
由始至終,曹勝連葉清玄一眼都沒有看過,做足了藐視之態。
如花和尚氣哼哼地走了過來,甕聲道:“葉子,這幫老王八蛋根本就沒看得起咱們。”
葉清玄笑道:“那不是正好么?他們到現在還以為我是投機取巧盛了‘鬼爪’聶屠,分外開不起我這個小輩。到時候,我就讓他們好好認識一下,我葉清玄到底是如何的實力。”
如花狠狠一點頭,接著問道:“若是對上曹勝,你有把握取勝么?”
葉清玄深吸一口氣,木然道:“當然——沒有!”
“啊!?”
如花和尚第一次聽到葉清玄如此認慫。
葉清玄不由詫異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曹勝可是老牌強敵,原本排名第二十二位,當年魏大哥多不容易才能取勝,我連個聶屠都是費盡全力才能勝個半招,你憑什么認為我現在有實力戰勝他?”
“可,可你……”
如花和尚頓時又再次磕巴起來。
“哈哈哈,葉老弟快人快語,坦然率真,令人欽佩。”不遠處任疏狂大笑走來,“不過葉小友不必妄自菲薄,只憑你剛才對陣北冥無敵的幾招,我就萬分看好,你絕對有實力與曹勝一較長短。”
“借前輩吉言。”葉清玄笑著答道。
不過他雖然表現的極為自信,但心中的確忐忑,“矛宗”曹勝,雖然現在排名第三十一位,而自己即將榮登第三十二位,看似相差無幾,但其實真正的實力上,相差絕對不止這么一點。
剛剛接下北冥無敵的劍招,救了任疏狂,但他心中有數,北冥無敵真正的劍法并未展開,若是生死相搏,葉清玄心中也沒有底氣到底能接住北冥無敵幾劍之力。
“葉子,人都走了,不如我們也走吧。”如花和尚茫然四顧,見到人群已散,大部分人都談論著三日后的比武,乘興而去,現場只剩下寥寥幾人還呆在原地。
葉清玄點了點頭。
任疏狂直接邀請道:“好,三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葉小弟若是可以,不妨到我處落腳,咱們之間也好一起聚聚。”
“正有此意。”葉清玄對于霍東一家的生死耿耿于懷,正想借機多多打聽清楚,同時任疏狂乃是“鷹王”同門師弟,二人之間雖然江湖風傳比較對立,但也許都是假象,私底下那任疏狂也說不定有“鷹王”等人的行蹤和消息。
不過在此之前……
葉清玄看了一眼旁邊一眾殘疾人士,尤其那不遠處的殘疾孩子,一雙清凈無垢的雙眼帶著無限希望地望著自己,而自己,現在就是這些人的希望所在。
自己將他們從游龍幫的手里奪過來,如果自己對他們放任不管,即便游龍幫不去報復他們,以他們的條件,也注定活不了多久。
葉清玄暗嘆一聲,緩步走向那雙膝以下盡空的少年。
那小小少年嘴里啊啊兩聲,顯示謝過葉清玄救命之恩,接著撲倒在地,真誠跪拜。
呼啦一下,其余一干殘疾人士,齊齊跪倒,五體投地,向他謝恩。
雖然這些人幾乎人人斷了舌頭,口不能言,但他們用實際行動,向葉清玄表達著最真誠的謝意。
是他,給了他們重生的機會,讓他們能夠有尊嚴地活下去,或是死去。
“起來,都起來。”
葉清玄將那少年扶起,目光掃過眾人殘破的身軀,心中不由得一酸,連忙扭過頭去,向著身后的任疏狂請求道:“任門主,在下有一件事想求,不知道可不可以……”
任疏狂心中醒悟,鄭重點頭道:“葉老弟不用說了,這些人包在我的身上。我天禽門中俗事不少,回頭教他們讀書寫字、算算賬,用處大著嘞。”
啊,啊啊……
聽到任疏狂交代要教他們讀書寫字,那十二三歲的少年,雙手激動地比劃著,雙眼通紅,似乎爭辯什么事情。
“你這是……”任疏狂詫異不已。
葉清玄嘆息一聲,道:“他會寫字。”
少年認真地點了點頭,接著牽過葉清玄的手掌,在上面一陣書寫。
這時葉清玄臉色也變得詫異起來。
“你是說,你們這些人都會寫字,也會珠算?”
那少年雙眼再次一紅,再次鄭重點頭。
這次任疏狂等人也都是變得吃驚不已。
這些人看起來出身卑賤,沒想到統統都會寫字……
這里的卑賤,并非貶義詞,而是事實。
不過少年接下來的書寫,卻讓葉清玄的心神震撼不已,雙眼中驚訝與憤怒之色交替,轉而暴怒,最后在書寫完成之時,雙目中的殺機已經是不可抑制,幾乎就要爆起殺人。
葉清玄劇烈的情緒變化落在眾人眼中,是如此變化莫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他如此失態。
少年書寫完畢,葉清玄收回手掌,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葉清玄緩緩閉眼,平息怒氣。
任疏狂和如花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但見到他如此動怒,都是知機地沒有追問。
長長舒了口氣,葉清玄閉著眼睛,沉聲道:“原來這些人都是官宦子弟,自是懂得讀書寫字……”
官宦子弟?
任疏狂等人詫異的眼神,掃過眾多殘疾人士。
葉清玄繼續道:“他們都是那些反對鳳儀閣的官員子女……他們的父母、長輩,因為反對鳳儀閣的作為,所以盡數被殺,而他們更是被虐待至此,以狠辣手段致殘。之所以沒有殺他們,不但是懲罰那些跟鳳儀閣作對的人,讓他們的子女親人受盡人間慘事,同時也是警告其他人,不得反對鳳儀閣……游龍幫的人不過是幫兇,鳳儀閣才是元兇。”
“好毒辣的手段!”任疏狂驚呼出聲。
與這等手段相比,霍東一家被人滅門,反倒是最最仁慈的報復了。
包括那少年在內,所有人都是淚水狂流,各種屈辱和苦難,實在不足道也。
葉清玄雙目陡睜,掃過眾人,堅定說道:“放心吧,你們的仇,我一定會替你們報,用不了多久,我定讓那些惡人,在你們面前服罪。”
眾人頓時泣不成聲,連連叩頭謝恩。
只不過,眾人當前那名倔強少年,卻猛然搖頭,拉起葉清玄的手掌,再次顫抖著雙手,不停寫著……
葉清玄一愣,問道:“怎么?你要自己親自報仇?”
少年堅定點頭。
接著又是一陣書寫。
“你要學武?”葉清玄心中哀嘆,以少年此時殘破之軀,就算學武,又能有何等成就呢?要知道他的仇敵,可是鳳儀閣和游龍幫啊!
可是少年那雙熱切的雙眼,卻讓葉清玄心中不由得一軟,但他依舊問道:
“你可知道,你這身軀,學武不易……”
少年寫道:百死不悔!
葉清玄神色一正,又問道:“你可知道,這學武一途,絕非坦途……”
少年又寫道:百死不悔!
葉清玄神情嚴肅,厲聲問道:“你可知道,武林之中,絕無同情可言……”
少年鄭重寫道:百死無悔!
連著三問,少年用三個“百死無悔”,堅定做了答案。
葉清玄仰天一嘆,神色一凝,最終沉聲道:“好,既然你有此信念,我成全你又能如何!”
那少年神色一喜,再次匍匐在第,只是磕頭。
這一次,葉清玄沒有扶他起來,只是嚴聲道:“我受了你的頭,就是你的師父。現在我命令你站起來……”
任疏狂和如花都是神色一怔,想不到葉清玄竟然真的收了這個小子為徒,而且轉瞬間就變得如此不近人情,對一個沒有雙腿的殘疾少年如此苛刻。
葉清玄神色不變,看著對方堅定地站起身,用兩個骨脛牢牢站穩,沉聲道:“從今天起,你就不是一個殘廢……”指了指他的胸口,又道:“真正的殘廢,是心里殘疾,而不是身體殘疾,只要心中不殘,你就不廢!這是我教給你的第一課,不管天下人如何看你,你就是你自己,不因別人輕視而自輕,也不因他人重視而自傲,懂了么?”
少年臉頰因為激動而通紅,堅定地點了點頭。
“你姓盛,叫什么名字?”
少年上前,恭敬地在地上寫下“平安”二字。
“盛平安……這個名字足見令尊對你的期望了。平安,終生平安,可惜啊……你這輩子注定與平安無緣。”
葉清玄神色一定,淡淡說道:“平安二字,你深埋心中,留作紀念吧。我收你為徒,傳你武藝,但卻不會將你收入昆吾門中,因為你為報仇而生,為殺戮而活,注定不入正門,入了昆吾派,日后行為反倒受門規所制,束手束腳,反倒會讓你與昆吾之間生了齷齪。所以你將是我門外之徒,我再給你起一個名字……”
葉清玄沉思片刻,最后堅定道:“崖余,我送你一個名字,便是‘崖余’,從今往后,你就是‘盛崖余’。”
盛崖余雙目精光閃耀,看著葉清玄,無比敬仰,鄭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