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厚重的大門以難以想象的輕柔被人從外面推開,門下隱藏著滑輪,所以重逾數百斤的大門卻沒有想象中的沉重,顯示出制造工藝的高明和設計者的匠心獨到。
兩個宮女端著兩盆清水奉命進入,接著兩個御侍監的太監上前,上下檢查兩名宮女,又試了試水溫,檢查水中是否有毒。弄得兩盆熱水都有些涼了,最后才點了點頭,允許兩名宮女通過。
皇甫泰明笑著搖了搖頭,嘆道:“安公公,薛大人,你們這真的是有些慎重了,朕現在每天洗把臉、喝口粥,都要經過這幾道檢驗,弄得水也不溫,粥也涼了,委實有些郁悶。”
安忠信和薛宮望哈哈一樂,他們自然知道皇甫泰明是玩笑之話,并未生氣。而對于他人身安危,多么謹慎都不為過。
二人并未說話,旁邊的江水寒埋頭審閱著一卷密報,頭也不抬,淡淡說道:“四哥已經習慣稱呼朕了,那接下來就要學會朕的做派。而且這主要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敵人手段防不勝防,你若是出事,我們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東流了。”
安忠信和薛公望互看了一眼,齊齊點頭。
他們二人心中也是這個想法,不過身份有別,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像江水寒這么跟皇甫泰明說話的了。
雖然多少有些不敬之嫌,但二老也是知道,皇甫泰明諸兄弟之間,感情絕不一般,不是任何人可以動搖的,而且幾個兄弟為了皇甫泰明的皇位,可謂是盡心竭力,不說別人,光是眼前的江水寒,他手下大江盟雄厚的實力,就讓二位老臣驚呼不已。江水寒將手下實力大半交給朝廷。直接構成了朝廷大內侍衛三分之二的實力,令人嘆為觀止。
皇甫泰明撓了撓頭,嘆了口氣,道:“不管了。不管了,八弟都這么交代了,我若是再矯情,就惹人厭了。好了,來來來。洗把臉,精神一下,待會還要做最后任務安排。”
一邊說著,皇甫泰明一邊向兩個宮女走去。
那兩盆清水,已經放在了盆架之上,皇甫泰明笑呵呵地走了過去,卷起袖子,正要洗臉。
可就在距離水盆不足丈余距離的時候,嗆——
一聲拔刀出鞘的輕響,一道刀光從房梁上閃出。接著便是滿屋清寒。
包括薛公望、安忠信、江水寒在內,都是驚呼出聲,反倒是皇甫泰明臉色倏然沉靜,一點也不抬頭看向兜頭罩下的刀光,反倒是緊盯著眼前,擺出全力防御之勢,原本向前的步伐倏然向后退卻。
薛公望和安忠信,兩大宮廷高手,同時發招,罡氣橫空。擋向皇甫泰明身前。
二人竟然對頭頂的刀光,一樣視而不見。
刀光傾瀉,宛如銀河墜落,浩瀚而磅礴。似乎世間一切都無法阻止這一刀的斬落。
只是感覺中的事情,往往都是錯的。
水盆中突然濺起一點水滴,小小的一點,向前方倏然飛行,與從天而落的刀光接觸到了一起,銀河瀉落般的刀勢硬生生被點破了一道裂痕。水滴稍稍停頓,繼續前飛,瞬間洞穿皇甫泰明天地霸皇訣的護身罡氣,皇甫泰明噗地吐出一口鮮血,水滴尚未及體,就已經受了內傷,眼見水滴就要洞穿身軀,薛宮望的身形終于趕至,一拳橫擺,拳鋒正中水滴之上,而安忠信的身形一閃,立時將皇甫泰明的身軀向后扯出去十余丈距離。
一聲悶響——
薛宮望向后退卻兩步距離,臉色剎那變得蒼白。
刀光從空中落下,真田龍彥臉色比之薛宮望還要難看,手中寶刀“雷切”不受控制地震顫著,雙眼一瞬不眨地緊盯著面前不遠處的那盆清水,怒目一閃,手中一刀斬落,刀光將銅盆劈成兩半,連著漫天清水,向后方潑去。
所有人的呼吸為止頓止。
一聲詭異到極點的冷笑——
漫天飛濺的水滴竟然倏然一頓,就那么靜靜地漂浮在了空中,然后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一滴滴地融合在一起,緩慢地凝結出一個人形的身影。
那人身形并不十分高大,甚至可以說是極為瘦小,但其中蘊含的能量,卻讓薛宮望和安忠信這樣的絕世高手瞪大了雙眼。
人形漸漸形成,真田龍彥握刀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震顫起來。
那個背影,那個令人恐懼的身形,竟然真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逃得夠遠了,但沒想到,最終還是再次遇到那個魔王一樣的男人。
誰都沒有說話。
氣氛壓抑而怪異,背對著眾人的身影,從透明的水滴,顯出了真實的身形,一身瀛洲武士的打扮,破舊的衣衫甚至能看到下面露出的皮膚,兩只木屐踏踏地踏實地面,對方咔咔地扭了扭脖子,一個怪異的腔調,驟然響起:“喔噫,喔噫,想不到竟然在這里遇到了足足找尋兩年之久的叛徒,也想不到你竟然躲藏在這里……龍彥,你知道你破壞了多么重要的事情么?這件事沒有辦成,我該怎么跟大將軍交代?喔噫,還是你準備將功贖罪,取下逆皇的人頭,親自交給大將軍呢?”
對方緩緩轉身,露出一張雙眉倒豎如同掃把,鷹視狼顧,雙目銳利有若繁星,所有頭發被紅色的頭繩高高豎起,長相倒可以說是出眾,但如同鷹鉤般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卻把好好的面相破壞,更顯出其人是個極難對付、同時又寡恩刻薄的人物。
不過他渾身上下有若天下最鋒利寶刀出鞘般的氣勢,極為凌烈,毫無動作,身上的氣息甚至都讓人無法凝視,放佛盯得久了,眼睛都會被他身上的刀氣逼出血來。
來人個頭不高,腰間插著一把肋差短刀,雙手縮在寬袍大袖之中,定定地抱著肩膀,雙眼戲謔地盯著真田龍彥,這讓真田龍彥如芒在背,就算身邊是薛宮望這樣的“天絕高手”,都無法掩蓋內心的寒意。同時,薛宮望本人,也的的確確不敢輕舉妄動。
“來者,報名!”江水寒冷冷喝問。
同時腳心一頓,隱隱將信號從地下機關處傳了出去。
瀛洲武士沒有說話,但開口的,卻是最前方的薛宮望。
薛宮望深吸一口氣,沉沉說道:“他就是瀛洲武士第一人,櫻雨神宮的主人,幕府大將軍座下第一兵法家——源賴州。”
是他!?
來人微笑著一哈腰,恭敬地施了一禮,算是承認了薛宮望的介紹。
就算是一向沉穩的江水寒心中也不免一震。
原本作為大江盟盟主的身份,還關心不到東海外瀛洲最強者是誰的問題,但隨著統領江南朝廷所有的秘密勢力,主導出謀劃策的他必然接觸到天下間所有對江南朝廷存有威脅的人物信息,其中這位瀛洲第一武士,可是與大西蕃國龍薩頓珠同一個級別的絕世高手,武功境界穩居半步歸虛數十年,別說是在瀛洲,就是放眼神武大陸,都是為數不多的頂尖高手之一。
想不到,這樣的人物終究是走到了自己一方的對立面,并且以暗殺的方式直接對己方動手。
原本按部就班就可以穩步提升實力,并削弱敵人的局面,頓時變得險象環生起來。
來人一禮之后,慢慢抬起頭來,冷笑著掃視眾人,最后目光落在薛宮望身上,眼中的傲色令人氣悶,語調生硬地說道:“想不到南朝竟然還有如此高手,竟然能夠接下我七成功力的一擊,你定然就是傳聞中的‘天絕手’薛宮望了。不俗,不俗。你這樣的高手才配死在我的刀下。這一次刺殺雖然重要,但你若能與我公平一戰,我愿意放棄這次的刺殺任務!”
“放屁!”安忠信氣的跳腳大罵,“你個狗日的把這里當成你們家了啊?還刺殺任務,你覺得自己還有本事活著出去嗎?”
話音一落,四周門窗呼啦一下被數十身影沖破,一群緊身武士服、面罩青羅巾的御侍監高手沖了進來,瞬間將源賴州團團圍住。
而更外圍的大內高手更是無數,分別被“定風棍”閔寧、“人熊’熊元路、“力崩山”冉三雄等原大江盟主力所統領,因為沒有接到江水寒的命令,依舊不敢輕舉妄動,遠遠地望著這邊的情景。
至于身陷重圍的源賴州卻是毫無懼色,對于自己的處境竟是毫不在意,繼續盯著薛宮望,陰聲道:“我的挑戰,你接不接受?你以為我會怕你們人多?”
薛宮望心中強壓氣血,沉聲道:“好個狂妄的源賴州,你意圖刺殺我王朝皇帝,罪大惡極,如果這次是普通武林征戰,我薛某愿意陪你練練,不過你冒犯吾皇,必須拿你問罪!”
“問罪?哼哼——”源賴州眼光邪邪地一掃周圍,“一群烏合之眾,比麥子強不到哪去!”
“大膽,拿下!”安忠信早已等得不耐煩,他也知道薛宮望不是愚蠢之人,不會真的與這樣的高手單挑,對方大放厥詞之際,正是趁亂保護皇甫泰明離開險地的好時機。
于是他一聲令下,四周黑衣高手齊齊動手,三分之一的人手向敵人撲去,三分之一高手丟出各種暗器、繩索,最后三分之一的人手則是丟出煙霧彈之類的障眼物,阻擋敵人視線,好讓同僚將皇帝順利安全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