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冰冷的語氣,頓時讓喝了點小酒的黑炭頭怒火中燒。
他雖然沒什么本事,但當慣了官老爺,欺負欺負小老百姓還是家常便飯。
對面的來者一身破舊的黑衣,看上去還沒自己年紀大,手中雖然也提著家伙,但烏漆墨黑的模樣,更沒自己的腰刀漂亮,也不知道從哪尋來的破爛玩意兒。
第一時間他便認定對方是個裝大瓣蒜的窩囊廢,風塵仆仆地趕來京兆府,只怕也就是看個熱鬧,見下高人,回村之后好顯擺顯擺自己的世面……
李府的李神通大老爺擺下壽宴,更有天下頂尖的高手比武,這樣的盛事據說過去拜壽,像他這樣的官差就能落下二十幾兩的大銀錠賞錢。
這等好事偏偏因為受了欺負,想去去不得,黑炭頭本就心中有氣,此時看到一個不如自己多矣的家伙,也想去李府,如何不心頭火起?
“嚯,看來又是一個來看熱鬧的啊?”黑炭頭帶著滿身的酒氣,晃蕩晃蕩的走向對方,伸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道:“怎么?賣了家里的田地,買了把破刀,就出來闖蕩江湖啦?是不是到了我們京兆府看了比武之后,就打算退隱江湖,回村顯擺顯擺,騙個村姑玩玩啊?哈哈哈……”
黑炭頭笑得前仰后合,對方卻沒有任何舉動。
酒館里,除了黑炭頭的笑聲,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那十八個人安然穩坐,只不過他們不再悠閑地飲茶喝酒,而是全部停了下來,冷眼看著那握刀的黑衣人。
氣氛頓時變得極為詭異。
黑炭頭喝大了,自然沒有發現異常,但此時進屋的路阿牛,卻是看了個清楚——
就在那黑衣人進屋的瞬間,三張酒桌上的十八人同時握住了手里的兵刃,齊齊做出攻擊的態勢,殺氣盈庭,但直到黑炭頭奚落對方之后,有些癲狂地大笑時,那十八人手中的兵器始終也沒有拔出來。
那十八個人身上的氣息令人感到恐怖,而更恐怖的是那十八個人中一位的長相。
看到那張臉的同時,路阿牛兩條腿便開始不停地打著哆嗦,他發現自己這頓小酒喝得實在是有些多余,甚至連自己的小命都有可能搭進去。
當然,再恐怖的長相也頂多讓人吃驚,不足以嚇得雙腿打顫,何況對方的長相頂多有些丑陋,遠算不上恐怖。
可路阿牛沒什么本事,就是記憶力驚人,因為那張長著馬臉的家伙,他記得十分清楚,那是陜甘地區通緝了有二十年之久、手下人命上千條的江洋大盜“剁三刀”章祿。
這貨殺人劫財的時候都有個規矩,只要能擋得住他三刀的,就可以留一條性命,當然財貨還是要的。只是多少年來,能夠在他手下走過三刀的,還真就沒有幾個人。不過三年時間,就闖出了陜甘北路黑道第一用刀高手的名頭,只是后來犯案過了,被三司的人一路追捕,最后在五年前突然銷聲匿跡了。
可今天不知道為什么,這貨突然又重新出現在了京兆府,而且看那意思,在那十八人當中身份地位還不算是最高的。
乖乖,那貨五年前可就是先天境第五重天的高手了啊!
難道那十八人,全部都是先天境界的高手!?
路阿牛雙腿不住地打哆嗦,覺得自己像是卷入漩渦里的螞蟻一般無助,偏偏這個時候,那個白癡黑炭頭還在那不停地喋喋不休。
姥姥的,你沒看出來那十八個人都是沖著被你取笑的那位而來的嗎?
最奇怪的是,十八個人的兵器,全都是刀!
十八個人,十八把刀!
不對,算上剛剛進屋那個黑衣人的黑刀,這里就是十九個人,十九把刀。
沒有一點聲息和回響……
黑炭頭打了個酒嗝,嘿聲道:“哎?我問你話,你怎么不回答?李府,那可是八大世家李閥的府邸,你算是哪根蔥,也配去李府?”
黑衣人還是沒有動氣,不過那三桌中一個冰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道:“如果天下間還有他沒資格去的地方,那也絕對不是活人該去的地方?”
“誰TMD在那多嘴多舌啊?我……”
黑炭頭抻直了脖子回頭狂喊,猛然轉頭,卻看到的是十八雙異常冷酷的眼睛,好像被十幾把鋼刀逼在身上,寒冷冷的殺氣讓他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黑炭頭頓時頭皮一陣發涼,接下來的話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差點岔氣。接著,他看到了路阿牛,那貨渾身顫抖地挪了過來,努力保持聲音的冷靜,喝道:“你,你個個傻X,貓尿喝多了?瞎叭叭啥?還不快點回去站崗!”
“啊,啊啊……”黑炭頭點了點頭,跟路阿牛扯著,轉身就走。
黑炭頭已經有些瞠目結舌,他雖然沒什么大本事,但卻知道那一剎那的危機感完全是對面十八人的殺氣造成的,這還沒動用罡氣,否則自己怕是會被當場嚇死。
“等等。”黑衣人此時突然說話,道:“李府,怎么走……”
“啊?啊啊,我們,我們不,不知道!”黑炭頭進退失據,說話開始不經大腦。
黑衣人眉頭微皺,路阿牛心頭咯噔一下,正要說話,之前的冷厲聲音再次響起道:“司徒先生,我家主人久仰先生大名,想見您一面。”
司徒先生?
會是哪位大爺啊?竟然讓十八位先天以上級別的一流刀客相請?
路阿牛的酒精早就順著冷汗冒了出來,與黑炭頭的對視中,只看的到二人的恐懼。
“沒空!”
黑衣人輕描淡寫地一句話,拒人于千里之外,轉身便走。
“司徒先生我家主人乃是誠心結交……司徒先生……”
冷厲聲音變得有些惶急,但黑衣人依舊如同未聞。
輕聲冷哼響起,正準備離去的路阿牛和黑炭頭眼前突然一道銀光閃現,直奔二人咽喉而來,驚呼聲未來得及出口,一道黑影如輕風般拂過,當的一聲輕響——
砰——
二人雙眼瞪得溜圓,只見十八名用刀高手中的一人,已經橫飛出去數丈距離,一頭砸破了窗戶,整個飛了出去,不知生死!
而剛才已經漫步到了門口位置的黑衣人,此時昂然站在了二人身后前,將二人擋在身后,冷眼看著剩下的十七名高手。
直到這個時候,路阿牛和黑炭頭二人才狂呼一口氣,慶幸從鬼門關躲了回來。
不知道什么原因,剛才那個被打飛出去的高手,會突然對他們兩個普通兵差出手,結果被這位黑衣人及時搭救,還把那動手之間給掀飛了出去,二人頓時一片茫然。
對面十七名高手臉色更是陰沉,其中一名枯瘦的白發老頭越眾而出,倏然道:“司徒先生,我家主人屢次相請,你不賞臉就算了,為何還對我屬下動手?”
只是一聽聲音,正是之前那冷厲聲音的主人。
“你們為什么要殺人?”黑衣人問道。
老者冷笑一聲,道:“除了主人以外,天下間沒有人敢這么對我們兄弟說話,這二人是咎由自取!況且他們膽敢羞辱司徒先生,又不肯為司徒先生帶路,留著他們又有什么用處?”
“那是我的事!”黑衣人皺眉道。
“司徒先生錯了!”枯瘦老者搖頭苦笑,道:“司徒先生是我家主人看重的朋友,天下用刀一流高手中的高手,絕刀之名豈容他人羞辱?他們羞辱了我家主人看重的朋友,豈不是就等于羞辱我家主人目光短淺?這等渣滓,豈容他留在世上?”
絕刀之名一說出口,黑炭頭頓時覺得腦袋“嗡”的一下,腿下一軟直接坐在地上。
我地媽啊,讓我死了吧!
想不到被自己連番羞辱的黑衣漢子,竟然就是“天下第一刀”的有力爭奪者,天絕榜上排名第五的“絕刀”司徒凌峰!
黑炭頭軟到在地,路阿牛扯了半天都沒扯起來。
剛剛喝多了一句辱罵之話,想不到對方就記恨在心,確認二人對司徒凌峰毫無用處之后,立即動手格殺,要不是司徒凌峰出手,他二人當場就會被人一刀梟首了。
此時此刻,二人看著司徒凌峰的背影,如果再生父母一般親切!
“這兩個官府的狗腿子,平日里怕是也沒少做欺壓百姓的事,殺了一了百了,司徒先生何必在意?”
司徒凌峰淡淡道:“他們的性命與我無關,只是你們的做事風格,我覺得很討厭!”
看著討厭!
這就是司徒凌峰做事的風格,他不是一個大俠,也不是救世主,更不會兼愛世人,他不喜歡這兩個人,但更討厭這十八位刀客的做事方法,所以他出手多管閑事了!
對面剩下的十七人頓時同泛怒色,每個人都是緊握刀把,就要拔刀出鞘!
“司徒先生,你知道這么做的后果嗎?”
司徒凌峰第一次露出不屑的冷笑,緩緩道:“沒人敢在我面前拔刀,你們確定不知道后果嗎?轉告令主人,別再來煩我!”
司徒凌峰傲然轉身,抬腿就要離去!
“先生留步!”
枯瘦老頭打了個眼色,十七人同時握住刀把,欺身而上!
“滾!”
司徒凌峰惱怒一喝,只見他微微轉身,手中黑刀一擺,刀未出鞘,卻是嗡的一聲,一股氣勢擴散開來。
那十七名刀客手中鋼刀都還未出鞘,便覺得手中一震,接著整個人便被無情地掀飛了出去,十七人飛奔出去數丈距離,結果又被人丟了回去,轟然砸塌在原本的座位上。
絕刀出手了!?
十七人同時大駭,同時在身上一陣亂摸,卻沒有發現任何傷勢。
對方這一刀攻在自己身上的哪里?十七個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說的上來!
啊!?
一聲驚呼,眾人詫異看去,只見那隊伍首領的枯瘦老頭,呆滯地看向手中,跟隨自己數十年之久的寶刀,在出鞘的剎那竟然只抽出來一半,另外一半卻已經斷折在了刀鞘之中。
其余刀客齊齊一驚,同時駭然看向自己的寶刀,結果刀鞘上沒有任何痕跡,心中不免一松,但就在同時拔刀出鞘的瞬間,卻又齊齊呆滯……
十七把刀居中而斷,成了十七把只剩下一半的殘刀!
這就是司徒凌峰,刀未出鞘,一揮之間已經擊中十七人手中的刀鞘,將他們賴以成名的寶刀系數震斷,功力之精深,用勁之巧妙,已經是駭人聽聞了。
尤其是這十七把寶刀形制、大小、厚薄、材質,盡皆不同,司徒凌峰卻能輕描淡寫的在一擊中分辨出來,絕對已經不是武學的范疇,而是進入了道的境界。
“我地娘啊!”路阿牛和黑炭頭看得頭皮發麻,對視一眼之后,齊齊追了上去,道:“司徒先生留步,我們知道李府的位置!”(